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又來事兒了
正值崔和尚說得唾沫橫飛時,飯館老闆夫婦倆把幾樣炒好的熱菜給端上來了。其中一道菜把我給嚇了一跳。是一種被炸熟的蟲子,呈長條形狀,跟大號蛆蟲似的。看起來有些熟悉,但我不太確定,便問道:“這是啥玩意兒?”
“額,這是我家養的肉蟲,吃起來味道可香,你嘗嘗!”飯館老闆笑着說,自己用筷子夾了一根焦糊糊的放在了嘴裏。
“養?在哪兒養的?說實話,是不是從廁所里挖出來的?”我唬着臉,瞪眼質問道。
“二桃,你咋說話呢?我們開飯店的,咋會廁所里弄吃哩東西呢!”老闆娘不樂意了,將濕手在圍裙上拭擦着,嘴巴又抿尖,拿眼剜我。
“你咋會這樣說呢?二桃!”飯館老闆推了他媳婦一把,使了一個眼神,笑得有些不自然地問我。
“還說呢,你弄這玩意兒是屍蟲,你家廁所里不是埋過屍體,就那個白衣男子的,我認為這屍蟲是從他身上長出來的,跟蛆一樣,見屎就拱,愛沿牆角,讓你們看到給捉了,竟然用來炒了當菜!”我從桌子上拿下衛生紙,撕了一大片,蓋住了那盤子被炸熟的肉蟲,看見老覺得噁心得慌。
他們兩口子面面相覷,俱是低下頭,臉上露出了慚愧和尷尬之色,默然不做聲地將那盤爆炒屍蟲給撤下去了。崔和尚卻覺得可惜了,說屍蟲炒熟了吃,還是較為有營養的,能化痰補肺。我問他為啥要捉來劉三瘸子的小媳婦。他說虧這小婦人呢,算這色鬼倒霉,不小心中招了。
原來,色鬼有一大忌,那就是不能沾到經血。經血對它造成的傷害,就好比人類裸膚觸到濃度硫酸一樣,會產生十分劇烈的腐蝕性反應。當時我一棍子敲扁了劉洪強的天靈蓋,把陰靈從他體內給打出去了。這陰靈就附在劉三瘸子的小媳婦身上了。可誰知道,這女貨偏偏及時來月經了,將陰靈給重創到,再加上崔和尚往女貨臉上噴了一口純陽血。陰靈要附到或者離開一個人的身體上,是要通過七竅里進出的。必須得是七竅,缺一不可。而崔和尚這一口血正好噴到了女貨的鼻孔和嘴巴上。故而一時半會兒,陰靈只能在女貨的身體內忍受着經血的灼燒,出不去了,再被裝進被黃皮子血浸泡過的麻袋裏,若想逃出去,堪比登天還難。
黑毛動物的血類似於經血,但黃皮子血,於陰靈來說,比經血還要厲害得多。
至於怎麼處置陰靈,崔和尚說可不能把陰靈給放出來了,極難擺弄,將它的寄附體用黃皮子血給淹死最好。
聽罷后,我不禁有些唏噓,說這劉三瘸子的小媳婦怪可憐的,伺候個脾氣不好的殘廢不說,還得跟陰靈一塊兒陪葬。崔和尚譏誚地冷笑了,說你倒是還挺憐香惜玉的,但恐怕是弄錯了對象。我一愣,問咋個說。
夾口熱菜放嘴裏慢慢嚼着,再灌口辣酒,崔和尚又給我解釋了起來。
這劉三瘸子的小媳婦原本是個男的,叫李二蛋。乃短命鬼投胎,該是活不過十八歲的,但色鬼跟其發生了關係,使其變成了女的,到死期那天,前來拘魂兒的陰間差使根據生死薄一看,性別不對,以為整錯了,便饒了過去。這劉三瘸子的小媳婦才能活到今天,由於成了生死薄上的漏網之魚,陽壽沒了個極限,繼續活下去的話,早晚會成精作妖,有違天道,應當除去了為好。
“哦,原來是這樣!”往嘴裏倒了一口酒,我的眉頭舒展開了,但隨即又皺了起來,不情願地嘟囔道:“還得用黃皮子血淹死,說話怪輕巧,這又不是螞蟻,可是一個大活人,讓我去哪兒給你扒那麼多黃皮子去?”
“要是實在弄不來夠量的黃皮子血,用黑毛動物血也行,威力是差了一點兒火候,這樣的話,不僅要淹死寄附體李二蛋,還得用火把屍體燒個一乾二淨才行!”崔和尚說道,到了一些酒在掌心搓了搓,抹在了紅腫的頭頂上。
酒足飯飽之後,我打了一串子嗝,感到頭有些發沉,眼皮子澀得慌,想回家睡一會兒去。但崔和尚卻賴着不肯走,問韓婷是想要變回女兒身,還是就這樣下去當個男人。韓婷轉着賊溜溜的眼珠子想了想,說就這樣吧,不想變回了,當個男的才能混起來。飯館老闆夫婦也過來了,也說讓韓婷保持着男兒身,正愁沒個兒子呢!崔和尚的臉一沉,搖頭說道:“不行,這樣有違天道,弄不好是要遭雷劈的,還是變回原來的樣子吧!”韓婷立即大怒了,蹭地站起來,彎着腰往後退着,嘴裏嘶吼道:“不,我就要當男的,這樣也不用死了,黑白無常不拘我的魂兒,多好!”
