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意外之外
“好爽啊~”顧異心懷大暢。溪流不過一丈寬,剛剛能沒過顧異腰部,水流也很緩慢,但對顧異而言,已經足夠了。顧異解下被雨水淋濕,緊緊貼在身上的百鬼緞,光着身子在水中肆意着。
這水很是清澈,堪比顧異在前世常喝的飲用水。還是古代好啊,沒有污染,隨便找到一處溪流,水便清澈見底,顧異心中不由贊道。
“噗”,顧異將腦袋從水中探出,抖了抖頭髮上的水珠。接着又來到岸邊,把泥跡斑斑的百鬼緞拽到水中,開始洗了起來。
到了水裏,顧異彷彿恢復了一些力氣。顧異抬頭順着溪流向上看去,遠遠地看到山腰有一處不大的泉眼,泉水正噴涌而出。
既是活水,想必可以直接喝了,只是不知道會不會有魚。顧異將頭探進水裏,張開眼,極力向四周掃視着。終於,顧異在靠近岸邊的水草里看到了幾尾魚,雖然不是很大,但看着也有斤余。
顧異朝着魚游去,剛剛靠近,魚兒便向受驚一般,四下逃散。顧異浮出水面,嘆了口氣,暗道:哼,在水裏,我比不過你們,不過,諒你們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看到食物,顧異兩眼發光,衝到岸上,光着身子,**裸的站在岸邊,抬掌便朝水草處拍出。顧異本待掌風陣陣,這一掌下去,少說也能震暈幾條魚。可一掌拍出后,水草紋絲不動。顧異大惑不解,又接連試了幾次,只發現氣力全無。
顧異心中一涼:之前在幽靈宮與姜星野過招之時,自己一掌拍在石壁之上,雖不像風素庭般可將巨石化為齏粉,但至少也能捲起一堆碎石。可現在,自己體內真氣涌動,但一掌拍出,氣力全無。
顧異沒有灰心,按照姜星野所教的方法,兩指併攏,朝着水草處一指點出,卻發現依舊毫無反應。顧異長嘆一聲,心中暗道:老天,你在跟我開玩笑嘛?好不容易看到了能吃的東西,近在眼前卻不可得,莫非你非要餓死我?
顧異跌坐在地,卻被地上的樹枝硌了一下,顧異抽出樹枝,大罵道:“運氣背,便連這樹枝也欺負我。”顧異正要將樹枝扔到河中,手臂舉在空中,卻頓在那裏。
“有了。”顧異大叫着從地上坐起,興奮的舉着樹枝來到河邊,用樹枝在水草中不住的攪動,只見十幾條魚從水草深處竄出,像溪流當中游去。
顧異看的真切,手持樹枝,瞄準一條魚,將樹枝用力擲出。只聽“砰”的一聲巨響,濺起一道幾米高的水花。顧異被眼前的景象驚呆了,他沒想到自己用盡辦法都無法將真氣從體內發出,投擲了一根樹枝,卻有如此效果。
顧異趕緊衝到水中,只見樹枝深深地插進了水裏,入土約有一米。上面串着一條鯉魚,那魚已經不再掙扎,旁邊不時還有幾條魚,似是被震昏了一般,浮出水面,隨着水流向下漂去。
顧異沒想到這一下抓到了這麼多魚,數了數,竟有七條之多。顧異拿起樹枝,將上面的魚擼了下來,掏出短匕,削掉魚皮,便開始大嚼起來。
雖然有一股淡淡的土腥氣,但顧異吃在嘴裏,卻感覺很香。這是顧異來到這世上吃的第一頓肉食,當然,之前的人肉,顧異這輩子想來都不會再提了。就這樣,顧異在十萬大山裡吃了來到這世上的第一頓葷菜,沒想到還是刺身。可惜,沒有醬油,也沒有芥末,而且鯉魚實在不適合做刺身。但現在的顧異,已經不再挑剔,只要能吃飽,便心愿足矣。
所以,人總是不知滿足,在安定舒適的生活中奢求着這些那些。可真正到了困頓處,能得到果腹的食物,便會滿足不已。
