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5章 風聲(四)
一聲冷冰冰的喊聲在季良的身後響起,一下子驚得他魂魄好想都飛到了天外。
三個身穿勁裝的男人不知道何時來到了季良的身後,當前的那個男人一手按着腰間的佩刀,另外一隻手中拿着一個黃-色的捲軸。
季良驚恐地看了看先生,他的腦子飛快地運作了起來,想要找到一個辦法如何能打倒這三個人,將先生救出去。
但是那三個人給了他一種很危險很危險的感覺,一個個的方案都在他的腦子裏面閃過,然後又被他自己痛苦地否定了。
舟世迅看了看季良的表情,輕輕地搖了搖頭,示意他不要輕舉妄動。
“我就是,”舟世迅走到了那幾個勁裝男人的面前,淡然說,“你們應該是來抓我的吧,我就在這裏,抓走我就是了。”
那三個男人看了看舟世迅,隨即目光都集中在了季良的身上,“他是什麼人?”
“只不過是一個過路的人而已。老朽我走得累了,在這裏歇一歇腳,恰好和這位小兄弟萍水相逢,討要一碗水喝。”
季良張大了嘴,一臉不可置信的表情,他自小就和舟世迅在一起生活,從來就不會說出任何謊話,所以自然在舟世迅為自己遮掩的時候沒有辦法配合的那麼默契。
然而那三個男人似乎對季良也不甚感興趣,只不過看了他的手腳幾眼,確定他並不是一個練武的人之後就將視線轉到了舟世迅的身上。那個帶頭的男人微微的一抱拳,“舟先生,我們敬重您是一個有威望的人,所以也沒帶那些叮里噹啷的玩意。這裏在下也請舟先生自覺一點,別讓兄弟們難做。”
舟世迅微微一笑,“老夫見到幾位可曾有過一絲驚慌?”
那帶頭的男人搖了搖頭,“先生是飽學之人,在下佩服。”
那男人伸出手來,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舟世迅看了季良一眼,微微地點了點頭,隨即便昂首向前走去。
季良不自覺地伸出手來,做了一個阻止的手勢,然而想起舟世迅最後的那一個眼神,季良還是把自己的手收了回來。
如果此時自己暴露了先生的說辭,那當真是辜負了先生的一片心意了。
風,輕輕地吹了起來,季良直挺挺地站在樹下面,目送舟世迅從自己的面前走遠了,一直消失在了遠處。
一滴淚水順着他的臉龐緩緩地流了下來,季良抹去淚痕,壓抑下自己心中的不安,慢慢地朝鎮子裏面走去。
這一次,只有他一個人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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揚州府衙的大牢是用月竹山上面開採的青岡石所壘鑄而成的,石縫之中有些用了粘土和糯米澆灌,而一些重犯的囚牢更是用了鐵水灌注,所以關在裏面的囚犯別說是逃脫,就連在岩石牆壁上留下一絲半毫的痕迹都做不到。
普天之下,除了祐京的天牢,就只有揚州的大牢才有如此規格,難怪百姓們都說揚州乃是天下的二都,說的不是別的,正是這揚州的大牢乃是天下第二堅固的牢房。
時節已經是初夏,季良走入揚州大牢的時候,身上還只是穿着一件單衣。
看着一扇一扇的鐵門在自己的面前打開,露出裏面黑洞洞的空間,季良的心中不禁抽縮成了一團。
先生就是被關在這樣的地方嗎?
季良知道先生平日裏面最喜歡陽光,即便冬天再冷的天他也一定要出去曬一曬太陽,如今被關在了這樣的地方,先生年事已高,又如何能經受得住?
走到了一扇碩大的鐵門前面,那帶路的獄卒回頭看了看因為心中情緒激蕩而發獃的季良,不耐煩地催促道,“你走不走?不走就出去,爺沒時間在這和你耗着!”
季良的心中一陣憤怒,但是他按捺下來,從自己的懷裏掏出了一顆金銖,雙手捧着送到了那獄卒的面前,“還請大哥行個方便。”
那獄卒臉上露出了一絲笑意,“還行,是個懂事的。”
說完獄卒就把自己腰間的一串鑰匙放到了季良的手中,滿不在乎地說,“鑰匙給你,開了門,一直走到最裏面,那就是了。”
季良接過了鑰匙,詫異地看着那獄卒,心裏面想着難道他就不怕自己把犯人偷偷地放跑了?
那獄卒似乎是看透了他的心思,哈哈一笑說,“這大牢建成了三十多年,還從來沒有人能從這裏逃出去,你要是真的能把人放跑了,哥哥我就自認倒霉!”
季良的心中感嘆,他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即便他能帶着先生走出這大牢,恐怕也走不出府衙的大門。
想通了這一點,季良不再遲疑,拿起手中的鑰匙,打開了面前的那一扇黑黝黝的大鐵門。
一股冰冷冰冷的風呼地一聲吹到了季良的臉上,他的身上不自覺地就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那股風涼颼颼的,但是卻也不像是冬天的風那麼刺骨,反而好像只是吹在了人的心中,讓人從心裏面冷到了外面。
“嘿。”在身後看着季良的獄卒冷哼了一聲,不屑地走開了。
季良鼓起勇氣,慢慢地走入了那黑洞洞,不知道有多長的走廊之中。
周圍都是鐵柵欄,裏面沒有光,也沒有聲音,好像整個大牢都是空的一樣。
季良的心莫名其妙地劇烈跳動了起來,他覺得那些鐵柵欄的後面似乎有什麼人在看着他,但是他的眼睛無法穿透黑暗,自然也看不清裏面究竟是什麼情況。
只走了一會,季良身上的衣服就已經被冷汗噙透了,在這幽深陰冷的大牢之中,更加讓人感到寒冷。
然而季良堅定地走着,他必須要見到先生才行,必須要確保先生的安全才行。
深一腳淺一腳,季良的腳步聲在走廊裏面遠遠地傳了出去,那空曠的聲音讓季良的心裏面更加的恐懼,他的頭皮縮緊,頭髮全都一根一根戰立起來。
咣當……
一聲巨響在季良的身邊毫無徵兆地響起,讓季良原本就綳得緊緊的神經一下子抽緊了起來,他不受控制地大叫了一聲。
“水……”一個虛弱的聲音從剛剛發出巨響的那個牢房裏面傳了出來。
季良接着牢房裏面昏暗的天光看去,卻只是更加驚恐地大叫了起來。
那鐵柵欄的後面有一隻胳膊在揮舞,皮肉如魚鱗一般翻起的胳膊上五根手指毫不着力地晃動着,好像是幾條掛在竹竿上隨風飄搖的布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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