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熱心的我

第五十七章:熱心的我

劉一堂家裏的大兒子歲數已達二十八九了,沒娶媳婦,從小到大一直好好上學,絕對的勤奮分子,學霸中的扛把子,人家夠努力吧,但也不白費勁,得出顯赫的成績了,連市長都重視,在國內帝都的著名高校窩身了快八年,拿了個啥碩士,眼看就要出國深造了,卻冷不丁地在一個星期前變成神經病了,經過醫生診斷,說是不知道咋回事,大腦內嚴重缺氧造成的後果。

但咱方百姓可沒這麼文縐縐,硬是說得難聽之極,道人家讀書是讀傻的,頭裏面裝的知識太多了,把腦子給撐癱瘓了,就跟街上的車多了,自然就犯起擁堵,造成交通疙瘩擰,是同一個道理。

這麼一位品學兼優的莘莘學子突然就變成了一個豈止沒用,還會給社會造成不安定因素的瘋癲玩意兒,不曉得要高興毀多少初中就輟學出去了的打工仔。

瘋子叫劉文騰,長相儀錶堂堂,高大秀氣的,帶着一副金絲邊眼鏡,以前不管見了誰都禮貌問候,哪怕是見了人稱神棍的我,也會帶有戲謔性地尊呼一聲二桃師傅,還跟我熱情地嗑叨兩句。

到底是文化人之間好交流,我就能跟人劉文騰滔滔不絕地說上話。雖然大部分都是我在侃,他在側耳聽。不時會點點頭,表示贊同我的觀點。

有次我見他臉上有了急色,便不高興了,問他是不是聽我嘮嘮煩了。他趕緊笑呵呵起來,說沒有。我又板著臉說,看你一臉不耐煩,跟憋不住要慌着去拉泡屎似的。他還是呵呵地笑,一點兒也不氣惱。看看,人家就是這等素質,走到哪招哪兒的人待見。

可現如今,劉文騰最喜歡的就是將一本大書捲起來,見人就往人的褲襠里捅,連他爹娘都不放過,這要讓他上街去,豈不是要亂套了。聽說他剛一發病那天是在學校里,把一個六十歲的女教授給捅得住了多天醫院,診斷單上面寫的是某處血腫。

唉!

雖然這劉文騰還在鼓搗課本,但作用跟之前大不一樣了。可有個共同點,那就是不敢令人小覷。

有一天我在大街上走着,遇見了劉文騰。那個時候還不知道他會有啥奇怪舉動,以為瘋子犯病都是一陣一陣的,無非就是抽搐吐白沫,胡言亂語,或者偶爾打人。

見他手裏拿本書在看,打扮得乾乾淨淨的,看起來挺正常的,我就上前問,文騰又在看書啊,是啥書。他像往常一樣對我呵呵笑了一聲,就把手裏的書遞過來讓我自己看書名。

我認字不多,緊張起來,聚精會神,正在一個個地念封面上的字時,卻未料到他另一隻藏在背後的手上正持着一本捲起來的大書,不聲不吭的,一下子捅在了我的褲襠上。

力道出奇的大,書也很硬,賊准!疼得我當即癱掉,躺在地上直打滾,大汗淋漓的,嘴裏哎呀的直喊爹娘。回到家后脫褲子一看,私處腫得簡直沒法看,跟病患的疝氣發作了似的。

劉一堂的二小,叫劉欽,二十四了,乃本命年,不知道是忘了穿紅褲頭子還是咋,今年的運氣也是特別的背。長相是帥哥一流,猛一看像韓國電視劇裏面的人,頭髮卷卷的,非常白凈瘦高,還老戴個墨鏡,顯得冷酷得不得了。

就在前一段日子,他女朋友跟他鬧分手,他一時想不開,就愣頭虎腦地喝下了敵敵畏,人品大爆發,讓他給買到真的敵敵畏了。

最後被人發現,給送到醫院搶救過來了,但畢竟中毒已深,造成一雙眼睛重度失明,只好輟學回家了,現在開始練習拉個苦瓜弦子,大早起天不明就開始了,坐在大街上的,聒得我好幾天都沒睡好。

至於劉一堂,也是位商場幹將,當年推個破三輪賣粉條起家,一步一步發展成大商,開了一個大型加油站和加氣站,生意可謂興隆之極,日進斗金的,一時在我村風頭無倆,經常開個寶馬越野來村裡炫耀。

誰料,就在他得知引以為傲的大兒子患上精神病那一刻,忘了自身還在加油站上視察,有些懵怔地掏出打火機點煙了,結果轟的一下子爆炸了,在場的人基本都被燒死了,還引爆了附近的加氣站,偏偏他自己命夠硬,被氣浪掀到了一個大水缸里躲過了一劫,身上被燙熟了個十之七八,徹底毀容了,一張臉疤喇扭曲的,能嚇哭小孩子,平日裏出門時只好用塊布蒙住面,還造成了肌肉萎縮,行走舉物俱比較困難。

至於他的財產,當然是破了,得拿賠償費吧,恰逢爆炸那日,是保險到期后的頭一天,還沒來得及續保險呢,讓保險公司給抓住了把柄,死賴活賴的,拒不賠付,導致劉一堂把城裏的房子和車都賣了,還欠了一屁股窟窿。

