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6.謝允然開竅
摺子上的內容,儘是對雲羅的批判之語。
不同於民間對雲羅的各種毫無根據的揣測和指責,摺子上全是朝中的各位文臣的口誅筆伐,他們從皇家的顏面、從她罪臣之後的身份、從這件事在民家的影響等種種方面,指出必須儘快將她處置,否則會讓天家的威嚴盡失。
有些摺子上,甚至還直接明言,雖可憐,但天道不憐,命應如此!
雲羅以前一直喊黎萬山為叔叔,此事一出,黎萬山也的確引領着西山書院的眾筆杆子,為她製造聲勢。可朝中的文官,大都在太尉孫仇海一派,黎萬山哪怕引動天下數萬支的筆桿,也不如朝中的幾支官家之筆。
“你想如何?”
孫皇后道:“謝將軍這話就說的不對了,不是哀家想要如何,這一切都要看謝將軍你的意思。”
謝允然皺眉不語。
“皇上將這件事全權交給哀家來處理,哀家自然不會殺了她,畢竟有這麼多年的養育情分,可是很多時候,活人比死人還要痛苦,相信征戰沙場的謝將軍應該見過很多生不如死之人吧。”、
“到底也算哀家的半個女兒,哀家也不是不可以救她,若是哀家將雲羅收為義女,則可以讓她作為郡主,繼續享受天家的庇蔭,沒有任何人敢指責她一句不是,當然這對哀家來說,也能撈到個不錯的名聲。”
謝允然道:“你想讓我做什麼?”
“以正妻之位,迎娶哀家的侄女,柔意。當然,你若是答應了哀家,哀家也不會委屈了雲羅,她若是貴為郡主,自然有資格作你的妻子,哀家可以讓雲羅做你的平妻。”
謝允然冷笑。
原來一個個都盤算着讓孫柔意嫁進來,他就知道孫皇後會有此一說。
“不過你放心,哀家的侄女是個大度的,斷然不會容不下雲羅。”
孫柔意昂了昂腦袋:“只要那賤民尊重本姑娘,不和本姑娘唱反調,本姑娘也不是榮不了她。”
謝允然冷冷道:“不必了,我是不會娶別人的。”
孫皇后鳳目一凝:“謝將軍,哀家敬你有幾分才能,才將自己的侄女許配給你,你莫要太過感情用事!登上功名利祿之位,要什麼樣的女人還不是應有盡有,何必為了一個區區的卑賤官昌,而放棄大好前途。你是聰明人,應該看得更遠才是。”
“多謝娘娘美意。”謝允然語調平平,絲毫沒有波動,“如何選擇是微臣之事。”
“好你個謝允然!竟然公然不領哀家的情,真是敬酒不吃吃罰酒!”孫皇后冷冷瞧着他,“謝允然你會後悔的。”
“微臣不會。”
短短四個字,毋庸置疑。
“哼,退下!”
謝允然離開皇宮,他知道以她目前的形式,乃是處在水深火熱之中,若是他肯取了孫柔意,他的負擔自然輕鬆了許多。
可他不願她受半點委屈,他會保護好她,不惜任何代價。
雲羅被謝允然禁足,不能踏出房門一步,謝允然也算體貼,怕她悶壞了,將市面上各大書局裏面的話本掃蕩一空,一一送到雲羅跟前來。
以前這些讓雲羅硬質盎然,孜孜不倦,夜以繼日讀的話本,現在看來,竟然索然無趣。寥寥翻了幾本,便再無興趣看下去了。
這些編製的故事,只是美麗的天方夜譚,短短几月,她已經大夢初醒,這種荒誕的美夢,在來看來只是滿紙可笑的荒唐言。
閑來無事,雲羅開始繡花。她從小聰穎,學什麼都比旁人快上幾分,這女紅也是小時候學過的,只是她沒什麼耐心,見自己繡得比同齡的女孩子都好之後,就失了學下去的興緻。
一針一線,慢慢穿引,如同編織一個長久的局,似乎很適合她。這幾日她已經綉了不少的作品了,有淮秀,蘇綉,蜀綉,雙面綉,甚至還會讓人給她找一些幾乎失傳的綉法來學習。
雲羅垂首在等下刺繡,全然未注意到謝允然已經歸來。
昏黃的燈光,照亮着她潔凈的耳垂,皮膚白凈得幾乎透明,隱隱可見白皙皮膚下面青色的血管。謝允然不忍打擾她,在門前站了好一會兒,看着她一針一線地穿引,連他自己都未發現,臉上已有淡淡的笑意。
有婢女經過房門前,看到了謝允然,正要開口納福,謝允然輕搖手指,示意她不要出聲。婢女怔了怔,看了看房裏安靜刺繡的女子,無聲地屈膝行禮后,悄悄離去。
謝允然輕輕走至她身後,垂首看着她作的女紅,卻是三朵荷花,他笑了笑:“怎麼,你們女人不是都喜歡綉並蒂蓮么,這三朵荷花是怎麼回事。”
他輕輕將雲羅滑落的頭髮,捋在耳後,以免遮住她的眼睛。
以前雲羅未發現,現在才突然察覺,謝允然和她相處時的一些細微、平凡如空氣一般的小動作,都體現着這個男人無微不至的體貼和溫柔。
以前只覺理所當然,現在回味以來,卻覺得心頭酸熱。
“將軍也看過三國演義吧。”
“看過。”
他低聲說著,雙手已環上了她的腰,下巴磕在她的肩窩裏,輕輕嗅着她的氣息,低聲笑着:“怎麼,你要給我講三國?”
