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六十九章
早在她們過來以前已經請過大夫來瞧過了，但凡能有一點轍，趙老夫人會讓趙書蝶這般模樣的在院子中讓眾人笑話么？
文熙憐看出了老夫人眼底的哀傷，一把擁住了趙老夫人，聲音沉重而深切的道：“母親，姐姐既然已經成了這樣，日後憐兒會連同姐姐那份孝順一起好好伺候您的，母親切莫傷心欲絕，保重身子要緊啊！”
這話說的悲慟，但是卻有些冒險，好在老夫人現在脆弱的心裏急需要這般的安慰，而文熙憐恰恰給了她這個安慰。
是啊，不幸中的萬幸，還有一個文熙憐……她從小疼愛，視若己出的二小姐。
趙書蝶依舊一副瘋瘋癲癲的樣子，一會兒院子中與丫鬟小廝逗樂，一會兒蹦躂到顧清秋身邊與她有一句每一句的嬉笑。
也不知道為什麼，趙書蝶好像很喜歡顧清秋。
過去做過的事竟然都忘了么？現在成了這個樣子……顧清秋舌尖泛起一絲苦意。看着身旁的趙書蝶澀澀一笑，不得不感嘆一句造化弄人。
跟趙書蝶在院子中折騰了好一會兒，她終於有了困意，手中拿着捏着一朵無名小花，倚着柱子睡著了。
清醒的時候不敢叫人去動她，現在見她終於睡著了，老夫人悄聲給一旁的丫鬟遞了一個顏色。
小丫鬟上前將趙書蝶輕輕的抱起來，走進了房中。
好不容易將趙書蝶安置好了以後，老夫人這才走出院子中。
好像先前被她們瞧見的軟弱都是假的一般，沒有了趙書蝶，呈現在她們面前的老夫人像是換了一張臉一般。
早已收斂起臉上的淚意，沉着臉色直直的朝着顧清秋走去。
沈孟嫻與文熙憐見狀，心中大感不妙。她們會驚訝大概也不奇怪，畢竟平日裏這樣的面色她們是很難見到的。但是這般面容對顧清秋來說可算是家常便飯了，老夫人不這樣才叫人唏噓呢。
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直直的，不卑不亢的看着她，眼中的淡定自若看的叫人心生厭惡。
趙老夫人眼中蘊滿了怒意，站在顧清秋面前，立住了腳步。
沉重的呼吸壓得人喘不過氣，在場的幾人都能明顯感覺到老夫人身上散發的冷冽和盛怒。
凝重的院子被一陣的掌摑聲刺破。
顧清秋抹了抹自己的嘴角，白玉般的手指上染上了一道鮮艷奪目的紅。
雖說不是第一次了，可是在沈孟嫻和文熙憐面前這般對待自己，這……也算是第一次吧。
顧清秋毫不示弱的抬起眼眸，直直的望着趙老夫人，那眼中的不屈和倔強明顯讓老夫人的瞳孔收了一下。
剛抬起手，便被顧清秋鉗住凝在了空中。
老夫人似乎沒有想到她會這個膽子阻止自己。壓抑已久的憤怒終於爆發了，瞪眼看着顧清秋吼道：“大膽賤妾，你敢這麼對我，不想活了么？”
顧清秋輕笑，也不顧身旁沈孟嫻和文熙憐的訝異，淡淡的望着前面道：“不，老夫人此話嚴重了，清秋正是因為敬重您，才不願意見到您這般。”
這般怎麼？這般不顧身份的作踐她么？
趙老夫人失聲大笑，一天的大喜大怒大悲，情緒轉換的太快，現在也也不怎麼估計威嚴了。
“賤人！這裏還輪不到你來教訓我！敬重我？敬重我就這般么？你可真是膽大包天！”
那語氣聽上去恨不得要將顧清秋生吞活剝了一般。
顧清秋長睫微覆，像蝴蝶的翅膀，輕輕顫動一下。絲毫沒有畏懼的眼神看着趙老夫人道：“老夫人，清秋且當您是剛才因為書蝶的事，傷了心，這沒有由來的一掌也就受了。只是您若再這般刻意刁難，恐難服眾，還清老夫人三思。”
趙老夫人這才意識到周圍的丫鬟小廝都怔怔的看着她，儼然在看一個失心瘋的婦人一般。
是啊，顧清秋什麼也沒做，這麼平白無故的打她在眾人眼中可不就是瘋了嗎？
只是心中的痛，哪裏是這三言兩語能說清楚的，趙書蝶變成這樣，多多少少和顧清秋脫不了關係。
要不是她不依不饒，趙書蝶怎麼會是今天這般景象？
老夫人啞口失言，總不能將這些話說出來叫人笑話啊，只得將苦水往肚子裏咽。繃緊的手臂慢慢的鬆弛下來。
顧清秋這才鬆了手，老夫人一雙決絕的眼睛看着她道：“不管你怎麼說，現在蝶兒的情況你也看到了。我不想看到有人落井下石，乘人之危，現在她在你面前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孩童別無二樣！我希望你放過她！”
