賢惠老婆
“陸爺爺……”蕭媛一聲嬌嗔,臉已經紅得抬不起頭。
陸海博看看小丫頭,眼神又多了幾分喜愛:“還叫陸爺爺?改口叫外公了。”
全家人都笑了。陸錚也笑了,不過是冷笑。
對老爺子來說,這已經是最大的讓步了。旁人都知道,老爺子脾氣是又臭又硬,就為當兵那事,陸文漪夾在陸錚和老爺子之間,沒少操心過,現在難得老爺子肯鬆口,陸文漪立馬向陸錚使眼色。
陸錚卻不買賬,冷哼一聲:“你們愛怎麼叫是你們的事,別把我牽扯進去。我要娶的人只有我自己能決定,你別想再擺佈我。”
說完,頭也不回就出了門,身後嘭咚一聲脆響,是老爺子摔茶杯的聲音。
馮湛一路小跑想攔着小祖宗,陸錚把手一伸:“車鑰匙。”馮湛哪敢給,苦口婆心的勸道:“我說小祖宗,你就是不高興,也別上趕着跟首長硬來啊……”
“不給?”陸錚瞥他一眼,打斷了他的絮叨。
馮湛頂着壓力,把心一橫,猛的搖頭。
陸錚看也不再看他,大步流星的走向前去。
剛一出大院,就見一輛軍部的越野車穩穩的停在了院門口,汽車連的小兵跳下車,替後面的人打開車門:“參謀長,到了。”
從車上走下的男人也是一身軍裝,肩章上的兩杠四星在陽光下微微晃眼。
陸錚怔了怔,老頭子今天客人還挺多。
剛要回頭,從車上又跳下一人,一落地就聽到她軟軟的聲音:“謝謝。”
陸錚欲轉的身體僵住,愣在那兒忘了動,視線直直的落在剛下車的女子身上。
女子也看到了他,略微怔愣,忽而揚起了眉,眼角彎彎,大叫着向他撲來:“陸錚——”
香軟撲入懷中,陸錚覺得胸膛里某處最柔軟的地方生生被撞了一下,酸得都快酥了。
不可置信的托起她的臉頰,一遍遍的盯着她看:“素素……真的是你?怎麼會是你?”
素問揚揚嘴角:“不是說想見我么?”
陸錚還是不相信,抓着她的手反覆的揉來捏去,好像要確認這不是自己的幻覺。
素問索性賴在他懷裏撒嬌:“我坐飛機來的,花了我一千多塊呢,你要報銷我路費。”
有溫暖的鼻息貼近她的後頸,陸錚把她環在腰裏,輕輕的呵氣:“小財迷,怎麼就盯着那點路費。大老遠的跑來,我以為你怎麼也得賴着我養你一輩子呢。”
素問“呀”了一聲,原來這張沉默寡言的嘴這麼擅長說情話。
陸錚放在她腰間的手又緊了緊,素問的整個身體都嵌在他懷裏,好像這個懷抱天生是為了她打造的。陸錚把額頭貼着她的額頭,鼻尖頂着她的鼻尖,沙啞着嗓音問:“那你呢,想我了沒?”
“想。”素問毫不猶豫的回答,說完就把唇貼了上去。既然喜歡,那麼就勇敢表達,她已經沒有什麼可忌諱的。
陸錚睜大了眼睛,對素問這突如其來的熱情充滿了不可置信,然行動總是快于思想,他已經抱起了素問,吻了又吻,歡快的抱着她轉圈。
“你是第一回來B市吧?走,我帶你去街上逛逛。”良久,他才放下素問,拉着她的手就要離開。
走了兩步,素問才想起:“等等,就這樣走了,我也要跟送我來的人說一聲啊。”
陸錚回頭,正好陸文漪從內院追出來,而剛剛和素問一起下車的軍人好像與姨媽認識,脫下軍帽與陸文漪交談了起來。
“走吧,不差這一句話。”陸錚催促她。
陸文漪看着年輕的小男女手拉着手,背影慢慢消失在林蔭道上,不由也生出一絲感慨。目光掃向身邊的軍裝男子:“這丫頭有點本事,知道拿我的名片去找你。”
軍人一笑,黝黑的皮膚上露出一排潔白的牙齒:“倒是有你當年的幾分風範。”
提起“當年”,兩人似乎都有些惘然,良久,陸文漪淡淡說了句:“我下個月辦酒……如果你太忙的話,就不用來了。”
話落,又是一段漫長的沉默。
陸錚把素問帶到國貿去shopping。幾十家國際精品店,明亮的能反射出人影的玻璃櫥櫃裏陳列着玲琅滿目的奢侈品。這些牌子對素問來說並不陌生,只是父母離異后,她就開始對這些東西敬而遠之了。
素問看得多,買的少,陸錚皺着眉毛看她:“都不喜歡嗎?價格你不用擔心。”
素問搖搖頭,錢不是問題,只是她現在沒有這方面需要。
陸錚刮刮她鼻子:“有時候真看不懂你,一點都不像一般女孩兒。”
初見時他以為她是能為錢出賣身體的妓女,相處久了他也總愛叫她“小財迷”,可有時候她又表現出對金錢的漠不關心。這是個渾身充滿謎團的女孩,也讓他如此的着迷。
晚飯陸錚另選了一個僻靜的地兒,古色古香的四合院,青磚灰瓦,雕樑畫棟,好像一磚一瓦都透露着厚重的歷史氣息,典型的復古中國風。
陸錚向她解釋:“這裏曾經是一位清朝王爺的府邸。你看這桌子,聽說都是皇家遺留下來的古董,我看也就跟咱家吃飯那張小茶几差不多。”
感情還不是復古,是真古董!
