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一十四)阿姨你好
譚律停好車,開門下來,說:“走吧,在806。”
我遲疑着不想下車,總覺得去見譚律的愛人,不是個好選擇。
“怎麼了?還是很難受嗎?”譚律看我遲遲不動,以為我身體還是難受。他走過來,打開我這邊車門,探頭進來,說:“你把手給我,我抱你過去吧。”
要是我看見自己愛人,抱着一個別的女人回家,肯定會氣得半死。縱然知道自己男朋友不喜歡這個女的,可心裏絕對會吃醋,進而在以後的接觸中,首先就會帶着不端正的眼光。
仔細想想,我還是推開了譚律的手,說:“不用,我休息了一會兒,現在好多了。你帶路吧,我能走的。”
譚律再三看我,最終我下車走了兩步,他才放下心。不過,腳步還是放的很慢,時不時停下來看看,見我步伐可以跟上,又繼續慢慢往前走。
這個小區,比譚家的湖濱別墅區設施差一些,沒有那麼多華麗的路燈和雕塑,但勝在綠植蓊鬱,每一棟小樓都精緻秀氣。雖然每棟都只有兩層,但看得出設計非常精妙。或是中式雕梁,或是歐式石欄,一路走來竟沒看到一棟重複。每一個都是獨特别致,整個小區如同建築集萃展覽園。
譚律見我四處張望,面帶得色的說:“這個小區不錯吧,整個w市,甚至放眼全國,也找不到這樣設計獨特的小區了。除了candy那樣具有文藝氣息的人,誰還配得上這個小區呢。別人不過是看着價格,牛嚼牡丹罷了。”
聽他把那個什麼candy誇得這麼好,作為一個正常女人,我心裏還是挺不舒服的。不過,這可不是賭氣撒嬌的時候,尤其面對死心塌地的譚律,我除了附和着誇讚,做別的都不對。尤其是反駁,更加算不上明智,只會招惹的譚律反感。
我點點頭,指着一棟藍白相間的房子,說:“確實很獨特,尤其這棟地中海的風格,更是整個小區最亮眼的一個。”
譚律臉上笑容更明顯了,他往前挪了一步,輕輕抬起臉看着眼前的建築,說:“我也覺得這棟最棒,無論外面的設計,還是內里的裝潢,都是藝術品。雪香,你很幸運,可以暫時住在自己喜歡的房子裏。當然,我也很高興,candy的作品,能得到別人認可。”
我心說,大哥,你站在這棟房子門前不走了,傻子也該猜到這是什麼意思。雖然不知道是誰設計的,但使勁誇總沒錯吧。
“哇,真是不錯。”我做出震驚的表情,看着小樓說:“沒想到這就是你在香蘭苑的房子啊,果然有品位。沒想到candy這麼有才呀!”
“他姓肖,單名一個大禹治水的禹。等你們熟悉了,怎麼稱呼他都沒關係,不過現在,你還是叫他肖禹吧。”譚律一邊往裏走,一邊酸溜溜地說:“無論如何,只有我能叫他candy,這是屬於我一個人的名字。”
矯情!這麼噁心的名字,我還不稀罕叫呢。肖禹就肖禹吧,還弄出個candy,你以為自己是古克鹼啊!
我暗地裏撇撇嘴,跟着譚律走到了小樓正門。
他已經拿出了鑰匙,準備開門時又頓住了。伸出手敲敲門,他對裏面說:“candy,是我回來了,你睡了沒?我要進來了,你沒關係吧?”
矯情啊矯情,進自己家門還要折騰這些,你們不要太噁心!
過了半分鐘,房門被打開了,有個穿條紋睡衣的身影撲了出來,掛在譚律脖子上,說:“哎呀,怎麼才回來,說好的早早過來呢!”
我被這聲音嚇住,驚訝的看着眼前這對情侶,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條紋睡衣在譚律懷裏膩歪了一陣,才發現目瞪口呆的我。他圓溜溜的眼睛看着我,突然綻放出一個笑容,說:“阿姨你好,我叫肖禹,是譚律的男朋友。”
男朋友?再次震驚!
我被嚇得合不攏嘴,看看這個清透的大男孩,再看看譚律,詫異地問道:“肖禹?男朋友?”
譚律不好意思的咳嗽一聲,摟着他進了門,順帶對我招招手,說:“雪香,進來吧,進來再跟你介紹。”
我傻楞楞地看着他們,雙手相牽十指緊握,簡直恩愛的不行,心裏有點接受不了這個事實。譚律竟然是gay?我的老公是個gay?他的愛人是男的?