說罷，便垂下了眼眸，整個人看上去有些失魂落魄。
放過她？難道自己在她心中真的就這麼卑劣么？顧清秋啞然失笑，不得不說老夫人實在是有些高估她了。
落井下石，乘人之危這種事，她顧清秋還是不屑去做的，也不會去做。
嘴角一絲輕屑的笑，緩緩道：“若是為了這件事，那我只能說老夫人您真是多慮了。你放心，過去的恩怨與現在的趙書蝶無關，我不會拿她怎麼樣的。”
心底微涼，默道：趙安陽如此愛重這個妹妹，我也不能拿她怎麼樣……
聽顧清秋這麼說老夫人好像才舒了一口氣。果真是愛子心切，沒想到如今為了趙書蝶，竟然已經什麼也不顧了。
文熙憐眼底充滿了複雜，看了看趙老夫人，又看了看趙書蝶的屋子。
沉悶半響的沈孟嫻終於開口道：“母親，你也別擔心了，書蝶的狀況也不是一兩日就能好的，熙憐說的對，您還是得保重自己的身子要緊啊！”
頓了頓又道：“時辰也不早了，您的眼下烏青郁深，想來昨日也沒休息好，索性現在書蝶睡下了，我與熙憐扶你一起回去歇息一下可好？”
趙老夫人早就被文熙憐折騰的筋疲力盡了，現在沈孟嫻這麼一說心裏的確是起了些倦意。遂點點頭看着沈孟嫻道：“也罷，這兩日都在書蝶這裏，你們什麼時候回來的我竟不知道，等我回去好好的休息一下再給你們倆接風。”
這話說的好像多久沒見沈孟嫻似的，她也是個明白人，知道老夫人現在腦子迷糊，聽出了這話是說給文熙憐聽的，沈孟嫻也就默不作聲的點了點頭。
與文熙憐一起，一左一右的攙扶着老夫人。
兩人凝眸看了一眼顧清秋，眼中的含義好似在詢問要不要一起過去。
顧清秋倒也識趣，這個時候自己怎麼可能過去呢？不是自討沒趣么？
與其在老夫人面前礙眼，還不如自己退到一旁自己找點別的事兒來做來的有意思。
淺淺一笑看着沈孟嫻道：“夫人，清秋的身子有些不適，我就不和那你們一同過去了。有勞您好好照顧老夫人了。”
沈孟嫻大方得體的一笑，柔聲道：“既然如此，妹妹回房好好歇息，老夫人這裏不必挂念，交與我和熙憐便是。”
顧清秋點點頭，眯眸而笑。
望着一行人離開的背影，僵硬的背脊才敢慢慢的放鬆下來。
看着沈孟嫻文熙憐攙扶着老夫人離開以後，喚來一旁的小丫鬟道：“大小姐醒過來以後好生照料，屋子裏邊兒的剪子刀刃，但凡能傷到她的東西都收納起來，別再叫她將這些東西拿在手中把玩才是。”
小丫鬟片刻不敢怠慢的連忙點頭，剛才早已吃了那苦頭，現在就算怎麼遭也算是長了記性，以後這大小姐身邊兒可算是寸步不能離人了。
顧清秋交代完了之後便走出了趙書蝶的院子。
一路上神情有些恍惚，就像是在做夢一般。不得不說剛才發生的事情有些讓人難以置信，本來是恨極了她的歹毒，可轉夜之間便成了這孩童一般純真的模樣，叫人究竟應該怎樣對待她才是呢？畢竟過去的趙書蝶和現在的趙書蝶不可同日而語。顧清秋在心中犯了難，實在是被這突如其來的境況懵了腦子。
也沒有心思要回房去，一路上漫無目的的走着，也不知道走到了哪兒，只聽見耳畔邊好像有人在喚自己。
“顧姨娘…”略帶歡脫的聲音再次響起，好像是許久沒見帶着些期盼似得。
顧清秋抬起眼眸，四下尋了尋，前面一抹湖綠色，半眯着眼睛細細的看了過去，在恍惚中看見那人慢慢的朝着自己走過來。
心中一緊，暗自叫道：壞了，真是怕什麼來什麼，自己想躲得遠遠兒的不想在這宅子中遇見的人好巧不巧的偏偏就給撞上了。要命的是總是摸不清那人到底揣着一顆怎樣的心。
顧清秋在原地愣了一愣，見前面的身影越來越近，只得斂起臉上的異樣，淺笑着迎了上去。
湖綠的色的束腰裙雖然款式簡單，但是卻凸顯了女子嬌俏的腰身，看上去恍惚間有種楚楚動人的明媚，襯得肌膚白如脂玉。除了那雙手好像比過去見的時候糙了點，別處的肌膚倒是越發的細嫩了。
面前的女子輕輕地像顧清秋福了福身子，朝着顧清秋盈盈一拜，三月桃花般燦爛的笑顏在清風中綻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