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除夕夜
與往年相同,一入冬,整個燮國便呈現出一副‘千里冰封,萬里雪飄’的蒼白景象。
這個時節,沒修鍊過丹功,身子骨稍弱點的人,輕易都不敢出家門,生怕會被徹骨的寒風活活凍死。
燕京雖然是都城,卻同樣是冰凍三尺,積雪甚厚,白茫茫一片。
因為正在對鄰國‘柳國’用兵,雙方征戰年余,正處於膠着狀態。所以燕京城內除了城中心的王宮,座落在城西,依鹿山而建的將軍巷,也同樣戒備森嚴,有精銳之師守護。
將軍巷,燮**方高層的聚居地。
佔地千畝,地勢開揚,大小院舍過百的林府,便是座落在將軍巷的深處。
林家,燕京八大丹功世家之首。
自開國功勛名帥林承瀾起,林家代代入主軍方最高權力機構——樞密院,掌管全**機要務。
到了如今第四代家主林啟德,又再進一步,不但手握樞密院,還兼任了殿前都指揮使,掌管護衛燕京的御林軍。
堪稱位極人臣,榮寵之至。
而且,林家子侄,親戚,門徒,大多也都在軍中身居要職,層層把持,勢力盤根錯節。
為此,民間甚至還流傳過‘軍中將領十之有八出自林氏’的誇張之語。
這話雖不盡屬實,卻也從側面反映了林家對軍方的滲透之深。
所以,每到逢年過節,林府自然是燕京城內最熱鬧的幾處府邸之一。
……
……
這一天,是燮國第四代國主姬無旌繼位第九年的大年三十。
濃濃的喜慶味擊潰了燕京民眾對寒冷的畏懼,紛紛走出家門,殺羊宰牛,烹制美食,穿上新制的皮襖,拿出早先準備好的‘燒刀子’酒,點燃鞭炮,歡度新春佳節。
無數枚高高掛起的大紅燈籠,宛如在銀裝素裹的燕京城上鋪滿紅花,格外的壯觀,震撼。
與往年相同,大年三十這天,林府閉門謝客。
林府正門,後門,側門,乃至偏門,都有轎子,馬車守候,有的來求官,有的來請願,以拜年的名義謀求入府一拜的手摺已經在門房擺了一籮筐,但林府就是閉門不開。
數千名奴僕三更天便開始清掃,各個角落都被洗刷得一塵不染,然後張燈結綵,準備美酒,美食……準備一年一度,一年中最為熱鬧的除夕晚宴。
……
……
夜幕降臨,月如鉤。
林府內燈火通明,數千個大紅燈籠,把整個林府裝飾得跟上元晚會似的。
這時候,離晚宴開始時間還有半個時辰。
林府西南角落一座佔地十數畝的大院子裏,有座高三丈,佔地極廣的土木大宅——丹功修鍊房。
寬闊,明亮的丹功修鍊房內,裝飾簡約,透着磅礴大氣。冰冷的鐵杉木地板上,整齊擺放了二十九塊藏青色暖玉。二十九名少年,微閉雙目,安靜端坐在暖玉上,一動不動。
這二十九名少年,清一色都是從林家第五代‘宗’字輩近百名族人中脫穎而出,獲取丹功修鍊資格的林家新銳。
他們正在修鍊林家家傳的丹功入門心法《混元丹經》。
在燮國,乃至整個丹神大陸,只有丹功修鍊者,才算得上是真正的貴族。相比於資質欠缺,天賦不夠的普通林家子弟,他們二十九人,天生擁有修鍊丹功的資質,可謂是幸運的。
但同時,他們也是不幸的。
因為他們能在丹功道路上走多遠,取得何種成就,基本上就決定了他們的未來與前途。
