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京11

夜了，衡兒已經在床上安然地睡了，她的心態十分好，既然認為可以安心，她真的很安心就睡了。只有黃藥師，他把長凳拉到門邊，然後自己睡上去，但他總不自覺地想着衡兒，怎麼也睡不着。於是又在長凳上一些小木屑，向著在牆邊選定的目標，彈射過去。因為早上遇上那幾個流氓他未能準確命中目標，現在睡不着正好能多加練習一下了。

第二天一大早，當他們付了點錢，準備要繼續上路時，發覺大街小巷上已經貼滿了通緝告示，告示上還畫了黃藥師的樣子，不過就是沒有衡兒。黃藥師知道不便久留，於是馬上策馬揚鞭，衡兒卻示意他不能太快，因為周圍可能有不少官兵在，騎馬奔騰更容易引起他們的注意。黃藥師現在已經知道衡兒是一個非常聰明的奇人，只要是她給的建議都應該聽一下，於是他們騎着馬慢慢向著郊外去了。

到了京城的大路口，他們才發現原來已經有士兵在戒備了。黃藥師看到這種情況，不禁想起當天他們在小鎮被俘的情形，心有餘悸地放慢了速度。其實他並不害怕這些士兵，只因為有衡兒在，是害怕一不小心會傷到衡兒。衡兒看出他有憂慮，便說：“放心吧，相信我，我們可以很輕鬆地走過去，你到時只要學着我怎麼做就行了。”黃藥師知道金國肯定很重視他脅持公主的事，這個戒備絕不馬虎，雖然他知道衡兒聰明絕頂，也不敢完全依賴她，還是做好了隨時要逃的準備。

走近路口，由於早上出城的人多，而且士兵檢查也嚴格，所以人們已經列了長長的一隊。衡兒留意着那長隊伍中的人，又看看那些士兵，便先讓黃藥師站着，自己走到前面找到一個趕着豬的老農民，那些在排隊的人以為她要插隊都不滿了。衡兒小心地遞給老農民一兩銀，說要替換他的位置。那個老農民只是個養豬的，他看見這一兩銀他都不知要多久才能賺得到，於是馬上答應要往後走了。衡兒又對他說自己害怕聞豬的味兒，要求他先在不遠處的樹蔭里避讓半個時辰待她離開后才過來。那個老農民看看那一兩銀子，滿心歡喜地答應離開了。

衡兒示意黃藥師插到她前面，後面那些人雖然知道她是替代了老農民的位置，而且還把那頭豬使開，但現在要插一個人進來，還是有些不滿。不過看見黃藥師長得那麼高大，而且黃藥師的表情本來就有點嚇人，他們都沒有說什麼。過了不久之後，衡兒看見後面又有一個騎着馬的人，便又走了過去。黃藥師看見他們越來越接近士兵那裏了，正在想着辦法，衡兒突然又走開讓他更是擔憂起來。衡兒來到騎馬人的身邊，便遞給他一兩銀，說：“大哥，你有馬，請你為我迅速去看一看那個老頭的豬是公豬還是母豬，然後大聲告訴我。”那個騎馬的接過那兩銀，打量着這個矇著面紗的姑娘，他是有點錢的人，顯然對這一兩銀不是很滿意，而且也奇怪為什麼這個姑娘提出這個要求。衡兒看出這些后，又一下子出手十兩銀，說：“我再給你十兩銀吧，反正我跟他打賭是二十兩，你這馬還能跑的吧？”那個人聽了明白到原來他們在打賭，又不滿衡兒的話，說：“我這可是寶馬，當然能跑了，你等着！”他因為衡兒看不起自己的馬，還沒有要衡兒的銀兩就趕着馬奔向那個老農民了。

儘管旁邊的人都覺得衡兒這麼做有點奇怪，但大家都趕出城，沒有理會這些。衡兒更是向著士兵們走去了，經過黃藥師身邊時，小聲對黃藥師說了一句：“學着。”她繼續走向士兵那邊了，手裏則拿着剛才那十兩銀。那邊的士兵早已留意到剛才那個騎着馬飛奔離開的人，但他只是沖向一邊沒有出城，所以沒有採取行動。當那個騎馬的人趕到那邊的樹蔭時，向著這邊大聲叫起來了：“公豬！是公豬！”他這麼一叫，隊伍里的人沒有什麼反應，那路口的士兵們卻反應大了，特別是那個頭領，馬上帶上大隊趕往那邊。

這樣路口只剩下很少的士兵，衡兒走到士兵旁邊，那些在排隊的人知道她想要插隊，便用身體擋住了。在後面看着的黃藥師可緊張了，他差點就控制不住撲了上去。怎料這時候衡兒還脫下了面紗，黃藥師的神經一下子綳到了極點。衡兒卻轉過頭，讓黃藥師一下子都放鬆了，因為原來衡兒已經不知什麼時候把臉弄髒了，還歪起了小嘴。那十兩銀偷偷地遞到了士兵那裏，一個士兵便說衡兒是他的親戚，她急着要治病，先讓她過去了。

黃藥師又一次驚嘆衡兒的聰明絕頂，也害怕過去抓“公豬”那一隊人回來，便在隊例中一擠一擠擠到前面。黃藥師沒有像衡兒那樣裝成什麼過去，而是讓那幾個過去檢查他的士兵都“定”住了。衡兒也沒有理會黃藥師用什麼方法了，過了這關之後，他們又迅速上馬起步了。

