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那麼,那位頭領怎麼了?」夏主教早聽聞這位五十人部隊的鐵玄將軍了,也深信那是沾國未來的希望,「願神保守他。」
「那位記者本來就是在跟着五十人部隊的,希望可以知道更多聯合軍的狀況,但中途跟丟了,」貝尼修女回想的說:「記者說五十人部隊的走向很古怪,明知政府軍都在追蹤他們,為了那一百塊金磚,所有人都拚命在找那位頭領,但他們好像不單沒有儘快回去聯合軍的根據地,反而兵分兩路地在政府軍的地方四處竄,完全不明白他們想幹什麼。」
「那……他……他們有人受傷嗎?」恩林一臉死灰,她忍不住要問:「他有受傷嗎?」
「他?」貝尼修女不明所以,「好像說沒人受傷,可是,他們一直從東北走下來,那記者是在來渥府前跟丟他們的,他相信他們有可能是來了渥府,因為此地有內河航道讓他們直接返回相非鎮。」
「哦,那……很好,願神保守他們。」恩林失魂落魄地離開了餐桌,完全沒聽見貝尼修女生氣地要她把食物吃完的聲音。
恩林再次把自己鎖進祈禱室里,這次更是連水也沒帶進去,直教夏主教擔心死了。
「神啊!求禰保守他,不要讓他發生任何意外,我願意以命換取他一生的平安;神啊!他是沾國的棟樑,他不能有意外,求禰帶領他脫離惡者的追逐,讓他安然回到相非鎮。我的神啊,求禰,求禰拿走我對他的愛,也拿走他對我的心情,愛……實在太痛苦,神啊,我現在要怎麼做好?我真不知要如何做!」
她跪在小石室中央的一個小聖壇前,仰望上面的十字架,兩手用力地緊扭住身上的黑袍,小肚子沒一點飢餓感,她迷茫地低聲問:「究竟要怎辦?他要是死了,那怎辦?他要是找來了,要怎麼?若不來,我又要如何?」
串串仿徨的眼淚在流,她低聲哀求:「神,讓我只懂得愛禰,再沒有其他……讓他忘了我,讓我忘了他……神,恩林願意終身不離聖職,永遠為神工作,求禰要保守他,保守他的腳步,讓他一生安然而行,神,我的主,求禰帶領我的路,讓我知道究竟要何去何從……」
恩林的禱告挾着淚聲從小石室幽幽地傳出,門外的夏主教聽得心也酸了,「這孩子,這又何苦?」正在想着要如何安慰那在流淚的無助小女孩,夏主教卻聽見一聲聲疾走的腳步聲,還有槍枝把子彈上膛的聲音!
「你們是誰?」夏主教抬目瞪視匆地在走廊上出現的幾個軍人,她一看那軍服上的星形軍章,心頭才稍為安心一點,是聯合軍,還好,他們不是來洗劫的流氓軍人。
「抱歉,我們是來找人的,打擾了。」說話的竟然是一個女生,夏主教覺得奇怪,女兵是極少數啊,只聽那女兵有禮地說:「您是院長吧,我們是來找夏恩林的,麻煩您叫她出來,我們時間不多。」
「你們找恩林幹什麼?」夏主教護孩子心切,身子不由自主的把身後小石室的門擋住,卻無形中透露出了恩林的所在。
「多謝您的合作,得罪了。」不由分說,鐵芯拉開了夏主教,長腿有力地向那小木門踢去,門開了,卻看見那張熟悉的臉驚訝地轉過來,鐵芯不由得露出罕有的興奮聲音。,「嫂子!」
「鐵……」恩林來不及驚訝,已被鐵芯拉着走。
「找到了,將軍。」鐵芯立即用通訊器向鐵玄報告,一面跟恩林說:「嫂子,我們要儘快走,來!」
「你們想怎樣?」夏主教急急地緊跟在後,直到了修道院的聖堂才驚訝地發現,那是一整隊的軍人小隊侵入到修道院來,只見那所有軍人一看見恩林,眼都不眨的看着她那美麗的小臉,夏主教急壞了,她不要命地掙開那女兵強拉住恩林的手,直把恩林抱緊,警告地說:「我不容許你們傷這孩子!」