他打趣的說著,這時有經理向他們走來,陸錚晃了晃手裏的黑卡,那經理立馬恭敬的在前面帶路。一路上都是穿花繞樹,小橋迴廊,有種曲水流觴的意境。
這種地方一看就是頂級的私人會所,素問拖拖他的袖子:“就咱們倆吃飯,簡單一點吧。”
這時,從不遠處的抄手游廊里走來幾個人,這地方私密性極佳,牆角幾枝梅樹半遮半掩,直到擦肩而過,素問才看清走在最前那人的臉。
感覺到陸錚拉着她的手忽然緊了緊,一回頭,正對上陸錚緊繃的眉毛。
來人似也很意外,稍稍上前幾步,語氣卻是和悅:“陸錚,和朋友來吃飯?”說完,目光若有所思的落在他身旁的素問身上。
陸錚的背僵硬得更厲害,眼神逡巡到藏在男人後面畏畏縮縮的女人,倏忽冷笑了一聲,充滿諷刺的叫了聲:“姨夫,真巧啊。”
沒錯,來人正是將要和陸文漪領證辦酒的蕭致遠。上午還在陸家談笑風生做上門女婿,一轉眼就美酒佳人,逍遙快活。
男人臉上的笑一刺,很快恢復平靜。在場幾人除了當事人,都充滿了疑惑。
陸錚也沒解釋,拉着素問說了聲:“走。”就那樣從他們面前走了過去。
陸錚大步流星的在前面走,素問亦步亦趨的緊隨其後,好一會兒,他胸口的那股怒氣才平息下來,這才照顧到素問,拉着她的手問:“累不累?”
素問頭低垂着,生硬的搖了搖。陸錚這才察覺到她手心冰涼,於是問她:“你怎麼了?還是我剛才嚇到你了?”
“沒有……”她趕忙抬頭,回他一個安慰的笑容,那笑卻有幾分勉強。
美好的晚餐被這中途的插曲破壞,一整個晚上,素問都像心不在焉的,筷子沒動幾下,陸錚也沒胃口,起初還給素問夾幾塊菜,後來索性扔了筷子結帳。
離開會所,陸錚問她:“你住哪裏,酒店嗎?”
她一下飛機就按着陸文漪給她的名片打電話了,誰知道接電話的卻不是陸文漪本人,電話先是一個秘書接的,後來不知怎麼就轉到一個有着威嚴聲音的男人手中,最後,那個男人親自開車送她到陸家,她才知道,對方竟然是個看起來很厲害的軍官!
她搖搖頭,陸錚就帶她去訂房間。他本來要留下來陪她,不過被素問拒絕了。陸錚倒沒堅持。在他沒做好萬全準備之前,並不希望陸海博知道素素的事,但他只要今晚在這留宿,陸海博着人一查,就什麼也瞞不住了。
陸錚一直把她送進酒店的房間,在門口親了又親,才依依不捨的與她道別。
“早點休息,明天早上我再過來。”
“嗯。”素問努力微笑,招手看他離去,生怕被他看出什麼來。
直到闔上門,回到房間裏,她才像泄了氣一般,綿軟無力的坐在大床里。她的腦袋裏很混亂,她覺得自己應該理清什麼頭緒,但又無從下手,反而愈加心煩意亂,就在這個時候,她口袋裏的手機突兀的響起來。
急促的鈴聲把她嚇了一跳,緩過神來,倒覺得是意料之中。
屏幕上的號碼已經陌生,但電話里的聲音可不陌生。
女人十八年來都是這麼叫她:“素素……”
“……”她沒有應聲,也許在醞釀著什麼。
“素素你出來一下好么?媽有些話想跟你談談……”
握着手機的手忽然緊了緊,不知道是那一聲“素素”還是因為晚餐時看到的那一幕,她只覺得心裏好像突然間漏開了一個洞,那原以為結痂的傷口就這麼毫無預兆的被人撕扯開了,無盡的風沙從中緩緩流過。連痛,也是無聲無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