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污點
下午還是陽光燦爛呢！入了黃昏就下起了傾盆大雨，我站在窗檯前，看着雨水如注地下着，院子裏種下的青菜被暴風雨的掃蕩下，可憐兮兮的埋着頭，東倒西歪，不成樣子了。
“笑笑，李先生打來電話。”保姆從背後叫住了我，她的嘴角含着笑，有點打趣的意思。
我和她呆久，也熟悉了，她不再張口閉口蘇小姐了，可對於李修哲，她還是喊着李先生，私底下，她說自己都四十多歲的人，見到李修哲，心裏也有點毛毛的。
她拿着電話站在了一邊，我走過去接過了電話，電話那邊有的喧鬧，還有蘇寒和一個女人的交談聲傳了過來。
“笑笑，你打扮一下，今晚我和你去楊家吃晚飯。”
提及楊家，我沉默了，他耐心的等待着我的答案，一會兒后，我應了一聲“好啊！”
“六點半，我回去接你。”
當掛了電話，大腦浮現了一張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我的眉宇不由自主地皺了，不知將要以怎樣的態度去面對不久發生的事情。
因為是參加家宴倒不需要濃妝，我化了一個淡妝，把自己的頭髮挽起來，露出白嫩的脖子，人長胖了，還有有一個好處了，變得白了不少。
在衣間裏挑了一條看不出腰身的長裙，再戴上了一條珍珠項鏈，孕婦不能穿高跟鞋，我換上了矮跟的皮鞋，一改往日的休閑模樣，我朝着鏡子裏的自己笑了，果然女人都是需要打扮的啊！
我剛磨蹭好，李修哲也回來了，他的身上是一套深黑色的西裝，配上了我的白裙子，倒像是情侶裝，很搭配，我和他相視一眼笑了，意思彼此都懂得。
我朝着他伸出手，他握住了，在我的臉頰親了一下“你很漂亮！”
他很少會誇獎我的外貌，聽到了他的讚美，本來就浮着的心就飄起來了，我的手撫上了他的臉，也不忘也誇了一下“孩子他爸也很帥氣。”
我喜歡孩子他爸這一個稱呼，當然了，也是因為我無聊時，看着韓劇，聽到女主角喊孩子他爸就覺得很溫馨的稱呼。
楊家的住處比我想像中豪華，有過之而不及，簡直就是一個城堡，屋子裏面的佈置精緻得讓我連走路都得小心翼翼的，害怕碰到周圍的擺設。一大堆人迎了出來，一個五十多歲的外國男人向著我們行了一個禮，用很標準的中文說“李先生，蘇小姐，老爺和少爺正在客廳等着你們。”
我忍不住瞄了男人幾眼，心裏猜測着他應該就是英國管家吧！李修哲低下了頭在我的耳邊低語着“若是你喜歡，我們也請一個英國管家。”
再看男人連走路都規規矩矩，我急忙搖着頭“不用了！”
雖然英國管家很周到貼心，不過整天都對着他謙和有禮，還有略帶着死板的樣子，我瞧着都覺得很累。
我們到了客廳發現楊坤和楊梓不知因為了什麼，就爭吵起來了，不是那種粗聲大氣的罵著，但是氣氛不怎麼對勁。
見到我們到來了，楊梓站了起來客氣地笑着說“來了!”
楊梓掃了我一眼，臉色更加陰鬱了，目光轉移到了李修哲的身上，和緩了一些“修哲，你也來了。”
我和李修哲坐在了沙發的另一邊，而我們的對面就是楊家父子，管家端來了清幽的綠茶，清香的氣味在空間裏漫散開來，撲進了鼻子。
局面倒不是看上去那麼輕鬆，李修哲端起了茶，抿了一口，我的眼睛望着漂浮着的綠茶，心思也變得有點沉重。
李修哲合上了茶蓋，垂下的睫毛揚起，精光透了出來，旁邊的陳哥從包里掏出了兩份文件放在了茶几上，然後一聲不發地退回了一邊，李修哲看向了楊坤，語氣帶着尊敬“楊叔，這是股份轉讓書。”
楊坤望向了我“笑笑，你同意了。”
嗯！我點着頭，對面的楊梓有點不悅，終究還是按捺住了，一句話都不說。我明白他是不喜歡我的。
嫁給李修哲，我需要楊家女兒這一個身份。
楊坤認真的看了合同，正想要簽字，藍馨從樓梯下來了，管家恭敬地喊了一下“夫人！”
她的身上穿着一件淡紫色的家居服，整個人比上次我見到的時候，瘦了許多，少了妝容的她，顯得憔悴了不少。
我轉頭正好對上她的眼，時間在這一刻是凝住的。扶着樓梯扶手的她，表情很複雜，一開始是驚訝，隨後是深沉，最後是淡漠，顯然楊家父子都沒有告訴她，我到來的消息。
楊坤抬頭關切的問“你的身子好點了？”
