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我許你走了嗎?」李瀚攔住她,並粗魯的推了一把,她冷不防踉蹌了幾步,最後仍沒站穩,跌了一跤,一屁股坐在地上。
見狀,李瀚嘲笑。「跌得好。」
她皺起眉,深吸一口氣,正想爬起來時,一隻手伸到她面前,她抬頭見是朱隱光,沒理他,轉而攀着一旁的廊柱起身。
「下官聽說,官位越高之人也越能容人,今日下官算是見識到大人的胸襟了。」冷冷說完,她轉身便走。
「冬十一,你這是什麼意思?你是在罵我嗎?」李瀚怒問。
「李大人,算了,他不過是小小一個侍中,何必與他計較。」朱隱光緩頰。冬九生前,他曾有意求親,但被她婉拒,不過雖被拒絕,兩人仍是朋友,時有來往,一直到她去世為止。
他看見面容神似冬九的冬十一,不禁想起了這位紅顏薄命的故人,因此對冬十一多了一分維護之意。
這時一直冷眼旁觀的陸永濤鄙夷的斥責,「要對付一個人手段多得是,這麼大呼小叫,難看死了。」這李瀚簡直是只長肉沒長腦子,要不是出身李氏,他哪能身居長史之位。
「永濤兄,那你有什麼好辦法可以治治那小子?」兩人同樣出身四大世族,打小一塊長大,李瀚沒計較他的話,興匆匆的求教。
陸永濤沒說什麼,直直往外頭走去,直到和朱隱光分開,他才低聲和李瀚交頭接耳起來……
這日一大早便烏雲密佈,還颳起了大風,墨良浚下了朝,便乘上御輦準備往澄明閣而去。
不料轎夫剛抬起御輦,走沒幾步,那轎底竟塌了,將墨良浚生生給摔了下來。
在場的幾名轎夫與隨行太監全都面露驚駭之色,不知御輦怎麼會壞了,連跟在後頭的冬十一也傻眼,幸好侍衛反應快,急忙過去扶起墨良浚。
墨良浚雖沒受傷,但當眾出了這麼大的糗,心情豈會好,他黑着一張臉,惱怒的喝問:「這是怎麼回事」
轎夫和隨行太監全都駭然的跪趴在地,冬十一這時才回神,見眾人全部跪倒,只有她站着,也趕緊跪下。
這裏的動靜吸引了數名大臣的注意,以李瀚和陸永濤為首的幾人趕了過來。
陸永濤上前面露關切的請示,「不知陛下聖體是否有受傷?要不要宣召太醫為陛下診治?」
「朕未受傷。」墨良浚冷着臉道。
李瀚則開口大聲斥問冬十一,「冬侍中,這車轎是歸你掌管,如今御輦塌了,將陛下摔了下來,令陛下受驚,你可知罪?」
冬十一垂着臉,心知李瀚是藉故發難,刻意在皇帝面前刁難她。但他說得也沒錯,這御輦確實歸她所管,不管怎麼說,她都脫不了責任。
她用沙啞的嗓音回了一句,「令陛下受驚,確是下官的疏忽。」她接着轉向墨良浚說道:「微臣知罪,不敢推諉責任,但請陛下給微臣一個機會,讓微臣查明是何原因,導致這堅固的御輦竟會塌了。」
李瀚厲色指責她,「這分明是你怠忽職守所致,你還想為自己脫罪而虛詞狡辯!」
她看了李瀚一眼,神色鎮定的道:「李大人可否指出適才下官話里,哪一句有狡辯脫罪之意?」
「你說……」李瀚才說了兩個字便堂住,望向了站在他身側的陸永濤,示意他來說。
陸永濤在心頭暗罵了一句蠢貨,這冬十一方才一開口便認罪,還聰明的要求陛下給他機會查明御輦塌陷的原因,李瀚蠢笨得連話都不會聽,還想給冬十一使絆子?
