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東去 第三章2
因為按照職工醫院的病診,李德源雖然出院了,還要定期回去進行康復治療和檢查,電解質紊亂引起的皮膚病雖然好了,外用的藥物停了,口服藥一個月的療程還沒有結束,而厂部對李德源今後的工作安排也還沒有下來,天天是去工段點個名報個到就無事可做了,所以李德源的父母這段時間集中精力給他安排相親。
相親這種事確實很痛苦,不是我軍無能找不到對象,而是敵軍太狡猾競爭對手太多,所以大傢伙排着隊的相親,其實還是為減少社會不安定因素起了積極作用的。
上午九點,公園東門口,第一場相親準時開始,女方是市團委的幹事,李德源妹妹的同學做介紹人。雙方見面后,女方直接提了三個問題,1每月工資收入多少?2有沒有自己的住房?3婚後生孩子父母給帶不?
李德源如實回答了自己的工資狀況,現在和父母一起住三居室的住房,可以考慮買單獨的住房,父親有嚴重心臟病也沒有隱瞞,父母給帶不帶孩子李德源沒考慮過,回答完后,女方把李德源說的話看樣子是記在了小本子上,相親到此結束,等回話。
第二場是李德源乾媽的妹妹,也就是他干小姨給介紹的,市制氧機廠的一名女工,時間是上午10點市工人劇院前的廣場,女方由親屬陪同,雙方見面后沒說一句話,都是介紹人熱烈的在聊天,十五分鐘后雙方握手告別,等候回話,說實話這個女孩李德源看着挺順眼的,文文靜靜的,可惜一句話沒說上。
上午11點,第三場相親在烈士陵園進行,這個有點搞笑,因為烈士陵園綠化好,都是幾十年的塔松、柏木、法國梧桐等,綠樹成蔭的,平時就成了情侶們常來的地,而且當時公園等地還賣門票,烈士陵園免費參觀,所以這也成了相親見面的熱門場所。
女方是李德源母親同事的遠房親戚,是本市的老戶,就在市裡最大的商業區附近的城中村裡,這在本地叫“坐地戶”,還是農業戶口,可一畝地也沒有,村子被高樓大廈包圍着,據說沒有被開發的原因是搬遷費用太高,周邊的地都成了商業區了,這地還能不貴?
李德源就一個人來的,他母親的那位同事臨時有事來不了,好在照片都提前看過,接頭暗號和所穿的衣服也都事先對過了,剛順着高大的松樹聳立的主道來到刻着“永垂不朽”四個大字的紀念碑前,最少十幾個人呼啦啦地圍了上來,正午的陽光下,一看到這麼龐大的相親團,李德源有點蒙!
這個是大姨,那個是二舅母,這個是三表哥,那個是四嬸子,我的個天啊,李德源眼睛都不夠用了,帶隊的是女方的親姑姑,轉了一大圈了,可來相親的女孩在哪呢?李德源頭暈眼花的又踅摸了一圈,還是沒有一張年輕的女孩子面孔在人堆里。
嬸子舅母的還圍着李德源摸摸胳膊啊拍拍後背啊啥的,看樣子就差沒掰開他的嘴看看牙口了,終於憋不住了,李德源問相親的女孩在哪?那姑姑含笑用手一指,順着胖嘟嘟的手指看過去,林蔭下一位穿着碎花長裙的高個子女孩戴着墨鏡和遮陽帽也往這邊看呢。
該兩個人見面了吧,接下來如果看對眼了,也到了中午飯點了,一起去共進個午餐什麼的,這事也就有進展了,然而女方帶隊的姑姑很客氣的說這就相看完了,回去等信吧。
一頭大汗一頭霧水的出了烈士陵園,李德源直接奔了雪花酪門市,一口氣吃了三大杯這才心裏舒坦了,腰上的bb機響了,是老太太發的信息問上午相親情況怎麼樣?找個公用電話彙報了工作,開着摩托車回到雷神電腦屋,在隔壁的小飯店吃的炒餅,睡了一會,下午三點第四場相親又開始了。
李德源不是都號稱皈依了佛教了嗎?又剃得大光頭還戴着佛珠的穿一身黑衣服的,可他還算孝順,父母的話總還得聽,心裏一百個不樂意,過場還是要走的,不然老太太老爺子一生氣的,他日子也不好過。
這次是和他家老爺子同在市文聯的一位叔叔給介紹的,叔叔家鄰居的女兒,據說剛大學畢業還沒上班,一見面,當著介紹人的面,李德源和那姑娘都沒忍住,哈哈笑了起來,笑啥呢?認識唄,不僅僅認識,這姑娘是李德源一起玩摩托車的小兄弟的女朋友,只不過家裏不知道,而姑娘呢也和李德源一樣,不樂意來也得來。
