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乞討來的愛情

我之前對人很信任。可自從我到了事務所，變有點迫害妄想症的感覺。做事情也好，看人也好，下意識會想這背後是不是有陰謀，有騙局。這樣的感覺很不好受。

但我沒辦法，工作性質決定了我必須這種特性。就好比現在，我覺得萬玲就遇到了騙子。

按照她自己的說法，她是個很普通的女生。當然，除了工作不錯，家裏條件不錯之外。而她口中的男人那麼優秀，為何會看中毫不起眼的她呢？

大概是我沉默太久，萬玲覺得不安，她輕咳一聲，喚會我的注意力。

“林律師，你在繼續聽我說么？”

我點點頭，沖她笑笑，“你可以繼續的。”

“我以為那次之後，我們的關係會有所拉近，可實際上，我想錯了。我們一起去書店的時候，只要我一靠過去，他馬上就離開。其實，在我的觀念里，在書店也好，在公園也好，我們應該重在談感情，而不是在具體幹什麼。你覺得我的想法錯了么？”

不得不說，萬玲的想法是很多戀愛中女生常有的想法。覺得既然兩個人在交往朋友，在一起時，就應該黏在一起。男的應該寵着女的，哄着女的，隨叫隨到，有求必應。

可現實很殘酷，也許有些人喜歡公主型女生，但不會有人喜歡將來娶一個祖宗。男人更希望娶一個知書達理，拿的出手的賢內助。

當然這不過是我個人一些偏面的看法，因此我沒跟萬玲說，況且，萬玲口中的那個男朋友，做的也不夠好。

既然出來約會，幹嘛又要各干各的？還是說，他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忽然，我想到以前替徐傑整理過的案子。一個非常優秀的女碩士，新婚後三個月，莫名跳樓自殺。後來警方調查才得知，原來她的老公，一個風流瀟洒的大帥哥，居然是個男同志。

女碩士接受不了這個現實，變選擇了跳樓結束自己的一生。當時開庭，女方家裏要求民事賠償時，聲淚俱下，可惜那男人一點反應都沒。

“林律師，我再問你，我的想法有錯嗎？”

我又走神了。我十分抱歉的看了眼萬玲，今天我有點不在狀態。之前跟徐傑說好，晚上我們帶樂樂一起吃晚飯。

想到樂樂，我不由嘆了口氣，“你的想法不能說有錯，不過，也許你男朋友喜歡那種淡如水的交往。”

“呵呵，我最開始也這麼以為，實際上，可不是這樣。聖誕節那天，我給他打電話，我希望我們一起過節。可他沒接，等了半個小時，他也沒回話，我當時心情很不好，一個人躺床上生悶氣。這時，電話想了，我跳起來去接電話，還真是他，他說帶我出去玩。有人說，人在戀愛的時候，最情緒化，智商也最低，這是真的。”

我笑笑，不知該如何回答萬玲的話。調查顯示，有一些偏激的女性或男性，會在感情受挫之後，變得更偏激。

他們不在相信任何人，沒有安全感可言。我猜，眼下萬玲可能就處於這種狀態。

“我們一起進了一個酒吧。”萬玲不需要我做任何回應，她自顧自的說著自己的故事，“我一看到酒吧的氣氛特別興奮，因為我一下子就想起在電影裏看到，某一個男人倚在吧枱上喝啤酒的情景，我想我的男朋友以他的瀟洒和粗獷，要是倚在那裏一定會像個地道的西部牛仔，該有多吸引人。可是，完全不是那麼回事兒。”

萬玲說到這裏，陷入長時間的沉默。我看見她眼眶有些泛紅，便遞給她一張紙巾，“如果不想說，就不要說了。說說你到底因為什麼事兒來找我吧。”

萬玲搖搖頭，沒說話。良久，她才開口，“林律師，我會把我的事情給你發郵件。今天我有點事兒，先走了！”

萬玲的反應讓我很意外。但我也能理解，也許是想到之前的事情太難過，不想在面對了。

我叮囑她路上小心，目送她離開才轉身回自己位置。擺弄手機，我沒勇氣給徐傑打電話。自從樂樂回來之後，我還沒見過樂樂。不是我不想，是樂樂不想見我。

我不怪任何人，我只怪自己。佛家常說因果，我忽視樂樂是因，樂樂排斥大概就是果。

就在我猶豫不決時，徐傑的電話打過來，我遲疑幾秒鐘，還是接通電話，可我不知該說什麼，唯有沉默回應。

“我訂好餐廳了，是以前咱們常去的那家西餐廳。樂樂說想去遊樂園玩，要不咱們先帶他去玩？”