他肅聲道:「陛下所乘御輦塌陷,這事前所未聞,臣懷疑是有人刻意為之,想藉此傷害陛下聖體,臣以為為避免嫌疑,這御輦之事不宜再交由冬侍中調查。」
李瀚這回變機伶了,也附和道:「沒錯,請陛下將冬侍中一干人等收押,以查清是何人所為。」
墨良浚目光冷冷掃過他們,那狠戾的眼神看得眾臣全都低下了頭,不敢與他對視。
須臾,他揮手道:「這事朕自有主意,爾等無須多言,你們退下吧。」
還想再說什麼的李瀚剛要開口,便被陸永濤給拽住了,隨着幾位官員一塊退了下去,只留下跪在地上的轎夫、太監和冬十一。
片刻后,墨良浚出聲,「全都起來吧。」
眾人趕緊站起身,墨良浚指派幾名轎夫移開御輦的頂蓋,親自查看塌陷的位置,冬十一跟在他旁邊,看見底部卯榫的部分損壞了,明顯是人為造成。
「陛下清晨乘御輦來大明殿時,可有發覺什麼異樣?」她想知道這御輦是在不久前才遭人破壞,或是昨夜就被破壞了。
明白她的意思,墨良浚答道:「朕今晨乘御輦從寢宮前來大明殿時,便已查覺御輦有些搖晃。」顯然是在昨夜便遭人動手腳,只是那時他並未想到有人會蓄意破壞,因此並未多想。
「微臣即刻去詢問昨日輪值之人是誰,看是否有見到可疑之人……」
冬十一話未說完,便被墨良浚打斷。「這件事朕會命其他人調查。」
她有些意外,但在聽見接下來的命令時,她更是錯愕的愣住了。
「來人,將冬侍中連同幾名轎夫全數押進大牢裏待審。」
【第三章】
環顧着這間牢房,冬十一覺得那些圍困着她的鐵柵欄就像冰冷的鐵條橫互在她心上,令她有些難受。
她自嘲的想着,自己還是太天真了,以為墨良浚應該不會因為這件事就將她拿下問罪,沒想到是她太高估了自己,讓皇帝當眾受驚是何等大罪,可笑她先前還以為自己能安然無恙。
是她錯認了他的眼神嗎?難道他對自己根本就不像她認為的有情?
若是如此,那他之前動不動就盯着她看又是什麼意思?難道是看她長得好看?她抱着膝蓋縮在角落的一張木榻上,越想越覺得委屈。他難道看不出來那是別人蓄意破壞了御輦想陷她入罪?
萬一查不出破壞御輦的人,那這黑鍋她豈不是背定了?
她想起以前看過的宮廷劇,裏頭動不動就有人因為惹惱了皇帝或是后妃而被杖黯,更別提摔了皇帝了。
她越想越心驚,這裏好可怕,她想回家,回到台灣,回到爸媽身邊。
可是她那具身體應該早就被火化了吧,肺腺癌末期,她最後是在全家人陪伴下闔上雙眼,走完二十六年的短暫人生。
天知道她既不抽煙也不愛煮菜,莫名就得到了肺腺癌,等檢查出來已經是末期,連治療都來不及。
對了,有個好友很愛抽煙,一定是吸多了二手煙,她才會得了肺腺癌,可憐她連男朋友都還沒交過,就這樣英年早逝,真教人不甘心。
半年多前發現自己竟穿越時空來到了這裏,她一度以為是老天爺為了補償她太早死,所以給她一個機會,她本來都已接受了這樣的命運,決定好好用冬十一這個身分活下去,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呢?
她茫然地想起了前生的事,再思及現在的處境,心情亂成一團,最後又糾結的想着,這墨良浚到底喜不喜歡她?
「冬侍中,冬大人來看你了。耳邊忽然傳來這句話,打斷了她的思緒。
冬十一抬起頭,看見站在鐵柵欄外那微胖的老爹,心頭的委屈頓時湧上,她走上前,可憐兮兮的叫了聲,「爹。」
冬宣明朝領他過來的牢頭看去一眼,那牢頭立即領會他的意思,開啟了牢房的大鎖后,便識趣的說:「冬大人,小的先退下,待您與冬侍中談完事,就喊小的一聲。」
「辛苦你了。」冬宣明客氣的說了句。
待牢頭離開之後,他走進牢房裏,將手上帶來的食盒擱下,接着一邊把準備的新被褥和枕頭搬到木榻上,一邊溫聲安慰她,「沒事,別害怕,天大的事有爹給你頂着。」
冬十一是真心喜歡這個微胖、脾氣又好的老爹,他跟她前生的父親很像,兩個人身形都胖胖的,個性也一樣溫和,最重要的是他們都是個寬厚的好父親。
見他來探監,竟然連被子和枕頭都替她帶來了,便忍不住上前抱住了冬宣明,向他撒嬌,「爹,我想回家。」
冬宣明拍拍她的背哄道:「好好,你再忍忍,爹很快就會來接你回去。你看,爹帶了你愛吃的菜和糕點,來吃點。」
「我待會再吃。」她現在哪有胃口。「爹,那御輦的事……」
「你放心,此事陛下已派溫景漢大人調查,溫大人為人素來公正嚴明,定會很快追查出破壞御輦之人。爹這次進來除了看你,就是想要問問你可有懷疑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