所以,大年三十,當普通林家子弟們已經放下手中的經義,開始嬉戲,放鞭炮,追逐打鬧時,他們卻依舊只能跟平日一般,在丹功修鍊房裏埋頭苦修入門心法《混元丹經》。
吱呀……
丹功修鍊房的大門突然被打開,夾雜着徹骨的寒風,一名生有一雙劍眉,絡腮鬍,四十歲上下的中年男人走將進來。
他叫林啟岳,與林家當代家主林啟德同屬第四代‘啟’字輩,排行老九,奴僕嘴中的九爺。同時,他也是負責管教‘宗’字輩少年們修鍊丹功的管事。
在‘宗’字輩口中,林啟岳有個形象的外號——黑面神。
因為他那張臉宛如萬年玄冰一般冰冷,僵硬,從來不會有笑容。
屋外漫天風雪,冰凍三尺,但林啟岳卻只穿有一件單杉。
看模樣,他似乎也並不冷。
被寒風吹醒的少年們,紛紛起身,站好,敬畏望着身形雖略顯瘦矮,但已經是一名九鼎丹士的林啟岳。
林啟岳面無表情環視一周,道:“下午的功課到此為止。今天是除夕夜,晚課就免了。六品以及六品以上預備丹士,即刻回屋洗換一下,然後去大正廳參加除夕晚宴。”
隨着林啟岳的話音落下,角落裏的一名略顯消瘦的少年彷彿心臟被利刺狠狠扎了一下似的,面色瞬間變得煞白,血色全無。
少年名叫林宗褆,在第五代‘宗’字輩中排行老四。
二十九名少年中,他的年紀最大。再過幾個時辰,他就十六歲,正式步入成年。
但他的丹功修為卻是最低的,僅是一名五品預備丹士。
而另外二十八名少年,最差的也起碼是一名六品預備丹士。
也就意味着,‘宗’字輩二十九名預備丹士,只有年紀最大的林宗褆一人沒有參加除夕晚宴的資格。
林啟岳的話,聽在眾人耳中,就好像是在故意羞辱林宗褆似的。
在眾人的注視下,林宗褆面色蒼白,緊握拳頭,指甲深深嵌進手心肉中,傳出一陣陣鑽心的痛。
話畢,林啟岳轉身離開。
轉身的剎那,他有意無意瞥了林宗褆一眼,眼神中閃過一絲不可捉摸的惋惜之色。
很快,他便走出院門,消失在茫茫風雪中。
……
……
“堂堂林家第五代‘宗’字輩第一個獲取丹功修鍊資格的人,修鍊丹功近十年,最後竟然沒有參加除夕晚宴的資格。林宗褆,你真是給我們‘宗’字輩張臉啊!”
這時,一名身材挺拔,面相俊俏,眉宇間透着股淡淡傲氣的少年,毫不掩飾的對林宗褆嘲諷道。
少年叫林宗耀,‘宗’字輩排行十六。
過完年他才十二歲,但如今已經是一名九品預備丹士。
他只要再加把力,晉級十品預備丹士,便可以進入林氏宗祠,測試身體屬性,挑選適合他的正式丹功功法。然後便可以凝結源丹,晉級丹士。
在以武立國的燮國,丹士是可以直接封官中郎將,領命出征的尊貴存在。
時至今日,無論是林家內部,還是燕京八大丹功世家圈,林宗耀都已經是公認的林家第五代‘宗’字輩第一人。
甚至某些時候,他已經可以代表林家的未來。林家第五代家主的不二人選。
“宗耀,你放肆,竟敢這麼與四哥說話……”
這時候,一名一直站在林宗褆身邊的魁梧少年突然跳將出來,面色漲的通紅,憤怒指着林宗耀大聲喝斥道。
魁梧少年叫林宗篪,‘宗’字輩排行十一。
過完年他才十三歲,但已有近兩米的身高。
這種魁梧的身材,即便是在以身材高大聞名大陸的整個東北域也是極少見的。
他嘴裏的四哥,自然便是林宗褆。
實際上,兩人乃是一母所生的親兄弟。因為習慣,他一直按照族內排名,稱呼林宗褆為四哥。
“四哥?”