“燒退下去了。”她的語氣少了尖銳，平和了許多“我上去換一下衣服。”說完，她就要上樓，楊坤喊住了她。
她在我的對面做了下來，我終究做不到忽視，很艱難地露出了一絲微笑，她還是面無表情，我也慶幸了，至少她不會向以往那樣的咄咄逼人。
本來不怎麼和諧的氣氛，藍馨的加入，變得更加奇怪了。楊坤主動打破了尷尬“以後笑笑，就是我和你的女兒了。”楊坤的語氣沒有太多的情緒，不過給人一種不可以否定的果斷。
藍馨臉上的表情凝了一下，漂亮的柳葉眉鎖住了，我所有的感覺器官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耐心的等待着她要說出來的話，輕啟着紅唇，我以為自己會等到她堅決地否定，畢竟我也明白她是多麼的厭恨我。當耳朵傳來一個哦！我非常不相信，還以為自己的耳朵出現了問題。
焦點鎖住了，定格了，藍馨拿起了文件，仔細地看着，直到翻到最後一頁了，她的嘴角輕挑“李大少爺出手果然大方啊！”
她的話不知是讚美還是貶義，這一些人說話就是費勁，一句話含着多重意思，讓人猜來猜去。
李修哲似笑非笑地應着“值得！”
值得，很簡單的兩個字，卻給人一種堅定有力的重度感，壓得心頭沉沉的。
“既然李大少爺都認為值得了，這一場只賺不虧的生意，我們有什麼理由不做，你說是吧！坤哥！”藍馨說完，探向了楊坤，聲音是柔和的，那是我不曾見過的溫柔。
從上次楊梓和李修哲的對話中，我明白楊氏的第二掌權人就是藍馨了，一個女人嫁入豪門，大部分的人都選擇安安分分的當一位少奶奶，而藍馨卻參入了商場的爾虞我詐之中，這一場獲大利益的交易，她身為楊氏的女主人答應，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我剛才想多了。
簽字蓋章，一切都順利進行，當晚，我就以楊家女兒的身份吃了一頓晚餐，繁重的禮儀，還有大家都緘默不語。
楊思雅，她在這一個世界消失了幾個月的女孩，但是屋子裏的一切都保留得完完整整，纖塵不染，似乎她還在。楊坤帶着我走進了思雅的房間。我和楊坤之間的恐怕也就只有楊思雅了，她留下的遺言，還有我們對於她共同的回憶。
一個電話把楊坤叫住了，我立在屋子裏，有點不知所措。思雅是一個可愛的女孩，屋子的格調是粉紅色的，窗台上掛着三個風鈴，風一吹就發出清澈的響聲，她的房間裏放滿了芭比娃娃，桌面上一個芭比娃娃倒了，我忍不住伸手把它擺好。
突然咔的一聲，門開了，我的手惶恐地收了回來，擔心別人看到我碰了屋子裏的東西，桌角的一個水晶擺設被我的手碰到了，從桌面上滑落，我想要探手接住，不過太遲了，啪！一聲，水晶海豚落在了地面。
我條件反射地回過頭看向門口，藍馨已經進了屋子，她的注意力也移到了掉在地上的海豚飾品，頓時間，我覺得自己做錯了很大的錯事，開口想要說什麼，卻發不出一個音符。
藍馨走了上來，她蹲下了身子撿起了飾品輕輕地擦拭着，似乎上面沾染了不幹凈的東西，許久后，她輕柔地放下飾品，目光溫和地望着，好像那不是一個飾品，而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等了片刻，她才看我“沒有人教過你不要隨便動別人的東西嗎？”
她的話太冷了，我嘴裏的那三個字也被堵住了，雙手握緊了長裙的下擺，我很艱難地拉扯出勉強的笑，把自己嘴裏的三個字終於吐了出來”對不起！”
屋子的溫度突然間變得很熾熱，氧氣稀少，這麼大的空間容不下我和她兩個人，大腦指示着我離開，同時我的動作也遵循了自己的大腦意識，從她的身邊走過，不再去看她一眼，也不關注她的神情。
剛拉開門時，一個聲音從後面冒了出來“我只有一個女兒而已。”
握住門把的手緊了緊，又鬆開了，我回過了頭，她背對着我，板得正正的，腦子裏閃過很多詞，也有很多的迷惑與質疑，最後我說出口的也只是”我知道了！”
她唰地轉過身，面對着我，她的眼睛微紅着“你是我身上的污點，沒有人會愛上自己身上的污點。”
她喃喃自語着，是啊！我是她身上的污點，沒有人會愛自己身上的污點，更何況是楊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