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駱妍玉並不願意,但見皇兄神色不悅,猜測大概是梁語嫣的反應讓他不開心,他想兩人獨處,好改變梁語嫣的態度,於是她只好依原計劃,找借口帶着韓宸楓離席。

直至此時,梁語嫣才發現了異狀。為什麼公主要支開韓大哥?她想拉住韓宸楓,但他已早一步走出殿去。

「你真無情。」見表兄無情地走出,沒有一絲掙扎,駱妍玉忍不住開口。

韓宸楓逕自走進御花園,來到錦鯉池邊。「不是我無情,無情的是梁語嫣和皇上。」

這句話分明是指責,但他的神色卻沒有一絲忿恨。綠雲罩頂,他真能不在意?

「所以你不管我們出來后表嫂在裏頭會發生什麼事?」

「她已經不是我的嫣兒,發生什麼事我都不在意了。除了……皇上不能喚她嫣兒。」

駱妍玉覺得莫名其妙,他在意的真與眾不同。「你在意的是名字,不是你的妻子?」

「在意?她已經不是我所在意的那個女人了。」

「既是不在意,為什麼當初要請皇兄賜婚?」

「若你在意,為什麼要幫皇上支開我?」

「我才不在乎表嫂,也不是皇兄要我這麼做我就怎麼做。只是事已成定局,我帶你離開宴會,你才不會難堪。我想勸你,她配不上你,皇兄都已經做到這程度了,你乾脆放手吧。好歹你曾經那麼重視她,現在看皇兄奪了她,你不心痛?不如不要再見。」

「心痛?」韓宸楓冷笑一聲,語氣淡漠:「我沒有心了。」早在見到那座孤墳時,他便已經無心了。為了嫣兒的名聲,他要再等等,等尋到了一個好機會,為嫣兒報仇,所以他現在不能放手。

「雖說是失憶,但這回表嫂死裏逃生后,總覺得不一樣了……」

駱妍玉話方出口,就聽見了後方傳來騷動,幾名侍衛喊着「護駕」,匆匆跑過。他們才剛離開宴席,到底出了什麼事?

梁語嫣如今正拚死扞衛着自己的清白。

方才韓宸楓無情地轉身離去,梁語嫣來不及拉住他。當她還因他的無情傷心時,卻覺得頭頂一黑,是駱徘鴻站起身,從她身後環住她,壓下了她的手。

梁語嫣嚇得想推開他,但駱排鴻沒讓她如願,只是輕撫着她的面頰,軟聲安撫:「你要朕不喊你嫣兒,朕便不喊,只要你別對朕這麼冷淡。」

「皇上請放開語嫣!皇上乃一國之君,請自重!」

梁語嫣望向四下,想尋一個可以求助的人,沒想到宮女太監們不知何時都已被遣在外。

梁語嫣對待沒有情意的男人竟是這麼冷淡!駱徘鴻想着,是不是該告訴她他們之間的韻事;但又想,若他在她沒有心理準備的情況下開口,她是否承受得住?

雖然他是一國之君,但他們之間的事終究是不倫。

「語嫣,不要害怕,放鬆心情,你會想起一切的,想起對你來說,朕是誰。」

皇帝不安分的手不但環住了梁語嫣的腰,另一手還覆蓋上她的手,輕輕地揉着。這舉動讓她厭惡。今生除了韓宸楓,她絕不讓另一個男人如此擁抱她!

於是,她伸手抄起一碟茶點,在桌上用力一敲,碟子斷成兩截,梁語嫣便抵上自己的喉頭。

駱排鴻被嚇得放開她。她失憶至此,竟想以死扞衛自己的清白!他不能再沉默了,他得告訴她他們之間的事,免得她真的尋死。可當他正要開口,梁語嫣扯住了桌巾,將一桌杯盤扯落地,藉此拉開了他們的距離。

這一連串的聲響引來了大內侍衛。韓宸楓及駱妍玉也因這變故急忙趕回,見到的就是梁語嫣手持半片碟子架在頸邊這一幕。

眾侍衛以為有人行刺,趕來竟看見韓夫人打算自戕,再見皇帝極力安撫,紛紛感到莫名其妙。

「朕喊護駕了嗎?全退出去!」見梁語嫣因為侍衛闖入,情緒更加激動,駱徘鴻連忙要侍衛退出。若梁語嫣真的刎頸,他怎捨得!