徐傑在電話那邊柔聲說，我立刻同意。我早早就到了動植物園，樂樂不太喜歡玩遊樂設施，他更喜歡去看小動物。

樂樂和徐傑來時，我叫樂樂過來，他好像有點害怕，躲在徐傑身後。

“樂樂，過來，讓媽媽看看你好不好？”我試着用最溫柔的聲音說。

樂樂躲在徐傑身後，搖着小腦袋，就是不過來。徐傑輕輕將樂樂拉出來，小聲問樂樂，“樂樂，媽媽在叫你，你怎麼不回答？你是乖孩子哦。”

即便徐傑這樣說，樂樂就是搖頭。我有點無奈，跑到公園門口，給他買了個氣球，又買了個棉花糖，遞給樂樂，他才有點跟我親近。

可樂樂開口說的第一句話，讓我整個人徹底蒙了，“媽媽，你不會再讓被人來綁走我吧？”

我一驚，不知該如何回答這個問題。徐傑站在一旁也很尷尬，拉着樂樂手，搖了搖，“樂樂，不許瞎說，媽媽怎麼會讓別人綁走你，乖了，我們一家人要開開心心的玩。”

在徐傑的勸說中，樂樂開始接納我。那天，我們還算玩的愉快，但或多或少我能感覺到樂樂的不愉快。

直到吃飯時，我才知道問題的所在。我點了樂樂喜歡吃的牛排，一點點切給他吃。

“媽媽，婧婧阿姨說，小孩子要少吃肉，多吃蔬菜才行，你幫我叫一份蔬菜吧！”

我當時一愣。以前我帶樂樂的時候，勸他吃蔬菜是最難的事兒，可他跟婧婧在一起不過半個月，居然會主動說要吃蔬菜。

徐傑看出我的尷尬，拿出點餐牌，指給樂樂，“你看看想吃哪個沙拉？”

樂樂點了蔬菜沙拉，我竭力保持平靜，心卻跌落到低谷。原本說好樂樂要跟我回去住一晚上，但樂樂很抗拒。我看樂樂不開心，也不想勉強他，跟徐傑商量一下，想等我和他關係在緩和下后，再讓他跟我回來住一兩天。

我回到家，萬玲已經將電郵給我發過來。我一點點看過去，心一點點往下沉。這大概是我知道的愛情故事中，比較卑微的那種。

萬玲是從酒吧故事接着講起來的。萬玲的男朋友一進入酒吧，就跟幾個熟人打起招呼，原來這酒吧是他朋友開的。當時，萬玲跟她男朋友剛進去，就有幾個朋友圍過來，看了看萬玲，對她男朋友笑着說，“又換了？怎麼帶她來這種地方？”

萬玲當時不知道這些人是什麼意思，她男朋友也沒不高興，只是反問，“這地方不能來嗎？”

那人又跑過來找萬玲，“他對你好么？”不等萬玲回答，他又對萬玲男朋友說，“往結婚上處呀？”

萬玲男朋友不能不熱回答，“處朋友能不想結婚嗎？”

萬玲聽到他們兩個對話，非常不舒服。我想換做任何人都會不舒服，萬玲偷偷問她男朋友，可不可以換一個地方，結果她男朋友沒理萬玲，還叫了其中一個人跟他一起下棋。

那時候，萬玲還沒學會下圍棋，只能站在旁邊干看着。萬玲心裏委屈，不知道自己充當什麼角色。但這一次她沒任性，她想男人畢竟有男人的樂趣，有他們的生活圈子，她不能把他的生活搞的太小圈子話，於是就默默地陪在她男朋友身旁，並不時給他們倒茶。

他們那時候是在包廂里，當萬玲去洗手間的時候，發現外面的氣氛特別熱烈，她看見許多情侶依偎在一起，心裏真的非常羨慕。

就在這時，燈突然黑了，人們都尖叫起來，還有吹口哨的，萬玲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兒，正想問問到底發生什麼事兒。