介紹人不知道怎麼回事啊,還以為兩人認識呢,一相見就對上眼了呢,這親事一撮合成了,媒人的紅包和謝媒宴是少不了的,就讓兩人自己聊,李德源和姑娘扯了幾句,問她男朋友呢?姑娘努嘴一示意,好嘛,就在不遠處的馬路邊摩托車上。
李德源揮手示意了下,小聲告訴姑娘,轉告自己的小兄弟改天請他們喝扎啤吃烤串,隨即和介紹人叔叔打了個招呼,擰了幾下油門奔第五場相親去了。
下午的五點半,第五場相親在市體育館的北大門按時舉行,李德源先見到了介紹人,他父親那廠子的一位阿姨,都是當年一起從東北調到這裏來的,也算是從小看着李德源長大的,阿姨的丈夫是部隊的軍官,複員轉業到地方后在政府機關供職,阿姨家也就從郊區的廠區家屬院搬到了市委大院。
女方是母親陪着來的,一看這位穿着板板正正的中年婦女,李德源心裏就打鼓,能在這麼熱的天還穿着長袖襯衣,剪髮頭梳的一絲不亂,而且目光犀利面無表情的上上下下地打量自己,多半是政府官員或者是部隊家屬。
前幾天阿姨和李德源母親定這事的時候,這家的背景啥的沒怎麼和李德源細說,估摸着是不想說的太詳細,今天一見面,李德源明白了,這是幹部子弟。
阿姨還給打圓場呢,說李德源的光頭是救火后治療時臨時剃的,可沒敢說他是自己刮的這麼乾淨的,至於一身黑衣服是解釋成在鋼鐵廠上班,穿淺顏色的容易臟,習慣穿深顏色了,今早上出來的時候老太太硬把李德源脖子上的佛珠搶了下來,這個就省事不用解釋了。
那姑娘穿的很樸素,白襯衣怎麼看怎麼像部隊上發的那種制式襯衣,98年的時候姑娘們夏天穿的襯衣啥的基本都有些裝飾的,花邊了刺繡了啥的,冷不丁看到這麼素的穿着,很眼前一亮的感覺。
介紹人阿姨和女方的母親寒暄了幾句,李德源和那姑娘對視了一會,找不到起頭的話說,一個低着頭看地上的螞蟻,一個側過臉去看體育館大門那進進出出的人。
十分鐘很漫長!總算等到了雙方告別的時刻,介紹人阿姨小聲說對方母親對他的印象還不錯,女孩的態度回去再問,讓他等信,隨後三人上了停車場的一輛奧迪車,李德源一看牌照,牌照號是100以里的,他們玩車的哥們里有交警,說過,市政府用車牌照號是100以里的,比如“00011”就是個某個長的車,當交警的都得背這些牌照號的。
看到奧迪車遠去了,長出了一口氣,擦了把臉上的汗水,街上的車和人群也多了起來,到了各單位下班的時間,交警啥的也都要在交通擁擠的高峰期出來執勤的,李德源這輛沒牌照的水貨摩托車比較扎眼,得趕緊避開風頭。
穿小巷走小街,好不容易二十分鐘之內趕到了哥們家,這夥計外號老黑,是李德源的高中同學,1米85的個頭,籃球打得好,很憨厚的長相,可打起架來手黑的很,他和李德源還有來自幾十公裡外礦區的老衛,三人當年可沒少一起惹禍。
高考畢業后,老黑沒考上大本,家裏托的關係去的警官學校,李德源去了鋼鐵學院,老衛上的是本省師範大學,假期還常在一起廝混的。老黑畢業後分回本市當了條子,去市醫院治鼻炎的時候,正趕上當班的女大夫那天心情不好,失戀了,手下沒留神,把老黑鼻子裏的一個膜給弄破了。
這個鼻腔里的膜破了,說通俗點只要老黑一呼吸,就和吹哨一樣,這多嚴重影響條子的形象啊!可一看對方是個嬌小玲瓏的女大夫,一問正好失戀還是個單身,醫療事故也不追究了,縫補好了膜后,威逼利誘的就把女大夫變成了他老婆。
老黑結婚那天李德源還召集來了十八輛大排量的摩托車外加九台偏三,在接親的車隊前當開路的,一到路口,兩台摩托上去封路,偏三拉着報警器,偏斗里坐着戴墨鏡的美女扛着紅旗,別提這車隊多拉風了!
自己娶了漂亮媳婦也沒忘了李德源這鐵哥們,老黑媳婦就把自己的閨蜜拉到家裏,打算撮合成一對。
別說,今天啥樣的都見過了,李德源一到老黑家看到坐在沙發上的這個陌生女孩,還真對上眼了!鵝蛋臉柳葉眉大眼睛,身量也不低,看骨架子也不瘦,挺健康陽光的一個女子,也很開朗,主動打招呼一點不見外的。
飯桌上聊的也挺開心,李德源憋了一天了,可算遇見個能說上話的,也就放開了,講廠里的事,講玩摩托和戶外的事,古今中外天文地理的,這通白活啊,一喝了酒嘴上沒把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