“不敢貽笑大方,聽說將軍已經能將三國倒背如流了,若真要說講,反倒該是你和我講。”
謝允然笑道:“你講,我也會聽的。”
他似乎有些醉了,又或說這是這半個月來,難得的溫馨時刻,他有些情*亂地吻着她白玉般的頸。
雲羅說:“都說三國鼎立,三的確是個奇妙的數字。天方大鼎也是三足,若是少了一足,天方大鼎連立也立不起來呢。”
謝允然怔住,猶如冷水臨下,黑眸里像是被冰雪冰封。
他不說話,雲羅自然也不會說,低頭繼續綉着那三朵荷花。
沉默了會兒,謝允然率先開口:“今天過得好么。”
“和往常一樣。”
“嗯。”
又是一陣沉默。
這樣的情況,在這半個月來,已經是數次發生了,兩人在一起,卻是相對無言,費盡心思亦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尷尬不已。
於謝允然來說,他是在儘力的挽回,可正如抓在手中的水,越是握得緊,流失的越快。
他低嘆了一聲,拿出今日買的那盒胭脂,他有些躊躇,擔心她會不喜歡,擔心兩人的關係會因此更僵。
猶豫了片刻后,他並未說話,而是依照那掌柜所言,坐在她跟前,緩緩扳過她的身子,於他四目相對。
雲羅的眼中有着不解和疑惑,謝允然打開那盒胭脂,取了一些,為她抹在唇上,暈上兩頰。
正如掌柜所說,這胭脂看着顏色艷麗,但上了臉之後,就和肌膚顏色化為一體,兩頰如若珍珠生暈,嘴唇如若粉櫻一瓣,像是少女羞赧時欲語還休的模樣。
雲羅明顯是怔住了。
這個榆木腦袋什麼時候開竅了,女子求得便是一名一心人,一聲為其畫眉描朱,這謝允然哪裏學的這等討女子歡心的手段?
饒是如今以她面對謝允然時複雜的心態,都忍不住為他的這一番體貼心動,只不過這種心動,就好像見到一朵美麗的玫瑰,忍不住伸手去摘,結果卻被刺留下一手的傷。
心動之後,只是徒增悲哀和不舍。
心口有些疼,在她回過神來之際,兩隻潔白的手臂,已經攀上了他的脖子。
“你什麼時候這麼開竅了?”
謝允然久久凝視着她,深邃的目光幾乎能將她融化。猿臂穿過她的膝蓋,輕而易舉就將她抱了起來。
雲羅以為接下來應該是順理成章吹燈蓋被,沒想到謝允然卻低聲問她:“你有沒有什麼想去的地方?”
“想去的……地方?”
“我帶你去。”他的聲音柔情而低醇。
“你……”
這謝允然真的開竅了啊!雖說夫妻倆床頭吵架床尾和,但每次吵架都吹燈蓋被的,那是只有沒有半點情*趣之人才會做的。像現在這般,用盡各種溫柔手段討對方歡心,隻字不提不開心的事,才是高手所為。
這些手段,她只在話本里看到過……
雲羅頓了頓,微微笑道:“我想去靈隱寺。”
靈隱寺是他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
謝允然望着她臉上的笑容,久久出神,這半個月來,她每回臉上笑着,眼睛裏卻是冷的。
這次她卻是眉眼彎彎,秋水鳳目里都是春融的暖意。
他忍不住俯身親吻了她的眼,聲音低醇:“好。”
他給雲羅找了件狐裘,給她披上,自己也披了件大麾。秋日的深夜,不遜於寒冬。
秋天的樹木,幾乎落光了葉子,只剩下光禿禿的樹榦。月光如寒霜,樹榦微微泛着一層冰冷的白光。
謝允然抱着雲羅,躍出將軍府。
風有些大,雲羅低低把頭埋在他的胸膛,雙手悄悄環上他充滿力量的腰。
謝允然低聲輕笑:“別怕,很快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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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更,唔,感覺還有戰鬥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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