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幻想與毀滅
尼瑪你說了什麼我怎麼會知道?全班同學屏住氣息,王正全號稱“黑無常”可不是蓋的,氣場超強,從來沒見他笑過,一張老臉死氣沉沉,長的跟殭屍他爹似的,連最搗蛋的楊凡都怵他。
我迷茫地看着“金魚眼”那個亮點,幸好“金魚眼”只看了看我,又拿起粉筆繼續講課。
一直到中午下課了,我才有機會坐下來,同學們又恢復了以前那種無視。楊凡和戴良繼續說笑,好象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驕陽下操場上沒人,我灌了一瓶子自來水,找了個樹蔭拿出那兩隻沾滿灰的饅頭盤坐在草地上,小心翼翼地在身上擦掉灰塵掰開夾上鹹菜塞進嘴裏,沒滋沒味地咀嚼着,兩眼空洞地望着藍藍的天空,憂鬱的象只狗。
我正象只狗一樣思考,絲毫沒注意到後面會有人過來,待聽見身後有男女說笑聲,趕緊站起來,三口兩口把饅頭塞進嘴裏,又喝了幾口水。這才注意到這一身情侶服,男的高富帥,女的白富美,正是林磊趙依依這對姦夫淫婦。
他倆說笑着旁若無人擦身而過時,我突然打了個很響亮的嗝,趙依依象受驚的兔子往旁邊一跳,看清是我才拍拍胸口抿嘴巧笑,我看呆了,如果有人幫我踢開站在她身旁那頭豬,我肯定會撲倒在她腳下,山呼:女王殿下,騎上我吧!我給你做驢做馬做神碼都成啊。
那頭高傲帥氣的“豬”回頭瞟了我一眼,拉起趙依依的纖纖玉手:“快走吧。”
想起昨夜那個夢,林磊說我是個“鹹魚”,挖槽,真是鹹魚也不錯啊。他們神碼情況,難道去做“掌上壓”去?我猥瑣地想着一路躲閃跟過去,果不其然,這對狗男女找了個背陽的樹下開始摟抱在一起打KISS。
尼瑪,我真想衝上去大喝一聲:“你這頭豬,放開那妞讓我來!”
我目不轉睛地看着那隻咸豬手慢慢在趙依依高聳的胸脯上摩娑,趙依依臉色緋紅,一臉陶醉的浪樣。麻各答,祈求那是我的手吧,那是啥趕腳啊?接着咸豬手又XXX……,操,真特么享受啊,我的手無意識地在樹皮上摳着,“啪啪啦”一聲脆響,不會吧,這麼快就啪啪啪了?
我睜大眼睛,只見手裏捏着摳下來老大一塊樹皮,這動靜驚動了那對野鴛鴦,我伸頭一看,不好!林磊站起身擋着趙依依正朝着我這邊看呢,並且有向我這方向走來的意思。
跑啊,我一轉身撒腿就跑,話說偷看打野戰還是第一次,經驗嚴重不足,當我象狗一樣吐着舌頭彎腰停下來直喘粗氣,一雙耐克鞋出現在我的眼前,抬頭一看,正是林磊!
我舌頭都短了,訕笑道:“老班……班長,是你啊。”
林磊左手插在褲兜里,右手好象掐訣念咒一般摳了一陣,足足有兩分鐘,我心裏直發毛,接着眉毛一挑:“看見了什麼?”
我趕緊說:“沒呢,呃--剛吃了飯,運動下消化消化。”
林磊稜角分明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譏笑:“宋海平,不用我多說,你懂的。”左手從褲兜里抽出一張紅票子在我臉上拍了拍:“還想不想看?”
我想像不出接下來會發生什麼,眼睜睜看着那張紅票子飄然落下,接着林磊掏出手機打開伸到我面前,看到那幅畫面我只覺得腦子轟地一下就銹住了,林磊什麼時候走的我都不知道。
頹然跪在地上,拿起那張紅票子一下扯成兩半,揣在口袋裏,我再痛苦也犯不上跟錢生氣。原來我還太天真,事情早已超出我想像。多好的一棵白菜讓豬給拱了,還特么是我的夢中情人!
