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毒計
金龍幫的兩百多幫眾，在離方家寨約八百步的一個小土坡上停了下來，呈扇形散開。這個間距，挑選得非常的恰當，方家寨村民的弓箭，即便仗着較高的地勢射至，殺傷力亦是極其有限，對金龍幫的威脅，猶如隔靴搔癢，但金龍幫想要發起衝擊，卻是非常之方便快捷。
於名揚一馬當先，立於幫眾最前方，左側是他的副手，副分舵主趙海，兩人身後，十餘名護法一字排開，更有兩人高舉金龍幫的大旗森然肅立。山風刮過，將旗幟吹得獵獵作響，倒也顯得聲勢不凡，頗是威風。
趙海凝目望向方家寨，但見寨牆堅固高大，寨前兩側地勢崎嶇險峻，易守難攻，只有一條可容兩輛馬車并行的道路通往寨門，且此時路面上胡亂堆放着大量的亂石，還插着鋒利的竹片，根本無法策騎長驅直入，不禁皺眉道：“這方家寨，倒是個不易下嘴的烏龜殼，若是強行進攻，恐怕會損傷慘重……於舵主，咱們先前派出的人手，這幾日可否探查到另外的進寨路徑？”
對攻寨的難度，於名揚早有預計，搖頭道：“其它的路徑有是有一條，不過要從後山繞過來，而且那條山道異常陡峭，只需幾個人守在上面，用擂石一滾，便再多人也是白白去送命，還不如從正面強攻。”
趙海眉頭皺得更緊，說道：“強攻只怕不妥，傷亡太大的話，我們可沒法向上面交待。”
作為副分舵主，趙海與於名揚之間的關係，自然相當的微妙。此次羅傑殞命，聞得消息，趙海震驚意外過後，立即又是大喜，意識到自己迎來了一個難逢難遇的機會。羅傑是跟隨在於名揚身邊出的事，無論於名揚怎樣彌補，前者的伯父羅長老都絕不會輕易饒過他，雖然還不知道會受到什麼樣的懲罰，但至少，他這個舵主之位是休想保住了。只要於名揚一倒，繼任者除了趙海，還能有誰？
因此，儘管上面還沒有具體的指令下達，趙海亦早已將舵主之位，視作了自己的囊中之物。有了這樣的想法，對於攻打方家寨，趙海就不是如何熱心了，能輕鬆打下來，自是無所謂，但倘若幫眾損失太大，留下來一個爛攤子，於他可是沒有絲毫的好處。所以，趙海打定了主意，決不能由着於名揚破罐子破摔胡來一氣，不管怎樣，必須維護好自己即將到手的利益。
冷冷地瞟了一眼趙海，於名揚面上閃過一絲陰霾。趙海打着什麼算盤，他心中早已有數，暗暗冷笑一聲，心道你姓趙的想下絆子拖老子的後腿，老子豈會如你所願？不好好敲打敲打一下，只怕你姓趙的以為老子好糊弄，更會得寸進尺。面無表情道：“趙舵主，傷亡大了，當然不好向上面交待。不過，咱們集結全舵之力，如果連這個方家寨都打不下，不能替慘死的羅護法報仇雪恨的話，痛失侄兒的羅長老會怎麼想？會不會認為咱們山陽分舵對羅護法的遇害根本沒上心，僅僅只是作個樣子敷衍塞責，應付他老人家？”
趙海神情一變，眯眼思量起來。
於名揚又漠然道：“趙舵主，此次於某難脫其咎，別無其它心思，只願將功折過，盡量減輕些懲罰，也就心滿意足了。趙舵主你可不一樣，若是因為辦砸了替羅護法復仇的事，而使得羅長老他老人家對你有了那麼一丁點不好的成見，只怕今後的日子也不會太順心罷？”
趙海面上神色一息數變，轉動着眼珠子，哈哈笑道：“於舵主說哪兒的話？羅護法是幫中兄弟，為他報仇是咱們金龍幫每個兄弟應盡的義務，趙某亦不例外，同樣會盡心儘力，絕不至於讓羅長老他老人家有什麼想法。”
“趙舵主能這麼想，那就最好不過，是於某多慮了。”見震懾住了趙海，於名揚心下得意，臉上不動聲色道：“當然了，趙舵主也大可放心，於某也不是什麼莽撞之輩，還需為本舵兄弟着想，會盡量避免無謂的犧牲。”
趙海暗道一聲屁，心想你姓於的從來就不是什麼好鳥，什麼時候為別人打算過？眯眼道：“哦，於舵主這麼說，想必是已經有了良策？”
“良策談不上。”於名揚眼中閃過狠厲之色，陰聲道：“我的計劃是，咱們暫不攻寨，先攻心。”
“攻心？”趙海一訝，隨即反應過來道：“你是說，方家寨被我們抓到的那些人……”
“不錯。”於名揚點頭，冷笑道：“方家寨不是同族一心，不願交出殺了羅傑的那家人么？好，等下咱們就把那些人質推到前面去，讓他們拿人來交換，想來他們是不會就此就範，咱們正好殺上一兩個，也算是祭了旗。之後，咱們也不用急着攻寨，不妨再等上一等。”
“剩下的那些人質的家人，不管怎麼說，自然是不願眼睜睜瞧着親人丟掉性命，縱使礙於寨規，不敢公然提出要求換取人質，但心中怨尤不滿，多多少少必然是有的，就算人心不因此渙散，也免不了產生裂痕，不能再完全團結一心。到時，我們再用那些人質充作攻寨的肉盾，即使他們能狠下心來不顧這些族人的死活，咱們攻寨的阻力也會少上許多。”
趙海也當得上是殺人如麻之輩了，聽畢，亦不由得心中暗暗發寒，暗道姓於的這條計策當真是毒到了骨子裏，老子以後眼珠子可得瞪大點，別一不小心就着了這陰毒小人的道。在腹中略略盤算了一下，點頭道：“於舵主此計大妙，咱們就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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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家寨，寨牆之上，數百漢子默立在風中，手中，箭已搭上弓弦，面色堅毅，冷冷地注視前方山坡上的金龍幫幫眾。
幾位主事者亦是默然不語，神情沉肅地站在最前列，等待着，即將來臨的血戰。
寨牆下方，百餘少年分列而立，身子挺得筆直。他們的手中，同樣緊握着武器，無論刀槍叉矛，刃口俱是磨得光滑發亮，閃爍着冰冷的光芒。
方林亦在隊列之中，神色平靜，眸底深處，偶有一絲異芒閃過，比手上長刀的寒芒，更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