林宗耀冷冷一笑,道:“在林家,輩分也好,長幼之序也好,有何意義?林宗篪,雖然你比我年長一歲,但你只是一名七品預備丹士,沒資格對我大呼小叫,滾一邊去。”
“你找死!”林宗篪大怒。
說著,他便要動手。
“小篪,別衝動!”這時候,面色蒼白,一直保持沉默的林宗褆突然開口說道。
“四哥……”
林宗篪自幼對林宗褆言聽計從,雖心存不甘,卻也只能忍怒止住步子。
“聽話,別衝動。”
林宗褆摁住林宗篪,柔聲安撫道。
他心裏非常清楚,林宗耀的話一點兒也不錯。
在林家,只論丹功,只論境界,強者為尊,實力至上,至於輩分,長幼之序,根本就沒幾個人當回事。
所以,若是林宗篪真與林宗耀動手了,無論輸贏,也不管對錯,最後倒霉的必然是林宗篪。
在那些只有丹功境界的族老們眼裏,十一歲便已經是一名九品預備丹士的林宗耀,在將來的成就上,理所當然會遠遠高於十二歲才只是一名七品預備丹士的林宗篪。
“林宗褆,過完年,你就成年了。按照祖上傳下來的規矩,林家子弟成年後,若還沒能晉級六品預備丹士,作為處罰,上元之後,便會被遣出林府,去打理家族的商號。”
林宗褆以一種嘲諷的語氣說道:“以五品預備丹士的身份去打理家族商號,估計會被那些掌柜們供為太上皇吧。嗯,也算是一個不錯的選擇,不是嗎?”
“哈哈哈……”
林宗耀大笑着離開丹功修鍊房。
與此同時,其他那些最起碼也已經是一名六品預備丹士的‘宗’字輩族兄弟們,也紛紛起身離開。
他們看向林宗褆的眼神里,有的是不屑的冷笑,有的是憐憫。
當然,更多的則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做派。
在碩大的林府內,最不缺的,就是對弱者的冷漠。
……
……
幾乎是瞬間,偌大的丹功修鍊房便只剩下林宗褆與林宗篪兩兄弟。
“四哥,你沒事吧?”見林宗褆面色蒼白的厲害,林宗篪滿臉都是擔憂之色。
“沒事。”林宗褆笑着搖搖頭。
只是,他的笑容不但勉強,而且充滿了無法言語的苦澀。
“小篪,從今往後,你不要再顧慮四哥的感受,認真修鍊吧。”林宗褆突然說道。
林宗篪一愣,然後低下頭,低聲道:“四哥,你都知道了?”
“別人不了解你,四哥還能不了解你?”林宗褆苦笑了下,道:“這幾年,你怕境界比四哥高太多,傷了四哥的自尊,一直只花三分心思修鍊,壓抑自己的天賦。可即便是如此,你依舊能在十二歲晉級七品預備丹士。說明你的資質不但不差,而且遠非常人。四哥相信,只要你肯全身心投入修鍊,成就絕不會比宗耀低。”
“可是……”林宗篪欲言又止。
“小篪,你是不是覺得境界比四哥高了,就不再聽四哥的話了?”林宗褆眉頭微皺。
“不是,四哥,我聽你的。”林宗篪低着頭,雙眼漸漸紅了。
“恩。”
林宗褆拍拍林宗篪的肩膀,道:“趕緊回屋去洗洗,換套新衣裳,然後去參加除夕晚宴。晚宴上長輩們都在,你注意下脾氣,別被某些人看了笑話,丟了爹娘的臉面。”
“是,四哥。”
林宗篪點點頭道,然後又像是意識到了什麼,問道:“那你呢?”
“我去陪陪爹娘。”
林宗褆抬頭望着鹿山後山方向,略顯寂寞的說道。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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