過了這關，衡兒沒有擔心反而覺得刺激，這些事她以前是沒有機會嘗試的。黃藥師卻知道金國肯定已經下令緝拿自己，而且這樣的關卡肯定不會少。衡兒想前往江南，但黃藥師告訴她，南下必須會遇上金宋兩國的邊境守兵，要突破過去不容易，何況衡兒是金國的公主呢，他不能再用以前的身份回去了。而後面的追兵不斷，金國是不會放過他的，在金國不安全，衡兒的樣子見過的人都忘不了，總有一天會被他們抓住，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他們又在馬背上過了半個時辰，衡兒已經很累了，他們停在一片小樹林裏面休息。這時衡兒拿給黃藥師乾糧和水，黃藥師看見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在衡兒買這些東西的時候，他還以為她是有買東西這個愛好，心裏還認為她不知世途險惡，以為像遊玩一樣。原來不知道生活需要的是他，如果沒有這些準備，他們真是寸步難行。衡兒心裏也佩服黃藥師的本領，更被他的沉着冷靜，外狠內柔所吸引。雖然黃藥師曾經殺人無數，而且孤傲離群，但他內心卻是感情豐富，純潔善良，還捨己為人。

“我們不能繼續往南。”黃藥師猶豫了一下，說。衡兒更加明白黃藥師這話，她覺得和黃藥師說話輕鬆很多，因為黃藥師也挺聰明的，不像她以前面對的人，一點小問題要說上半天才聽明白。她想了想之後，說：“那不是更好嗎？”黃藥師轉過頭，還不是很敢下面看衡兒，說：“你還有計劃？”衡兒微微一笑，走近黃藥師，說：“如果往東，是我最愛的大海；如果往西，就是西夏國，民族風情、禪佛聖地。”黃藥師聽不明白，因為他對東面和西面有些什麼完全不了解。衡兒繼續說：“我的願望是遊歷天下，完成這個願望之後我馬上死了都無怨了。”黃藥師聽了沉默了，片刻之後又說：“那，我們向東還是要向西？”衡兒還是很開心地說著：“向東，是海，寸步難行；向西，我們和西夏關係也不友好，也是經常開戰的。你肯定向南是最壞的打算嗎？”黃藥師嘆了一口氣，說：“向東吧，我最恨戰爭了。”衡兒逗趣地用誇張的表情看着他，說：“那可是大海啊。”黃藥師看着可愛的衡兒，也不自覺地融入氣氛，說：“說不定海裏面還有什麼陸地呢。”衡兒笑了笑，說：“如果有，我們就留在那裏過日子。”黃藥師聽了，還想繼續和她開心地聊聊天，但想了想衡兒說的‘我們就留在那裏過日子’，不禁有點尷尬。衡兒也知道自己隨口說錯了話，臉一下子紅了，又扯開話題，說：“那我們走西面吧。”黃藥師也陪着扯話題，說：“好的，那我們去西夏，說不定那裏有很多你想要的東西等着呢！”

他們休息了一會，又拉上那匹馬，準備出發了。衡兒看見黃藥師輕輕地撫摸了一下馬頭，從眼神看出一點哀傷，便問：“你很喜歡馬的嗎？作為戰士，也會有你的戰馬吧？”黃羽知道什麼都瞞不了她，便點點頭，說：“它叫大黑，很忠心的戰馬，它救了我一命，自己卻死了。”衡兒聽出黃藥師的悲傷，於是停下了。黃藥師沒再說話，他想起了大黑，一邊想着一邊小心地把衡兒抱了上馬，然後自己也一躍上馬，出發了。

在這短短兩天的時間，衡兒的離開驚動了金章宗，不過由於國務太多，他只下令一將軍負責救回公主。至於黃藥師，有大臣建議如果說出他能在金國都城逃走，簡直有辱國家，不如告知天下他已經被處死，這樣既能打擊宋國士氣，也能保住公主被劫走這個消息。金章宗應允了，雖然衡兒在宮裏的確名聲極大，他也很喜歡，但這段時間戰事連連，又聞元顏老將軍戰死的消息，這個實為侄女的公主他並不想傾注多少。於是尋公主這個任務交由一個將軍秘密行事，並傳出那個千夫斬黃要死據說已經死在金國刑房的鐵欄柵里。

黃藥師和衡兒離開了大城重鎮后，來到了西部人煙稀少的大山裡。這裏的風景與黃藥師以前駐守的七營有點相近，但地面卻是堅硬的石頭，而不是七營那裏遍踏馬蹄的沙場。衡兒每到一次都驚嘆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她會閉上眼用心感受小樹林的微風，親手去摘草叢裏的小花，把泉水澆到自己臉上。黃藥師對這些都沒有什麼感覺，所以每每衡兒很興奮地下馬做點什麼，他都是站在一邊看着她，隨時準備在她出意外時救她。但他知道衡兒很開心，她很喜歡這些，然後看着衡兒開心他自己也不自覺地開心起來，看着衡兒那種閉上眼睛享受的表情，他也把危險和煩惱拋到九宵雲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