由於和劉一堂家是對門鄰居,中間只隔了一道街,人家剛遷回老家,我咋的也得前去祝賀一下吧。於是,我掂了一兜生紅薯過去了,到他們家一坐,就感受到了濃郁不散的悲傷氣氛。劉一堂歪抽個嘴,腆着一張癩蛤蟆臉,哭得跟啥似的,不停地訴說我咋真倒霉啊,這日子沒法活了啊。

他媳婦都有些獃滯了,反應極慢,一張苦瓜臉皺着皮笑起來讓人覺得天都晦暗了。他家的倆閨女望着我,又在捂嘴偷笑,互相咬起了耳朵,對我指指點點的,不知道有個啥勁,家裏都成這樣了,也不知道把臉給耷拉一下襯托這慘狀。讓我不由得想起了一句話,商女不知亡國恨。

他家的大兒子被關在耳房了,正在裏面鬧騰得噗通噗通的震天響。二兒子剛從廁所回來,帶着一股子新鮮屎味兒,摸索着到牆角坐下來,又開始拉起了他的苦瓜弦子。劉一堂吼罵道:“操你娘,別拉了,鬼哭狼嚎的,夾着一股子喪氣調,死難聽活難聽的!”這劉欽就磕磕碰碰的放下了苦瓜弦子,又開始用衣袖抹着眼淚嚶嚶地哭起來。

劉一堂問我二桃,咋個法子賺錢,看你都買車了,給出個門道。說著,又扔給我一根煙。煙掉地上了,我撿起來,彈了彈粘在上面的土,點燃了叼在嘴裏狠狠地抽了一大口,吐着煙霧說:“咱村後面有個北大河么不是,裏面的魚都多成災了,我弄了個電捕,天天擱裏面電魚,一個月下來掙了好幾萬!”

“真的,電魚這麼賺錢?”劉一堂的眼睛兀然發亮了,激動得手一抖一抖的,煙灰不斷地往下掉落。

“騙你作甚,這村裡就剩咱兩家了,以後有個啥互相照應些,別的我不敢說,但我家現在有倆電捕,要不勻給你一個吧!”說罷,我咳地往地上吐了一口濃痰,皺了皺鼻子,憋住了氣,不知道是誰放了一個悶屁,弄得這屋裏臭烘烘的。

“二桃......你讓我咋......咋謝你啊,......你咋真好哩......要不給你說個媳婦吧!”劉一堂感動得眼圈紅了,囁嚅着嘴唇,有些語無倫次,顫晃的雙手不知道往哪兒放,又拔出根煙扔給我。

“說啥媳婦?有好的個瞅個!”我客氣地應付了一句,抬眼瞄了瞄在一旁嘻嘻傻笑的姐妹花,把煙夾到耳朵上,便站起身來告辭了。

回到家,我找些木頭,造了個簡易木筏,然後又去鎮上買了一個高壓電瓶,加上一些鐵條和一把網子,靠着自己對電的那些模糊知識,硬是做成了一個電捕。

到了晚上,我帶上電捕來到了劉一堂家。他們兩口子見了我敬如上賓,把唯一的一個帶靠背的凳子讓我坐了。我掏出鏡子和木梳打理了一番髮型,再掏出打火機,找起煙來,往身上摸索半天,也沒找到煙,其實上我都沒帶着,裝個樣子而已。劉一堂不虧是當過大商,還算有眼色,趕緊掏出煙遞給我了。

吐着煙霧,我微眯起眼,伸手做出了點鈔的動作。劉一堂兩口子愣了愣,立刻慌了,手往身上摸了個遍,說現在一分錢也沒有。我哦了一聲,站起來,提着我的電捕就要走。劉一堂趕緊攔住了我,一張腫臉扭得跟個沙皮狗似的,哭腔對我說:“二桃,先把電捕放這兒,以後有錢了加倍還你!”他媳婦也哭了起來,水泡眼,鼻頭紅腫,圓嘴巴撅嘟着,活像頭迷茫的老鹿。

“窮也沒個骨氣,光想美事兒,這麼貴的東西,總不能白送給你們吧!”我板臉喝斥着,放下了電捕,在他家院子裏轉着圈子翻找了起來。

找了半天,啥值錢的東西也沒,連個鐵疙瘩都沒摸着,真是家徒四壁了。無奈之下,我氣得直跺腳,只好鑽進他們家的廚房裏,硬着頭皮把他們的鐵鍋跟鋁壺給掂走了,砸了當廢品賣。

半夜裏我正睡着覺時,被一種讓人想割掉耳朵的綿高音給聒醒了。是劉一堂的二小子,他媽的,兩點三更的又坐在我家門上拉起了他的苦瓜弦子。惱得我蹭地從床上坐起來,趿拉着鞋子跑出去了。

打開門一看,來我給嚇了一大跳,只見低矮的大嘴哥正站在劉欽跟前聽他拉苦瓜弦子,垂耷着眼帘,臉上帶着很享受的樣子,就是我咣當鐵門子也沒吵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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風水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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