顧異一口氣吃了兩條,感覺渾身的氣力正在一點點恢復。顧異扯下一塊百鬼緞,包起剩下的魚,拿着短匕,來到溪邊。
顧異拿起一條魚,置入水中,用短匕熟練地颳去鱗片,接着開膛破肚,然後在魚鰓處豎切一刀,接着橫刀剔骨,手法嫻熟得很。只幾個呼吸的時間,顧異手中便只剩下兩塊淺紅色的魚肉了。
這個方法還是當年顧異讀大學時選修課上所學的。前世,顧異在一所水產養殖類大學主修的財會,輔修的古代史。但水產養殖幾乎是每一個學生都會選擇的選修課,學分高,又有實踐機會。
“還好當年沒去清華啊,要不現在豈不是得餓死?”顧異不由得自嘲道。
這方法便是選修課上那老頭子所教,將魚在活水中放血,待血盡之時,去鰭刮鱗,開膛破肚,然後剔成兩片魚肉。以此法做魚,可使魚體內血腥之味盡去,肉質雪白。當時實踐的時候用的是學校養的鱸魚,完成之後,肉質如同積雪一般,顧異實踐了十幾條魚才掌握此法。只可惜,這些鯉魚在放血之前便已震暈,血液不能盡去,不過,按老頭所教,野生的鯉魚肉質便應該是這種淺紅色。
顧異將處理好的魚肉放在樹下陰乾,在沒有保溫的時代,要保存食物,風乾可能是最好的辦法。顧異知道肉類食物不適合晒乾,在陽光照射下,肉類食物很容易腐爛,所以陰乾是最好的處理方法。
處理好魚肉,顧異又將百鬼緞搭在樹枝上,然後裸着身子倚着樹榦,開始休息。
接下來的幾天,顧異便靠着這幾塊魚肉補充體力。不過,顧異運氣不錯,偷了一個蜂巢。第一次吃到野生的蜂巢,吮吸到裏面的蜂蜜,顧異也是醉了,實在是美味至極。只是顧異忍不出摳了一點蜂王漿,完全不似自己想像中的那般可口,帶着一點點酸澀,一點點辣,還有些許顆粒的粗糙感,完全不似蜂蜜的可口與柔滑。此時顧異背上除了那個沙袋,還背着幾塊魚乾,半個蜂巢。
顧異每天只休息一兩個時辰,其他時候都用來逃命。顧異現在完全辨不清方向,只是朝着自己感覺的東南方狂奔。白天還好,但每次到了晚上,顧異便感覺脊背有點發涼,感覺身後似乎有個人在盯着自己,在跟着自己。可顧異回頭,卻又看不到人影。
每天晚上,這種恐怖的感覺便籠罩在顧異的心頭。顧異盡量想些其他的事情,想想其他的人,比如林可鴻、蘇晴、姜星野,可那種感覺始終糾纏着他,揮之不去。但到了白天,這種感覺便會消失。開始的時候,顧異以為那是一個人大晚上在茫無邊際的樹林中逃亡,心裏自然而然產生的幻覺。可時間長了,顧異便發現似乎沒那麼簡單。幾天下來,顧異越來越害怕晚上,已經不敢在晚上睡覺。每天晚上,顧異都毫不停歇的向前狂奔,只在白天的時候稍作休息。
顧異此刻正站在山頂向下俯視,一覽眾山小。顧異極目遠眺,早已不見幽冥山的蹤影,雖然顧異算不出自己跑了多遠,至少此刻看來,已然遠離了幽冥谷的範圍。
想到此處,顧異心中不由得一陣輕鬆。顧異向前方看去,越過前面那個不高的山頭,便可看到山川交匯,依稀可以看到幾處村落。顧異精神大振,只要找到了人煙,一切就都好辦了。
顧異算了算,最遲明天中午,自己便可到達那裏。想到此處,顧異解下身上的背囊,拿出魚肉,抹上一層蜂蜜,開始大嚼起來。
吃完,顧異數了數,還剩下兩塊魚肉,小半個蜂巢,就是這些東西,幫着顧異逃離了這十萬大山。顧異已經吃飽,但實在捨不得扔下這些食物,只好重新打包,背到背上,反正也沒有多少重量。
顧異深吸一口氣,朝着不遠處的山頭飛奔而去。
姜星野此刻也在飛奔,只是方向與顧異全然相反。開始的時候,姜星野跑得飛快,只盼着早日追上顧異。慢慢的,姜星野速度慢了下來,非是體力不濟,更不是真氣耗盡,只是姜星野怕自己走的太快,反倒去了顧異前頭。