看着侍衛魚貫退出,韓宸楓只是佇立在原地。見他回來,梁語嫣丟下碟子就撲進他懷裏,抱着他哭泣出聲:「韓大哥……韓大哥……」

懷中的梁語嫣痛哭出聲、全身顫抖,讓他想起了在義陽時,梁語蓁上門尋釁的事。他永遠記得梁語嫣見他走進廚房,奔入他的懷中,雖然強忍着害怕,但身子的顫抖還是泄露了她的情緒;直到梁嘉明與梁語蓁都走了,她才放鬆了戒備,哭泣出聲。

韓宸楓很難不對這樣的梁語嫣產生愛憐,於是回住梁語嫣。

「皇兄是怎麼嚇着了表嫂,居然讓她想自戕?」駱妍玉明知故問,得意地看着駱徘鴻的惱怒。梁語嫣失憶得好啊!連帶把自己跟皇兄的風流韻事都忘了。

「她完全不記得朕了。」看着她尋求韓宸楓的安慰,駱徘鴻心裏很不是滋味。「朕宣太醫來為她診治,讓她留在宮中吧。」

「我不要!韓大哥,求求你,我不要留在宮裏,你帶我回去好不好?」

韓宸楓望向駱徘鴻,臉上儘是嘲諷的笑意。他還真是等不及,連讓她恢復記憶也等不了。「皇上,我娘交代今夜要和語嫣談心事,若皇上堅持留下語嫣,請先遣人告知——」

「不,不用了。皇姑既然等着語嫣回去,朕便不強留了。」

駱希鳳雖只是駱徘鴻的堂姑,但由於她與先帝感情甚篤,在他還是皇子時,有很長一段時間是由駱希鳳教養的,駱徘鴻在她面前還不敢放肆。若讓皇姑知道他與梁語嫣的事,她手上可是握有先帝御賜的金鞭,上鞭昏君,下打讒臣……

幸好皇兄還怕皇姑!駱妍玉在心裏叫好,再次由衷感謝老天,梁語嫣失憶得真是太好了。

梁語嫣房中,大夫正為昏厥的她把脈,像遇到什麼難解的問題般地皺緊眉頭,最後搖了搖頭,放開了梁語嫣的手。

「大夫,她怎麼了?」韓宸楓一將梁語嫣帶出皇宮,上了馬車,她便昏倒在他懷中。擔心是頭上的傷所致,回府後他立即請了大夫來診治。

「只是受了驚嚇,無妨。倒是韓公子您說令夫人有失憶的狀況,這……」

「大夫有疑問嗎?」

「她的傷已痊癒,並沒有留下什麼後遺症,所以應不會失憶才是……」

所以,她真是偽裝的?韓宸楓冷起了面孔。但他方下了這個結論,大夫卻說:「不過,也有可能並非傷勢造成的失憶,而是心病所致。極度的傷心、害怕或絕望都有可能;也有可能她想逃避現況,所以選擇遺忘。」

傷心、害怕、絕望?自從娶了她的隔日起,韓宸楓的心便沒有一日不痛,傷心絕望都是她帶給他的。害怕?她的手段才讓人害怕。

「大夫,這種失憶,有沒有可能完全抹滅了自己,把自己當成另外一個人?」

「很有可能。如果她逃避現況,那她會選擇一個她想過的人生,將自己變成她想成為的人。」

送走大夫后,韓宸楓看着昏睡着的梁語嫣,陷入思考。

所以……有可能真是失憶,因為她想過嫣兒的人生嗎?韓宸楓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這個「梁語嫣」,他不想給她溫柔、不想疼惜她。她永遠是這麼自私,連失憶都是如此自私;她忘了一切,就以為別人也能忘了一切嗎?

她給他造成的創痛,他終其一生都無法抹去。

於是,韓宸楓心中剛浮現的一點點憐惜迅速被扼殺。他無法再待在她身邊,只能選擇逃避,一如這新婚兩個月的日子。

今天要去哪間酒樓?群芳閣吧。韓宸楓每每想起群芳閣,總會不由自主地露出微笑。群芳閣里有名歌伎,歌聲煞是好聽,就像……韓宸楓收起了笑容,回頭望了床上的人一眼,才轉身離去。

那歌伎嗓聲如黃鶯出谷,尤其唱到悲曲時,如泣如訴的歌聲與梁語嫣如出一轍,總能讓他想起那曲〈妾薄命〉……

睡夢中的梁語嫣不知道夫婿已無情地離去,睡得極不安穩,作着恐怖的夢境——皇帝發現了她不是梁語蓁,質問她梁語蓁的去處,而她答不出來,他便將她推出午門斬首……

直到她聽見一陣陣呼喚她的聲音,將她由夢境中喚醒。

梁語嫣睜開眼,看見的是韓宸楓離去後接着入內的駱希鳳。

「作了惡夢吧?我看你好像很害怕,便把你搖醒了。」駱希鳳拿出手絹,溫柔地為梁語嫣擦拭着額頭的冷汗。

她又昏過去了嗎?這一回,韓大哥依然沒有留在她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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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姝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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