“崔和尚,你吃飽撐得是吧,管的倒不少,再說,你能給人家變回來嗎?”我忍不住地埋怨道。
“若生異象,必遭天誅!不信,等着瞧吧,到時候可別後悔!”憤然撂下這麼一句話,崔和尚扛起地上裝有人的麻袋,跟我離開了。
回到家,我將大肚子阿全給從床上挪到了床底下。它的肚子好像變得更大了,體重非常沉。至於乾癟男屍,我用條破被子將它兜起來,提到院子裏,往上面點着火,讓它燒成了灰燼。
躺在床上,睡意漸濃,我來回翻動着黏糊糊的身子,始終睡不着,腦子裏一直想着崔和尚那句話:若生異象,必遭天誅。
來到沙發前,我拍醒了正在上面打呼嚕的崔和尚,問道:“你我都是屬於世間異象,會不會遭到天誅?”崔和尚沉默了一會兒,才慢慢地點了點頭,說早晚會,只不過是時間問題。然後他就扭過去身子睡,不再搭理我了。
天黑了下來,我站在院子,搖着扇子,目光朝上望着,想看看今天有沒有月亮。崔和尚從屋裏出來了,一邊抱怨着真熱,一邊用衛生紙擦着臉上的汗。他問我在幹啥。我說瞅月亮。他又問瞅月亮作甚。我說快中秋節了,看月亮圓不圓。他乾笑了幾聲,找個凳子坐下來,也抬起頭往天上看。
月亮沒出來,連星星都看不到,倒是過來了一層黑壓壓的烏雲。原來是天陰了,怪不得如此悶熱。我躺在太師椅上,問道:“你的腦袋這麼硬,咋會害怕槍呢?”崔和尚嘆息了一聲,打開了褲衩,嗤啦嗤啦地用力撓着襠部,緊蹙起眉頭,撇下嘴巴說道:“我生前是一名少林寺的和尚,主要習練了兩種武功,都是屬於硬氣派的,一種是鐵布衫,另一種是鐵頭功,當年日本侵略中國,我為了救一個兒童,仗着自己有硬功,擋在了兒童前面,結果被日本鬼子用槍給打死了,從那以後,心裏留下了陰影,雖然成了被養屍,但我看見槍還是莫名地恐懼!”
突然,我家的大門被推開了。有幾個村民急闖了進來。我忙迎上去,問咋了。有個叫胡大民的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地說:“俺家的,還有他們家的孩子,都不見了,找了一下午也沒找到,有人說鑽到王世寶家裏玩耍了,俺們就進去找,可他家鎖着門,俺們就把鎖砸開,往裏面一看,院子裏有棟棺材正在拖拉機的斗子裏擱着,上面坐了好幾個沒腦袋的玩意兒,身上穿的衣服都是華麗麗的。嚇得我們腿一軟,連滾帶爬的逃出來了,你不是會捉鬼么二桃,快跟我們去看看吧!”我點了點頭,返回屋裏收拾包袱,再次來到院子裏,卻杵在那兒不走了。村民扯拉我,我暗中使了千斤墜,保持身體一動不動。
“咋啦二桃?快走哇!”胡大民疑惑不已。
“我感到身體不舒服。”我眼睛望向別處,伸出一隻手做出了點鈔的動作。
“都這節骨眼上了你還......多少錢?”胡大民跳腳拍大腿地問道。
考慮了一下,我說都一個村裏的,指定不能給你們多要,這樣吧,一台空調啥價,你們就給多少錢吧。胡大民他們幾個互相對視了一番,然後俱都搖了搖頭。捋了一把額頭上的汗,胡大民愁眉苦臉地說:“一台空調好幾千塊呢,你別趁火打劫了二桃,我們一人湊一百塊錢給你,中不?”
我沒有馬上回答,而是伸出手指指戳戳的,點查起了人數。一共來了六個村民,也就是說,他們只給我六百塊錢。我從包袱里掏出一卷子衛生紙,說要去上茅房解大號。他們趕緊攔住了我,說俺們給你湊一千整。我扭頭問正盤坐在地上念經的崔和尚,一千塊能買個空調不。他睜開了眼,道了聲阿彌陀佛,善哉善哉,佛家人不打誑語,一千塊錢的確買不了一台空調,二手的不要。說罷,他又閉上了眼,繼續念起經來。我把衛生紙裝進包袱里,掏出一把剃鬚刀,電動的,一推開關,嗚啦啦響起來。我朝上翻着白眼,不慌不忙地颳起鬍子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