剛剛聽見鐵芯從內堂把恩林找了出來,鐵玄匆匆地從外面跑來,看見那老修女正在責難鐵芯,但他的眼睛裏就只有恩林,看到她的臉,消瘦得讓他心痛了。
「您就是恩林的教母?」鐵玄知道時間不多,他們要儘快撤走,他直接地說:「我要帶恩林走,她是我的女人。」
此話一出,讓被五十人押來聖堂的一眾修女都紛紛抗議了。
「你不要妄語傷人,恩林是神的僕人,你不要胡說八道!」貝尼修女第一個發難擋在恩林身前,那漂亮的藍眼睛閃出嚴厲的目光,淡黑色的眉毛挑起來,極具威勢。
怎料換來的卻是五十人部隊被迷得紛紛投送來的痴戀眼光,一聲聲低低的讚歎,「好美啊!」直讓貝尼修女的臉又紅又黑了。
「藍眼睛修女,請不要誤會,我們鐵玄將軍跟恩林可是兩情相悅的,我們部隊都可以作證。」左廚走過來陪笑地說:「我們這次是冒死地從東北南下,目的是護送將軍來接夫人的,此地是政府軍的地方,我們不得不速戰速決,請原諒我們如此匆忙闖進來,也請各位修女們不用擔心,在回到相非鎮之後,夫人一定會再跟你們保持聯絡的。」
左廚如此詳細的解說換來了一陣驚訝的沉默,夏主教這才安下心來。
「原來是鐵玄將軍。」夏主教打破沉默,「但我總不能讓恩林就這樣跟你走的。」
「我不會跟他離開,我不走,不!」恩林垂首忍住眼淚說。
「你敢再說一次?你以為我還會讓你溜走?」鐵玄生氣了。
「嫂子,妳知道哥有多在意妳的。」鐵芯也不懂恩林,「你明明愛着他,不是嗎?」
「我愛的是我的神。沒有其他,你走吧!」恩林終於望向鐵玄,眼淚也忍不住了。
「我就是妳的神!」鐵玄火大了,究竟她要怎樣啊?
他舉起槍來,「砰」的一聲,聖堂里一個聖像應聲碎了,他卻不罷休,槍口又瞄向另一個聖像。
「不要,不要這樣!」恩林慌亂地撲向他,拉住他持槍的手,哭着罵起來:「你這野蠻人究竟想怎樣,住手!」
「跟我走。」鐵玄把恩林緊抱住。
「我……我跟着你只會扯你後腿,成為你的牽絆……」恩林兩手忍不住也抱緊了他,哀聲地說:「鐵玄是屬於沾國的,我……」
「我不屬於任何人、任何國家,但你只能屬於我。」鐵玄放輕了聲音說,卻轉頭向夏王敦說。,「請讓我帶她走。」
「我似乎沒有其他選擇了。」夏主教嘆了一口氣,「請容我跟恩林說兩句話。」
「教母……」恩林走近夏主教的身前,心亂如痲。
「恩林,神給了你許多的恩賜,你的美麗不單隻是外表,更在心靈,你聰慧仁愛,醫學、地理、詩歌各方面都充滿恩賜,然而,你唯獨欠了一種恩賜,那就是獨身的恩賜。」
夏王教的微笑充滿了慈愛,蒼老的手慢慢地把恩林的白頭巾脫下來,那一頭長及腰際如絹又如絲的秀髮散開,夏主教輕撫着恩林仍在流淚的小臉,輕聲地說:「不是人人都有獨身的恩賜,你就更是非常缺乏。」
「教母……妳不要我了?」恩林捉緊夏主教蒼老卻溫暖的手,眼淚串串而下。
「我現在以修道院主教,沾國修道院院長的身分,正式免去夏恩林的聖職,此後夏恩林小姐不再屬於修道院的一員,其在外的所有言行均與本會再無瓜葛。」夏主教把當年親手為恩林戴在頸項上的十字架鏈子拿下來了。
「教母,妳不要我了?不!」恩林跪了下來,緊抱住夏主教的腳,傷心欲絕。
「傻孩子,妳既要嫁人了,又怎可以有修女的身分?」夏主教也眼含淚光,扶起恩林站起來,一面說:「鐵玄先生,請你過來。」
夏主教把自己的十字架鏈子拿下來握在一隻手上,那隻手也握住了鐵玄粗大的手,另一隻拿着恩林的十字架的手同時也握住那因痛哭而顫抖的縴手,微微一笑。
