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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動風動鳥動枝頭心頭呢

石碑旁,一人佇立。

往常,目光只被吸引在碑文的細爪體上,今天,吟左倒被石碑下塑着的大龜引去了眼光。

石碑下的烏龜台石叫“龜趺”,軒唐以來就流行了。烏龜頭略向上抬着,好像背負着歷史,不勝負荷。

吟左欣賞着。龜在本國大地,是一種命運的象徵。自古國人就燒龜的背,從裂紋里判斷命運。千年王八萬年龜,龜是長壽的動物,它有足夠的閱歷來告訴人類吉凶福禍,可惜的是,龜不說話,所以只好用火刑逼供,燒出的裂紋,經過解釋,有利,皆大歡喜;不利,就不敢動了。

史稱,軒唐貴宗為搶政權,殺他哥他弟時,左右勸他下決心,不然你哥你弟就要殺你,貴宗始終猶豫,最後搬出烏龜來問卜,重臣易功謹走上去,抓起烏龜丟在地上,說,卜以決疑,不疑何卜?今天要做這事,已不容懷疑,如果卜的結果不吉,難道就不做不成?於是貴宗不卜,“承無門”之變由生。周滅商以前,也先問卜,結果竟是不利,大家都害怕了,姜公把烏龜丟在地上,用腳去踩,說死骨頭哪裏知道什麼吉凶?於是武王依舊出兵了。嗯,縱觀浩瀚歷史,除非這種英雄豪傑,沒有人敢打破這種傳統的信仰了……

“看什麼呢,”

吟左回頭,稍一愣,回過神來也覺不該有奇,她住在廟裏,這身清靜打扮也屬應該。

春十頭髮披散,穿着粗布的斜襟紅袍,褲子倒是軟緞,風裏特別飄逸。

“看這隻龜。”吟左兩手背後,始終保持着謙卑,

春十走了過來,一手就拍上烏龜的腦袋,又摸了摸,全然不甚在意,身子倚在它身上,微笑說,“您有話就直說吧。”

她這模樣,確有英雄豪傑之勢,龜不龜,命運不命運,全不在意。

要說春十這會兒洒脫姿態是自然也是不自然,一晚上也夠她想明白,吟左跟她談,無非有點“反間計”的意味,自己老婆玩自己的巧,坐在這個位置上的人都不想錯落細節,順水推舟,叫她“反間”韓琦,倒弄明白對方的想法作為,也是制勝一招。

春十一晚上確實想得夠明白,自己既已攪進這攤子渾水,說全然而退已不可能,唯有趟一步算一步,見勢混世。咳,有些孽果須得自己承擔,你要不貪那點浴室的清涼,至於走到這一步么。

所以說這貨此時心態自然也不自然。自然的是,想通了,得過且過唄;不自然的是,到底有些不情願,若不是吟左的身份叫人忌憚,她也是個破罐破摔的貨,被人拍着跟已婚男有不軌又如何?清者自清,她怕甚!

卻,春十想錯了。

吟左自認不是英雄豪傑,龜不龜,命運不命運,他還是在意的。只不過,他是“貴宗”他是“武王”,在決策時,他也會想到占卜,他考慮成敗,他在乎得失,身為決策者,他需要像“易功謹”“姜公”這樣的英雄豪傑為自己挺身而出……是的,王者惜才,得才絕不漏一。昨日韓琦對春十一番“賞識”倒提醒了吟左:春十是人才,她有她特殊的“魅力”竟然能叫“敵營”里的人都為她反水,企圖拉攏……猛然,吟左想到了鷓鴣廟隆切的那五個字:可遇不可求!

是的,吟左的目的其實很單純:籠絡春十,留住春十在身邊,遲早她或會發揮“易功謹”“姜公”那樣的大作為,而絕不僅僅只是一支“反間計”的小棋子。

吟左着實抬舉春十了,大氣對大氣,相較起來,他妻子的這番“小伎小倆”倒不在他眼裏了。

咳,人心不足蛇吞象。

行沫這番所為,吟左根本不用查,他心中有數。

三年,他在外享受權力的拼殺,行沫那顆本還純善的心卻在他帶來的權峰不斷攀登中日漸奢榮腐化,

是的,熟悉他本性的家人認為,他娶戰友之妻因覺着這是他“修身養性”“行善”的一環,吟左也不否認。但是,還有一點,眾人忽略了。吟左也有好奇心。

說得殘酷點,曾行沫成了他“觀察人性”的試驗品。

那時,一個小鎮姑娘,嫁了心愛的人,懷了他的子,卻人生遇大噩,丈夫犧牲了,孩子成了遺腹子……帶着凄美的純善是多麼可貴啊。

吟左就想,這種可貴有時長么?當,榮華覆頂,當初再凄美的純與善,愛與殤,還復猶在嗎?吟左想看看,人心變質到底要用多長時長,純與善一旦腐蝕,將會變成何等模樣……

哎,曾行沫並未熬過吟左並不刻意的考量,

她這次出格的類似“狗急跳牆”,僅僅因誤會吟左一個小舉動而“慌了神”。

當得知吟左為梓恩建立了一個私人血庫,這個自私的母親首先狹隘想到的是吟左對她母子起了“預防心”,畢竟不是親生子,血緣關係得留下證據。卻,完全忽視了吟左對梓恩一番“前瞻護愛之心”,梓恩體弱,又屬熊貓血,不及早備下,他日需急用,怎待如何?人心變質即有了如此兇狠之兆,你對我有異,我就得千方百計尋得你的軟肋疏漏拿在手裏,以成他日利器……咳,吟左也不能叫失望吧,不過覺着設想太既定,沒了興趣。你說沒了興緻的事兒,還值得他用什麼“反間”來勞心勞力么?不值得。

才,要用在刀刃上。

籠絡,也要用在刀刃上。

既然想牢牢撈住春十這個才,那就得準確地“投其所好”,又快又狠地投出誠意。

“您有話就直說吧。”這是春十甩出的“貌似瞭然”,

結果,吟左還給她的,是絕對直率的坦誠與懇意。當然,稍顯霸道。

“春十,我知道你認為我今日找你來談,是希望你幫我答應那個女人的請求,做一個反間計的棋子。其實,不然。

這件事,你去做,為難你,也看低了你。

我今日來,只是想鄭重對你提出邀請,你能來澤陽宮宣傳處工作么。

昨日之事只當一次面試,我看中的,是你的個人魅力。韓琦都能見到你的能力,我想,將你安排在正確的崗位,一定能有更好的作為。

我知道你有一些後顧之憂,

韋莫閂昨日已被澤陽宮宣傳處在‘後備幹部庫’中擇優錄取,你依舊可作為他的助理直接來帝都報道。

再一個,就是你的叔叔。他也於昨日遷獄帝都第三監獄,那裏是距離市區最近的一所監獄,以後你也可以時常去探望探望他。

也請你放心,這兩組調遷都走的正常程序且並不張揚,雖然急了些,但是你出去都好說。”

言外之意,兩組“雷厲風行”的調離一定絲毫看不出背後有Z理的身影,任何人說不得閑話……

咳,想想此時小怒該多揪心地意外着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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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放春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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