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接了一樁生意
原來這紅衣男孩給我說的是,它知道哪兒最近死人很多,我若去那兒卜卦算命,捉鬼驅邪的話,生意一定很火爆。我兩眼直冒光,問它到底是哪兒。
它只是微笑着,硬是憋了半路子也沒告訴我地址。我說你纏着我想要幹啥,儘管開口,只要我能辦到的話,就一定給你辦。它聽罷一喜,隨即有些不好意思的樣子,猶豫了幾下,才低下頭說缺錢,能不能給燒點兒紙錢。
我一翻包袱,裏面已然沒有紙錢了,便說你把上一世的生辰八字告知我吧,回去我給你燒一大堆。紅衣男孩兒高興極了,留下生辰八字,把最近總死人的地方告訴了我。
原來是杲村。
杲村離我村並不太遠,兩地中間也就隔了五六個別的村子而已,在這一片生活比較富裕,因為緊偎着幾個大工廠,廠里的工人基本都是外來人員,不知道員工宿舍是咋回事,這些工人都到杲村租房子住。
這杲村的村民幾乎每一家都成了房東,蓋着多層簡易樓,靠着租金生活,整天也不幹活,就知道搬個椅子曬太陽或者一門心思想着咋坑租客,可謂民風刁蠻,臭名昭著。
但租房子的似乎也是個個腦子有病,這杲村越是坑,他們越是往杲村裡扎堆,整得杲村生意隆隆,經濟繁榮,家家富足,一條大街上熱鬧得跟個小集市差不多。
平時我都不愛去杲村的,因為小時候在那上學結交了幾個仇人,每次看見我都是不由分說地上前打,十分彪悍,拿刀胡亂砍,掂磚頭的專照頭上拍。
雖說很多年過去了,但我還是對此耿耿於懷,打心底里厭惡那杲村。但如今為了生計,我還是決定去那兒一趟,說不定能賺個幾百塊錢回來,那兒有商店啥的,回來時買個燒雞和一瓶酒。
結果,倒霉給催的。這剛一到杲村還沒十分鐘,我就遇到了其中一個仇人,叫張大群。
他也認出了我,但不似小時候那般凶戾了,反倒客氣起來,拔出一根煙扔給了我。
點上煙吸了兩口,他把我拉到一偏僻角落,愁眉不展地問我:“二桃,看在咱們打小就認識的份上,你給透個實底,你真的會捉鬼嗎?”我噴出一口濃濃的煙霧,慢慢裂開嘴笑了,有些傲慢地說道:“別的不敢說,但凡是這世間的妖魔鬼怪,哪個見了我二桃不是嚇得屁滾尿流,給我磕頭拜好的!”
張大群說那你去我家看看吧。我一翻白眼,說去你家看看也行,但這個可不能少。他一愣,問啥不能少。我轉首望向別的地方,伸手做出點鈔的動作。他哦了一聲,面上帶着不悅,從屁股兜里掏出一張破巴巴的五十塊錢放我手上。
見狀,我的臉頓時耷拉了下來,掂高五十塊錢在陽光下瞧了瞧,甩手往地上一扔,就舉步往前走。張大群伸開雙臂攔住了我,生氣地說二桃,你他媽啥意思,幹嘛丟了我的錢,看不起是咋地。我沒有立即說話,探手捉住他的一隻手腕,使勁一捏。他就哎喲喲叫喚了起來,疼得彎下了腰告饒不止。
“告訴你,老子今非昔比,已經打遍天下無敵手,曾經香港街頭單挑一百零八個,你少他媽給我刺毛,老子弄殘你跟玩似的!”我將布幡子往地上一杵,細眯起眼睛,歪擰着嘴巴說道。
“二桃,看來你真有點兒本事啊!你說吧,要多少錢?”張大群顯然是怕了我,面上掩飾不住懼色,但還是硬撐着,臉上臊得紅溜溜的,勉強地笑問道。
“小時候,你拿個磚頭往我頭上砸一下子,你還記得不?”見他犯熊了,我便翻起舊賬來,朝地上瞅了瞅,看見有個空酒瓶子,便走過去撿起來在手中拋着。
“二桃,你幹啥?咱們那時候還不到十歲好吧,這都多少年過去了,你咋還記着?可別這樣!”張大群嚇得神色一變,伸出手喝止我,往後退了兩步。
我咬住牙,瞪起眼,一個虎躍過去,掄起酒瓶子砸在了他的天靈蓋上,把他給砸暈了,又往他身上啐了一口,罵道:“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雖說二十年過去了,但這仇不能不報,麻痹的,當年你跟別人合夥搶我的棒糖時,就應該想到早晚會有今天的!”
仇報了,但錢還是要賺的。我從包袱里掏出尖錐子,照着張大群的眉心上猛戳了一下子。哇的一聲,跟禿鷲子叫喚似的,張大群觸電般一下子彈坐了起來,捂着眉心,一臉痛苦地望着我。
我說還用我給你家捉鬼不啦。張大群趕緊搖了搖頭說不用了。
啪!