忽然有人再次叫起來，一個女的再舞台上開始艷舞表演。萬玲當時都嚇呆了，她從小到大根本就沒見過這個場面，羞得她連忙跑回包廂。

與她相反，包廂里的人都在往外跑。此時，萬玲明白為什麼剛才那些人她男朋友，怎麼把她給帶來了。原來，這地方根本就是男人鬼混的地方。

她開始對她男朋友產生懷疑，說不定她男朋友也是這樣的人。可等她進包廂，發現包廂里特別安靜，她男朋友和他的棋友一直在下棋，根本沒注意到周圍發生的事情。

就連萬玲出去，再回來都不知道。那一剎那，萬玲又被她男友給感動了。

俗話說，人在年輕的時候，誰沒有瘋狂痴迷的時候。沒有不斷唯一個人找借口的時候。沒有將手中一點點可憐的，被施捨的愛情當做女媧補天石，那樣珍貴。

萬玲那個時候，就處於這樣的狀態。她覺得她男朋友為人正派，更是可以託付一生的人。

大約十二點的時候，萬玲男朋友打車送她回家。一上車，萬玲就將準備好的聖誕禮物拿出來送給她男朋友。結果她男朋友根本就沒準備禮物，只得一個勁兒道歉。

萬玲當時根本沒在意這些，只覺得幸福。萬玲回到家，她男朋友再次給她打電話道歉，萬玲覺得自己真的好幸福，那個晚上，她睡得很香甜。

快到萬玲生日時，萬玲男朋友工作調動，忙碌緊張起來。他們見面的機會開始變少，也正是這種見面的減少，讓萬玲覺得她和她男朋友之間的距離拉開了。

他們雖然也常打電話，但萬玲男朋友是那種不善於在電話里交流的人，一拿起電話，他就沒話說。

過元旦那天，萬玲給他發了條祝福短訊，並希望能收到她男朋友的祝福，可惜，萬玲一直沒等到回復。她心裏又開始不舒服，想各種各樣的可能。

之前，因為萬玲經常打電話的原因，她男朋友已經有很多不滿，甚至直截了當跟她說，不要太頻繁的給他打電話。

可是，當時萬玲完全陷入到熱戀之中，無時無刻都想跟他說話，和他分享自己的心情。萬玲不顧她男朋友的警告，又開始給她男朋友打電話，他顯得很不耐煩。

不過，這一次他沒說什麼過分的話，也沒拒絕，還答應要帶萬玲去找他的幾個同學玩。萬玲很委屈地跟她男朋友去了。其實，在萬玲的內心裏一直盼着只有他們兩個人的世界，兩個人一心一意談感情，什麼都不做。

可是，這樣的事情對萬玲來說，簡直就是一種奢侈。這一次出去玩，萬玲的男朋友將她介紹給自己當年的室友。那天，他們寢室的二哥也帶上了他的女朋友。

他們在一起吃飯唱歌的時候，二哥總是想方設法找機會跟自己女朋友在一起。有時候，還會將她抱在懷裏，特別親密。

萬玲看到這些，心裏真的特難受。特別是看到自己男友與他另外兩個同學卻談得特備投機，彷彿房間裏根本沒有萬玲這個人一樣。

萬玲本來就感到自己受了冷落，再看看那對戀人親親我我的樣子，心裏別說多難過了，可萬玲不好意思變現出來，就故意做出微笑的樣子，一直陪着自己的男朋友，直到大家告辭。

臨走的時候，寢室老大的小女兒，大概三歲左右的樣子，跑過來，跟萬玲說再見。這時候，萬玲男朋友又做了一件讓她感動的事兒，他將那小女孩兒抱起來，對萬玲說，以後讓這個小傢伙給他們當乾女兒吧。

雖然是她男朋友一句無心的話，但就是因為他說的是他們兩個人，萬玲一晚上壞情緒，都消失的無影無蹤。

看到這裏，我手機突然響起來，拿過一看竟然是萬玲。

“你好，林律師，這麼晚還給你打電話真的很不好意思。我發的郵件你看了么？”

“正在看。”我如實回答。“你打電話一定有什麼事兒吧？”

“是的，之前我去警察局報案，說我男朋友騙了我錢。但是警方沒受理，我很納悶為什麼會這樣子。後來，警察跟我說，是因為那些錢都花在我們共同消費中了。所以，不能算我男朋友騙我。”

我對萬玲的話有點意外，我想過很多重可能，卻沒想到事情會是這樣。

“其實，我知道的。我知道警方根本不會受理。我找你，說白了，就是不甘心。我不甘心自己全心全意付出的情感，還回來是這樣的結局。我很難受，我過的不好。但前幾天我聽說他要結婚了，我就想，為什麼我過的不好，他可以過的那麼好？是我太執着了。對不起，耽誤你時間了。”

萬玲到底是個柔情似水的小女人，只不過她一隻沒有這樣的機會。

沒等我再說什麼，萬玲已將電話掛掉。我知道，也許我再也不會見到她。我走到電腦前，桌面依舊是她發給我的郵件。

我到底要不要看下去，有點猶豫，最終我還是選擇將萬寧的故事看完。不管怎麼樣，她的故事，給了我太多啟發。

萬玲那時候認為最浪漫的事兒，大概就是跟她男朋友一起去看了場電影。萬玲沒說他們看的什麼電影，但我猜應該是個浪漫的愛情故事。

當時，電影院的座位很窄，萬玲能聽見她男友的喘氣聲，很重很重。萬玲跟他靠的很近，聞得見他的氣息。萬玲是第一次談戀愛，不知道自己當時的感覺對不對，反正當時，她特別想，特別想讓他對自己親熱一下兒。因為電影院裏很暗，萬玲相信很多戀人這時都會有親人的動作。