我只是個窮屌絲,一個廢柴,環衛工的兒子,午餐只能吃饅頭,撿破爛餬口的廢物點心。縱然林磊把趙依依給辦了,又與我何干?大概也只能眼巴巴地等他故意讓我看一眼那誘人的胴體,或者朝我臉上扔幾張紅票子罷了……
我憂鬱地眯縫着眼看太陽,拿起那小半瓶子水一口氣猛灌下去,再把空瓶子扔在樹上,踢幾腳,然後毅然決然地回教室,再也沒撿那隻空瓶子。
下午放學,我六神無主地低着頭往回走,習慣性地四下里搜巡,看可有什麼有撿拾的東西。轉過街拐角,我看見地上有報紙包,彎腰撿起來,手一接觸那報紙就感覺不對了,打開看紙包里東西,我的頭腦嗡一聲,竟然是一沓整齊的紅票子,上面還捆着從銀行里取出來時才有的那種蓋着小方章的紙帶。
我趕緊左右看看,生怕突然有人衝過來說我偷錢,把我再給打了。周圍的行人各走各的路,並沒有什麼異樣,我鬆了口氣將錢塞進書包,可走了一段路又回來了,站在行人路上象只焦躁不安的流浪土狗。
這錢對我來說簡單是天上掉下來的財富,如果拿回家,爸爸可以不用那麼辛苦做事了,明年的學費也不用發愁了。借二叔家的錢也可以還了,再不用看那絲瓜一樣的臉了,總之一切一切的事情都可以搞定了。想到二叔,我就想到絲瓜一樣的奶奶,只覺得一陣寒冷,真不知道為啥至親一家會如此對待我們。
我可不想做他們那樣的人!徘徊了好久終於鎮定下來,看着來來去去行色匆匆的行人,我決定不再等了。
在警局門外猶豫了半久才鼓起勇氣走進去,接待我的是個老頭,老頭凌厲目光上下打量着我:“你有事?”我趕緊低着頭,那雙眼我就好象光着屁股,我憋了半天才說:“剛才……我在那邊馬路撿到一包錢。”
老頭看看我,微微笑笑,口氣柔和了些:“你還是個學生吧?”
我點頭:“嗯。”心裏突然覺得一陣輕鬆。
老頭指着旁邊一張椅子:“你坐下,我給你登記。”從桌子上找來一個本子問姓名住址,什麼地點撿到的,哪個學校的,問完後接過那個紙包把錢點了點,寫了個收條遞給我:“小傢伙,你可以回家了。”
我如釋重負,拿起收條出了門吐出一口氣,沿着喧囂的街上往回走。
到了延安小學門口,只有妹妹孤零零一人站在門口,我跑過去,妹妹眼睛紅紅的:“哥,幾個壞蛋欺負我了。”說著哇地哭出來。
我將裝着垃圾的袋子放在一邊,拉過妹妹:“誰欺負你了?跟哥說,揍不死他!”
妹妹哭得泣不成聲,抽抽噎噎地說:“他們叫我垃圾妹,嗚嗚……”
“破爛王,垃圾妹,真是一家人啊。”一天的傷心事一股腦兒湧上來,瞬間我的眼淚再也止不住了,洶湧而下,抱着妹妹號淘痛哭。妹妹一見我哭,愣住了,幫着我擦着眼淚,小心翼翼的樣子:“哥,你也受欺負了?”見我搖頭又說:“那咱們回家吧,不哭了。”
看着妹妹懂事的樣子,我更是心酸,心裏痛罵自己:你還能算哥哥嗎?還要妹妹哄你,丟不丟人!狠心一抹眼淚,又用袖子擦乾妹妹臉上的淚水:“走,英子,咱們回家。”
一邊走我一邊跟妹妹說今天撿到一大包錢,送到警局去,所以才來晚了,妹妹問我:“好多錢嗎?”
我點頭說是啊。
妹妹問我:“有一千塊嗎?”
我點頭:“應該有三千吧,有次交學費兩千四百多塊,比那還多。”
妹妹拉住我的手:“哥,我餓了。”
我摸了摸身上僅有的五塊錢在路邊燒餅攤買一塊燒餅,妹妹非要讓我咬一口她才肯吃,我和妹妹一人一口走回家。
回到自家那二十平的單間,我打開用石綿瓦搭建不足兩平的廚房開始做飯,晚飯很簡單,炒個白菜,蒸點鹹肉。做好飯後我和妹妹就在那張黑得不象話的飯桌上把作業拿出來做作業,等着爸爸回來。
我作業做的很艱難,滿腦子都是那麼多的傷心事,或許是心裏的念想毀了,讓我心堵的難受,爸爸九點一刻回來的時候還沒做好。趕緊收拾好作業,端上飯來,父子三人相對沉默划拉着飯。
妹妹嘴快:“爸,哥今天撿到一包錢。”
爸爸停下筷子看了看我:“錢呢?”
我嚇得心突突亂跳,囁嚅道:“交給警察了。”
“哦,”爸爸黎黑的臉上露出點笑容,“不是自己的東西別拿。”
我沒想到爸爸竟然如此淡定,總算心裏輕鬆起來,勉強笑道:“爸,我以為你要打我呢。”
爸爸放下碗筷,皺眉手按在腰上揉搓着,我緊划拉完飯過來捶腰,爸爸舒服地呻吟着:“海平,咱們家是窮,可不能隨便拿別人的東西,靠自己賺錢養活自己才安心。”
“嗯,”我使勁地點頭。
爸爸扶着牆到外面,再進來時拿着一個布袋熊,小熊渾身臟污一片,一條腿已經裂開,露出裏面的黑棉,爸爸拿着小熊放在桌子上愛憐地看着妹妹:“英子,這個你洗乾淨縫縫。”
妹妹咧開嘴巴笑跳起來:“我馬上就去洗洗。”
聽妹妹在外洗玩具熊哼着輕快的歌子,我洗碗的手不覺得就慢了下來,明天一定給她買個嶄新的小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