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歐陽道人
薛穆背後背着蕭逸哲疾走,暮雲在一旁跟跑着攙扶,灰袍道人走在前面探看道路,暮雲每走上幾步,就要望望蕭逸哲一眼,每次望去,暮雲眉心間的愁容和擔憂便要增加一分。
蕭逸哲的臉色越來越蒼白,薛穆走過的白黃沙地上,都落下清晰可見的血跡,暮雲着急的說:“這樣下去可不行,沿着血跡他們一定能夠追上我們,他們有馬,我們支撐不了多久的。”
那道人聽后,停步折返回來,暮雲和薛穆也不自覺的停在原地看着他。那道人將暮雲從上到下仔細打量了一遍,看得暮雲有些反感,要不是剛剛這個老道對自己有救命之恩,這會早就罵過去了。
“這小子身上全是傷,血流不止,而你卻安然無恙?”
暮雲沒好氣的頂了一句,“關你什麼事?”
薛穆忙嚇眉打住,說:“暮雲,這位是皇上的師父,不得無禮!”
暮雲聽了,也便正眼打量那灰道士,上上下下看了個遍,就跟他剛剛那種奇怪的眼神一樣。
這灰道士穿着麻布衫綢,外面套了一件輕薄的八卦道服,花白的頭髮高高束起,圓圓的大眼睛,五官看上去還算端正,只是一臉飽經風霜的摸樣,一眼看過去,整個就一副苦瓜臉。
“帝師?就他?”
不知道怎麼,暮雲自打看到這個人,就對他沒什麼好感,剛剛在湖邊飛躍而過就能夠輕易將自己和蕭逸哲兩個人救出來,怎麼這逃命的最關鍵時候卻自己一身輕鬆在前面悠閑探路,讓輕功遜色很多的薛穆來背着蕭逸哲,增加了危險不說,蕭逸哲多耽擱一刻不能好好料理傷口,就多一分危險。
“怎麼?你是認為我沒資格當他的老師,還是認為就他那點三腳貓的功夫不配做我徒弟?”
暮雲驚訝得說不出話來,看那老道說話的傲慢神情,真想要上前去將他痛扁一頓。蕭逸哲的武功自己是見識過的,一般人根本不能傷到他分毫,而這老道如此自傲,剛剛又顯露了那麼兩下子,只怕是真的有真材實料。那就算一會被姚俊臣追上了,這老道也足夠跟他們周旋一陣子了?
好吧,看在你還有點用處,本小姐就先忍着不跟你一般見識。
“你怎麼不說話,是瞧不起貧道是吧?”
薛穆趕緊示意暮雲好好賠禮道歉,暮雲哭笑不得,這老道心裏得有多自卑?字字句句都要跟別人這樣爭鋒相對?
她還是勉強擠出一絲笑容來,說:“小女子不是這個意思,這個,剛剛救命之恩小女子還未來及答謝,正在思考着怎樣報答真人。”
暮雲竭盡腦汁想着怎麼稱呼那老道,才能顯得禮貌不叫他反感,無奈自己實在太缺少跟出家人打交道的經驗,只記得以前看武俠劇的時候,好像管道士叫真人,管和尚叫大師的,不知道對不對,姑且先湊合著用來再說。
那老道還沒聽暮雲說完,便不耐煩的望到別處,揮揮手說:“這些酸不溜秋的假話別拿來哄騙貧道!”
薛穆趕緊趁暮雲還沒發火之前忙說道:“歐陽道人,我們還是快些趕路要緊,一會若是給追兵追上那就麻煩了。”
原來這古怪老道姓歐陽。
歐陽道人算是將薛穆的話聽了進去,用力的甩了甩袖子,又繼續到前面探路。
暮雲又重新扶着薛穆背上已經昏迷不醒的蕭逸哲,看蕭逸哲越來越沒有血色的臉,暮雲不免心痛,說:“你怎麼才找到我們,如果能夠早來一會,說不定他就不會傷這麼重了。”
薛穆氣喘吁吁,愁眉說:“還不是這歐陽道人在路上消磨時間,要不然我早就過來了。”
暮雲便嫌惡的又望了望前面那老道,說:“那人怎麼會是蕭逸哲的師父?”她的意思是,像蕭逸哲這麼有涵養的謙謙公子怎麼會拜那粗俗的人為師?儘管那人有一身好功夫。
薛穆聽着暮雲直呼蕭逸哲的名諱,眼睛瞪的老大,本想要開口問詢,但想到蕭逸哲不顧自己生命都要努力保護暮雲,兩人關係必定比自己想像中的更加親密,眉間冒過一絲別愁,很快便恢復過來,黯然說:“這個說來話長了,皇上同歐陽道人之間頗有淵源,日後待皇上再細細講於你聽罷!”
暮雲擺擺手,說:“你不講就算了,我才沒有興趣聽呢!”
四人一同來到一處荒山面前,這裏到處都是巨石,幾乎沒有路,薛穆和暮雲只好停步,將蕭逸哲放下來讓薛穆歇息一會。
歐陽道人指了指前方,說:“到了那裏再休息。”
暮雲放眼望去,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頂撞道:“你真是站着說話腰不疼,那麼多大的石頭你背一個昏迷不醒的人飛過去啊!”