「鐵玄先生,我在上帝的慈愛之下問你,你是否願意娶夏恩林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她同住,在神面前和她結為一體,愛她、安慰她、尊重她、保護她,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她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她,直到離開這世界。」夏主教決議要讓恩林就在自己親手之下送她出嫁。
「我願意。」鐵玄有點錯愕卻高興極了。
「夏恩林小姐,我在上帝的慈愛之下問你,你是否願意嫁鐵玄先生為妻,按照聖經的教訓與他同住,在神面前和他結為一體,愛他、安慰他、尊重他、保護他,像你愛自己一樣。不論他生病或是健康、富有或貧窮,始終忠於他,直到離開這世界。」
夏主教的手緊緊地握住她的手,恩林錯愕得反應不過來了,「我……」
恩林看見夏主教笑眼之中的鼓勵,她美麗的眼睛又掃向身旁的鐵玄,他的眼睛緊盯着她,眼光彷彿冒出火來。
她的臉紅了,長長的睫毛一眨,沾在上面的淚珠抖下來,頭垂下來,在所有人的屏息以待中,用細得再也不能再細的聲音,但所有人都聽見了,她說:「我……願意。」
在一陣歡呼聲之後,夏主教讓二人交換手中的十字架。
於是,恩林自小帶在身的十字架,現在掛在鐵玄的身上,而夏主教的十字架帶着滿滿的祝福經由鐵玄的手,掛在恩林的身上了。
「恩林,修道院明天就會徹回羅馬總會,你安定下來后,記得跟我聯絡,教母的家就是你的家,隨時都可以回來,將來的某天,一定要帶着你們的孩子來見我。」夏主教撫着恩林的手,恩林的臉龐更紅了,她卻把恩林的手交到鐵玄的手裏,叮囑地說:「一定要好好待她,如果局勢真的太危險,送她回來我身邊,不要讓她受苦。」
「謝謝您,教母。」鐵玄心裏激動,眼睛竟有點紅。
「好了,婚禮完成,你們快走,不要被政府軍的人抓走,快走吧。」夏主教像趕鴨子一樣把五十人部隊逐出,跟着十二位修女一直站在修道院門口,目送着鐵玄拉着恩林離開的影子,直到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夏主教,妳做得很好,」最年長的方修女輕輕拍着夏主教的肩膀,夏主教才從遠望之中回過神來,身體累極地坐在旁邊的石欄上,眼淚終於洶湧而下。
「夏主教……」貝尼修女走來,輕聲安慰:「恩林會幸福的。」
「嗯,但是……」夏主教終於大哭了,「我女兒被搶了,她被那男人搶走了!」
「呃,夏主教……」貝尼修女頓時也無語了。
幾艘快艇早就在河道上等候着,五十人部隊的速度極快,恩林卻是被鐵玄抱着走的,他們一直都在無聲之中疾馳,直到上了快艇,引擎在河道上咆哮起來,眾人的動作才稍放鬆一點。
幾十對眼睛不禁向恩林張望而來,看見她非常安靜地坐在鐵將軍的懷裏,纖細的手一直捉緊將軍的衣角,那嫵媚的嬌柔容顏在黑漆漆的夜裏,成了河道之上的月亮,如此溫柔,如此明麗。
大家都太明白頭領何以如此冒險,如此違逆素來冷靜的本性也要把她接回來,如此完美得近乎神聖的女子,相信任何男子也會認為,即使賠上命,也是太值得了。
「小心,把子彈都上膛,備戰。」鐵玄的聲音低低地從通訊器傳人部下的耳里,「前面有分支口,小心埋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