一耳光甩上去,把臉給他打腫了。
“再說一遍,用不用啦?”齜着牙,我從鼻孔里猛揪下來一根鼻毛。
“你說咋的吧,聽你的中不,二桃!”張大群擠着一張臉,眼看快哭了。
“好吧,看在小時候認識,給我拿一千塊錢,去你家捉鬼!”我又挖出一塊黑乎乎的鼻屎,叭地彈了出去。
到了張大群的家裏,是蓋了個十來層的簡易樓,樓道狹窄骯髒黑暗,散發著一股嗆鼻的霉味兒。但他自家人居住的屋子裏裝修得還算是挺豪華。
我坐在沙發上,端着一隻精緻的瓷杯,慢慢地嘬着裏面的茶,聽他把具體情況告訴了我。
原來,在前一段時間,有一家人在他這兒租房子。
當時來的時候,是六口人,可才不到倆月,就相繼死了三口,也沒辦啥葬禮,在屋裏停放了幾天後,就直接給埋掉了。
剩下的三口,張大群不想讓他們租了,嫌晦氣得慌,可由於簽了合同,房租沒到期,就是要趕人家走,也是不佔理啊!最重要的,這還是熟人租的房子,實在不好意思攆。
自從死了人後,這座樓一旦到了半夜裏就到處亂響,有彈玻璃球的聲音,有使勁用腳跺地板的,有吵架嚷罵的,也有哭嚎亂叫的。
本來這樓里是有個單間電梯的,但現在沒人敢乘了,因為裏面躲着一個白鬍子老頭,一臨晚上十二點就出來了,有時候中午十二點也會出來幾趟,總是不聲不響地出現在人的身後看着你,當你瞅向電梯內的光亮不鏽鋼皮時,就能從倒影中看到它。
說罷之後,過了一會兒,張大群又說:“對了二桃,來我家租房子的好像是你們村的,是姓劉的!”
“啥,姓劉的?”我手上打一個晃,茶水灑出來些許,將杯子哐地往桌子上一丟,蹭地站起身子,強忍着激動道:“快點兒帶我去看看,俺村的我還不得趕快打救一下嘛!”
他們租的房子是十三樓,屬於最頂一層,在六號房。一推開門,就聞到一股極其濃郁的腐臭味道,屋內亂七八糟的,正坐着兩女一男。其中一個女的才十七八歲,正值花季,叫劉巧秀。
剩下的兩個俱是四十多歲了,乃一對中年夫婦。
男的叫劉傳義,本來是個種瓜的,後來干起了瓜果貿易,家裏過得挺富裕的。但為人不咋地,有次他拉一車鴨梨從街上過,到了我家門口也不知道讓我一下,也就算了,我索性不麻煩他,就自己扒住車斗子,拿了其中一個嘗了嘗。
結果,硬是使得他剎停了車,翻目歪嘴地罵我沒素質,臭不要臉。要不是有人拉着,他還想衝上來打我。不就為了一個破梨,至於這樣么,瞧這心眼小得跟針孔似的。打那以後,我見了他就不愛搭理,光拿白眼剜他。
有好幾次,他受不了我的白眼,就糾集了一群劉家的人來找我打架。雖然我是個不錯的練家子,但畢竟好漢雙拳難敵四手,在那些次戰役中,我還是吃了大虧。對此事,我甚是耿介於懷。
劉傳義一見是我,並沒表現出多大熱情,但還是站起來扔了一根煙給我。我讓張大群先自個回去了。劉巧秀倒是乖巧,喊我聲二桃叔,搬了個小板凳讓我坐下來了。
抽着煙,劉傳義問我咋過來了。我說你們房東說這鬧鬼,請我來看下。他有些不屑地笑了一下,磕了磕煙灰,說二桃,你是來哄錢的,你那點兒本事,咱村人都曉得,半桶水。
跟這種人就是說不上話,一上來就是難聽的。
我掏出了鏡子和木梳,打理了一下頭髮,問劉巧秀:“以你們九零后的眼光好好看看,我長得到底帥不?”
電視上突然冒出來個人在扮着鬼臉給方便麵做廣告,嗚哩哇啦的叫喚得死難聽,翻着白眼吸麵條,然後再轉着舌頭舔嘴巴,讓人看了真想衝過去把電視給砸了。
劉巧秀就指着電視上說,二桃叔,你跟這個傢伙長得多像。我一聽,立即惱了,臉頰燒得慌,站起來扯着脖子說,這不是王寶強么,咋又有個說我跟他長得像的,是不是都瞎了眼。
這個時候,劉傳義的媳婦站了起來,提着暖壺過來了,問我喝水不二桃。我又坐下來,指着桌子上一個比較乾淨的空碗,氣呼呼地說:“往這裏面倒點兒吧,別倒恁滿,八分就行了!”
誰知道,這劉傳義的媳婦拔下塞子,將暖壺裏的熱水往我頭上澆了下來。我被燙得跳起來,嗷嗷直叫喚。劉傳義見狀,臉變了色,趕緊給我拿毛巾,朝他媳婦喝斥道:“賤人,你作啥子了,二桃好歹是咱們村的,有啥過節不能放下的!”
劉傳義的媳婦卻不說話,整個人木木獃獃的,嘭地一聲,隨手把暖壺扔在了地上,走過去打開了窗戶,望着外面佇立了一會兒,然後回過頭看着我們,眼神十分空洞,陰惻惻地笑了一下,忽然彎下腰,就像游泳運動員跳水似的,兩手合起來舉着,身子往前一縱,竟然從這十三樓上跳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