薛穆想要阻止已經來不及了,便有些緊張的看着歐陽道人。果然,歐陽道人表情陰雲密佈的走到暮雲身邊,又將她上下打量一邊,鼻子一哼,說:“紅顏禍水!若不是你,逸兒哪裏會受到如此重的傷?”
暮雲冷笑着回應道:“怎麼?敢情您這是要為自己的愛徒打抱不平啊?可別什麼都賴在我身上,你有那閑工夫不如自己去問問,看是我逼着他的還是怎麼?”
若真的可以選擇,到情願受傷的人是我才好呢!
“暮雲!”
暮雲白了薛穆一眼,說:“你就許他一個人在那裏說風涼話,難道就不許我為自己分辨幾句,這是什麼道理?”
薛穆不忍心對暮雲嚴加苛責,只好閉口不說話,歐陽道人冷笑道:“既然你剛剛說那些人沿着地上的血跡定能夠找到我們,那麼便給你個將功折罪的機會,你設法去引開那些人。”
薛穆沉不住的說:“歐陽道人,你讓暮雲一個不會武功的小女子,怎麼去引開那些人?”
歐陽道人白了他一眼,說:“她不去就你去,你若去了,蕭逸哲便得由她來背,就這麼簡單。”
薛穆噎得說不出話來,暮雲負氣說道:“這老道是你請來幫我們的還是來害我們的,你看他分明沒安好心!”
歐陽道人一甩手中浮塵,說:“姑娘你這話說對了,貧道這輩子最看不得的便是冷麵薄情的漂亮女人!”
這話……信息量太大了,暮雲不知道那老道究竟想要表達的是什麼,只是剛剛連他也親口承認了自己漂亮,作為女人本能的虛榮心,暮雲心裏的氣也消掉了一大半。
接着那道人眼神一厲,片刻之間飛身而起,沿着荒石邊的一顆枯樹快速轉了一圈,再看見他的時候,他手裏多了一隻灰不溜秋的小動物。
暮雲不明白他是什麼意思,只得愣愣的看着,他走近之後,才算看清楚了他手中拎着的慌張掙扎中的小動物,應該是浣熊吧!
只見他在暮雲面前站定,手指用力一掐,已經將那可憐的小動物脖子擰斷!鮮血幾乎噴射而出,他迅速拿出腰間別掛的一隻酒葫蘆接下。
暮雲嚇得連連後退,這一切動作實在太快,那小浣熊甚至還沒有來得及清晰的慘叫一聲,便送掉了性命。
“你……”
歐陽道士冷笑兩聲,在那小浣熊鮮血流盡之後,陡然用力,將它的屍身拋出老遠,湮沒在亂石之中不見。暮雲還清晰的看見空中,那小浣熊斷掉的脖子搖搖欲墜的連接在身子上。
暮雲顫抖着手指,指向那歐陽道人,“出家人不是應該慈悲為懷嗎?你怎麼這樣殘忍?”
歐陽道人抬眼看了看她,卻不予理睬,迅速將那葫蘆包好便遞了過來,暮雲不明白他的用意,直直的看着那葫蘆發獃。
歐陽道人說:“我在這葫蘆底部戳一個小洞,你便拿着這葫蘆,跟我們不同方向走,沿途留下血跡,這樣混淆之下,敵人要找尋我們,定會多費出一番周折。”
薛穆忙搖頭說:“這可不行,這對暮雲來說太危險了,萬一被那些人抓到,她一點武功都不會,可就沒命了。”
歐陽道人不以為然,說:“你小子傻到了家,那些人若是真要殺她,剛剛能夠讓她安然無恙的全身而退?即便蕭逸哲那小子武功再高,那樣圍攻的陣勢真能夠確保她不損分毫?”
薛穆被一頓搶白,憋紅了臉一時說不出話來。
歐陽道人又對暮雲說:“剛剛逸兒不顧生命都要保護你,現在他半死不活,需要一個安靜的環境來療傷,你也很應該為他做出點犧牲。我給你指明道路,你只需要按我說的走上三天的功夫,便能夠跟我們會合,到時候若沒有意外,蕭逸哲這小子也可以醒過來了。”
老道的這番話讓暮雲動了心,說得在情在理,讓人無從反駁,暮雲回頭望了望蕭逸哲昏迷不醒的臉色,他像是睡著了一般,只要他能夠醒來,恢復那溫柔的笑容,別說是一個人引開追兵,就算是更加危險的事情,也是義不容辭的。
暮雲問:“你真有辦法治好他么?”
歐陽道人鼻子一哼,背過手去不理會暮雲,薛穆忙解釋說道:“歐陽道人最為了不起的不是武功造詣,而是醫術,素有在世華佗的名聲。”
暮雲點點頭,伸手欲接那葫蘆,說:“那我聽你的,但是你一定要將他醫好,若他有什麼意外……”
似乎為了賭氣,歐陽道人甩臉過來,說:“哼!那是自然!他是我徒弟!”
說著,那道人伸手一指葫蘆,葫蘆底部頃刻顯現一隻大小正好的小洞,一滴鮮紅的鮮血正欲欲滴落。
暮雲雙手接過那葫蘆,葫面還是溫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