但萬玲的男朋友就那麼筆直的坐着，就像身邊沒有萬玲一樣。萬玲心裏的躁動就被他的姿勢一下子搞沒了。電影結束時，萬玲男友淡淡地站起來，說了聲走吧。

就打車把萬玲送回家，上次在書店裏受冷落的心情，再一次包圍了萬玲，萬玲開始對自己產生懷疑：難道她男友並不是真心喜歡自己？要不，就是他對自己沒感覺了？

萬玲是個固執的人，真的就像她說的那樣固執。她不甘心，再次約了男朋友。萬玲希望能在一個雅緻的地方跟男朋友好好地談談，他們又定在了茶樓。

萬玲希望，這個能引起他們初次見面時感覺的地方，能再一次帶給他們熱情。

但是，那天一個男人跟萬玲腳前腳後到了茶樓，更讓萬玲沒想到的是，來人是她男朋友約會來的棋友。她男朋友什麼都沒說，直接扔給萬玲一張報紙后，開始和那個男人下棋。

萬玲的心一下子就涼了。她在心裏問自己，她到底有沒有走進過他的心裏？

為什麼他把自己和他的男朋友一樣看待？他不願意單獨跟自己在一起，那麼，他們的戀愛還有什麼意義？當時，萬玲的眼淚已含在眼眶裏，可萬玲知道，她不能讓眼淚掉下來，她怕她男朋友在朋友面前不好說話，沒了面子。

於是，萬玲就默默地用報紙遮住了臉，他們下了一盤又一盤，一個小時，兩個小時，三個小時過去了，萬玲男朋友沒有跟她說一句話。

萬玲終於忍不住，對他說，“對不起，我和一個朋友約好要見面，時間快到了，我就不陪你們了。”

萬玲男朋友居然還很驚訝的樣子，他說為什麼你不早說？那個朋友也挺不好意思，讓萬玲男朋友把她送到門外。還給她叫了輛出租車。

萬玲很想跟他說，自己其實什麼事兒都沒有，可看到他似乎很為自己着急的樣子，什麼也沒說，轉身上了車。

萬玲一坐進車裏，眼淚刷刷地淌下來，司機有些好奇，不時地轉頭看萬玲，害的萬玲沒到地方就提前下車了。

外面飄着雪，很容易掩蓋住萬玲的眼淚，她的委屈一下子迸發出來，她邊走邊哭。這時，一個老人在不遠處望着萬玲，還跟她走了幾步，可能是怕萬玲尋短見。

萬玲回到家五六分鐘，她男友的電話就打來了，向萬玲道歉。他說的極其誠懇，讓萬玲覺得好像是她哪裏做的不對了。後來，萬玲開始想他的種種好處，他要是不在乎自己，為什麼要把自己介紹給他朋友？為什麼還向自己道歉，這樣一想，萬玲又原諒她男友了。

我不知萬玲是怎麼寫下這樣一篇郵件給我的，可我看到這裏，對她已經心疼到不行。

在這場戀愛中，萬玲一直處於乞討的位置，而她男友，則是施捨愛情的人。

萬玲那時候覺得她和她男友之間，最主要的問題是缺少溝通，可她不知道該怎樣溝通。因為她男友工作特別忙，他們最多一周見一次面。而每一次的開始，都有陌生的感覺，好不容易有一些親切了，又分開了。

情人節，他們又卻看電影。萬玲的男友跟她講在她管理的範圍內，工作出了毛病，很不順利。萬玲溫柔的安慰他，直到他情緒好很多。在他們一起走進電影院的時候，她男朋友還下意識地回身摟了萬玲一下。

這一下，令萬玲非常衝動，等他們坐下后，燈正好黑了，萬玲情不自禁地把身子趴在男友肩膀上，她希望男友能回摟她一下，可他一動沒動，身子仍然僵硬的坐在那裏。

萬玲覺得非常不好意思，就尷尬地慢慢將身子收回來，可他好像並沒意識到這一切，很認真地看着電影，而萬玲根本不知道在演什麼。

一次衝動，讓萬玲感到的只是無比的羞愧和無地自容。再後來，萬玲男朋友出去打電話，萬玲賭氣的坐在了後面的座位上。

萬玲男友回來的時候，向四處張望了下，看見了後面的萬玲，他讓她回去。萬玲拒絕，結果，他也沒在堅持，而是一個人坐回去，認真的看起電影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