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我還是沒緩過勁兒來。
肖禹端了兩杯牛奶,一杯給我一杯給譚律,然後說:“阿姨,我們都習慣晚上喝杯牛奶的,你既然一起住了,就也跟着喝一杯吧。牛奶對身體很好的喲。”
他的笑容乾淨透亮,像夏日早晨的露珠,活潑靈動。
我訥訥拿起牛奶,輕輕喝了一口,然後看着譚律說:“你要不要介紹一下,我有點暈。”
譚律笑了笑,說:“該介紹的,你們相互也知道了。肖禹,白雪香,就這樣啦。關於性格什麼的,以後慢慢接觸就會明白了,我的看法不能代表事實真相,這需要你們自己體會。”
你大爺,誰要你介紹我倆了,我明顯是想知道,你跟這位露水小帥哥的關係呀。“不是,你這個……你提前也沒說是……”我不敢說出那個詞,只能停住。
“什麼,同性戀嗎?”譚律摟着肖禹的肩頭,揉揉他軟滑的頭髮,說:“這世上不是男人就是女人,愛上誰都很正常。心裏有什麼,眼中就有什麼,齷齪的人看什麼都是髒的。”
“對呀阿姨,我和大叔是真的相愛。”他拍掉譚律的手,在譚律萬年冰霜的臉上捏了一把,嬌嗔着說:“別揉腦袋,別揉腦袋,我又不是小狗狗!”
“你不是小狗狗,那誰是啊。”譚律挽起袖子,指着小臂上一處齒痕,說:“你看,這是誰咬的?”
肖禹白皙的臉上一陣泛紅,水嫩的皮膚粉的可愛。他偷偷掐了一把譚律,小聲嘀咕着,“不許說,不許說,要不是你壞,也不會被咬的。”
他倆無所顧忌的打情罵俏,我看得有點尷尬,咳咳兩聲,我抱着牛奶杯說:“那個,時間不早了,你們要不要洗洗睡啊?”
話音剛落,肖禹臉上更紅了。他從沙發上彈開,一路往樓梯邊跑去,嘴裏沒心沒肺的交待着:“睡衣和洗漱用品放在客房浴室了,床單也是新換的。我洗好澡先睡了,你們慢慢聊啊。明天早上我還有課,就不陪你們吃早飯啦。”
話沒說完,他就已經跑沒影兒了。
只留下譚律和我尷尬地坐着,相視一眼,他害羞的笑着說:“他還是小孩子,我這屬於殘害祖國的花朵了。”
“是呀,確實很年輕,我和你都是叔叔阿姨輩兒的了。”我喝光了牛奶,舔着嘴唇說:“不過,雖然年紀小,但很懂事,人也單純可愛。”
他抬着頭看看肖禹消失的方向,寵溺地笑笑,說:“他的好,幾天也說不完。”
我不知道接什麼,順着誇也沒主題,只能岔開話題,說:“這就是你遲遲不結婚的原因嗎?”
“不是。”他沉悶的低下頭,淡淡地說:“我也曾愛上過一個女孩兒,為了她我等到二十八歲。可是事實證明,等待和愛情無關,她最終選擇了和別人在一起。後來我遇到了肖禹,本來是朋友,後來就有了感情,再後來就放棄結婚的想法了。那張紙,沒什麼重要的,兩個人相愛相守,才是真的愛情。”
沒想到譚律會對我說這個故事,我看他心情不錯,並沒因為曾經的傷痛而悲傷,就放棄了勸慰的想法。揉了揉鬢角,我疲倦的說:“客房在哪裏啊,今天非常累,我想早點休息。”
“哦,你跟我來吧。”譚律站起身,帶着我上了二樓,指着左邊說:“我的卧室在這邊,有什麼事兒,直接過來敲門。”
然後,他帶我到右邊一個房間前,打開門說:“你住這裏吧,早點休息。”
“嗯。”我點點頭,關上門。
譚律的腳步聲很快消失了,我癱軟在床上,還沒回味過來今天發生一切。一件接一件的驚嚇,讓我腦子很混亂,理不清這中間的關係。
司青是不會放過我的,譚律的保護也不知能到什麼時候。
譚律已經展現了自己最深的秘密,那我在他眼中的角色,已經接近朋友而遠離愛人了。掰彎容易掰直男,我沒有信心打敗小露水,那就只能變換原先的戰略,用新辦法爭取最大利益。
最好,是把小露水也爭取成同盟,這樣才是最有利的。
越想越迷糊,還沒來得及洗澡,我已經橫躺在床上睡著了。
夢裏有個頑皮的聲音一直喊我阿姨,氣得我火冒三丈,卻不敢發作,只能在心裏暗暗罵了兩句:
我才二十六,怎麼就是阿姨了。你才是阿姨,你全家都是阿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