日月交際,天色漸漸亮了起來。
顧異心中算了一下,最多再過一個多時辰,便可以逃出這片樹林了。顧異奔襲了一個晚上,已經體力不支,要不是被心頭的恐懼侵擾着,顧異早早便會找個地方休息了。此時見天色慢慢發亮,那股詭異的感覺越來越淡,顧異找了個大樹,靠在樹上開始休息起來。
姜星野睜開眼,縱身掠到樹梢,向遠處看去。再有幾十里的路程便到了均州地界了,姜星野算了一下日子,已經過去九天了。姜星野不知道顧異在哪裏,畢竟在十萬大山中找一個人,無異於大海撈針。眼下最好的辦法便是去均州等着顧異。
希望不要等太久。姜星野心中暗道。吃了點水果,姜星野便朝着均州而去。
日上三竿。顧異悠悠轉型,睜開眼,狠狠地伸了個懶腰。一想到馬上就可以看到人煙了,顧異便放棄了吃魚肉的念頭,畢竟已經連續吃了好幾天,那味道實在有點膩了。
“我來嘍……”顧異長嘯一聲,運起‘如影隨形’的身法,發足朝前狂奔。
整整十天,顧異在十萬大山裡逃亡了整整十天。終於,顧異看到前面不遠處的一座木屋,本來茫茫的樹林也終於有了盡頭。顧異全力朝着木屋跑去,顧異很想看看自己出了幽冥谷之後,遇到的第一個人是什麼樣子。
許是一個年邁的老農,幾十年靠山吃山,樸實無華;許是一個老婦人,養着一隻貓,幾隻雞,在房前屋后種着一點蔬菜;許是一對夫婦,可能新婚不久,郎情妾意的在這樹林邊緣,男耕女織,半田半獵的生活。
看來自己想錯了,顧異已經站在木屋前面。木屋顯然已年久失修,門窗在風雨的侵蝕下已經有幾分破敗,圍着的柵欄倒了好幾處,還有幾處像是被野獸撞壞了,房前的園子早已經很久沒有耕種,雜草叢生。這樣的一處所在,顯然不會有人常年在此居住。
“有人嗎?”顧異還是禮貌性的問了一句,可半晌也沒有人回答。
“進去看看吧。”顧異自言自語着走到門前,輕輕一推,門便吱吱呀呀的開了。
門雖然還在吱吱呀呀的想着,可顧異完全愣在那裏。
顧異想轉身便逃,可一想到自己的身手,還是放棄了這衝動的行為。顧異心中大惑不解,按說自己應該感受得到此人的氣息,為何自己剛才在門前站了這麼久,竟完全沒有感受到。
“顧公子,好久不見。”屋子裏坐着一人,手中端着一杯酒,看着顧異,笑道。
逃也逃不掉,打又打不過,索性大大方方的。想到此,顧異眉毛一挑,也笑着道:“杜護法在此等了很久了吧?這什麼酒,好香。”說著走到桌前,拿起罈子,自行倒了一杯,一飲而盡。
原來,堂中坐着的人竟是冥王殿左護法杜傲飛。
杜傲飛伸手擺了個請的姿勢,道:“也沒多久,只不過早到片刻而已。在下知道顧公子必經此地,此番長途跋涉,必定飢餓難耐。便特意帶着美味前來迎接,奈何荒郊野外,屋舍簡陋,倉促之間只準備了這麼多,還請顧公子不要嫌棄。”
杜傲飛此刻好像一個主人,在自己的家中宴請遠道而來的朋友。一副熱情好客的樣子,完全不似與顧異有着深仇大恨。
顧異也有點摸不透杜傲飛心中的想法,眼前的杜傲飛完全不似當日在幽冥谷祭台上那副樣子。在顧異的心中,杜傲飛一直是無才無德,此時看來,自己終究是小看他了。
顧異道:“杜護法如此客氣,叫小弟怎生是好?有酒有肉,杜護法招待的實在是周到。”說罷,也不客氣,撕下一條雞腿,便開始大嚼起來。
“好吃。”顧異不禁贊道,嘴裏一邊大嚼,一邊含糊的說道,“若我沒猜錯,這雞應該是杜護法親手烤的吧?”顧異嘴上如此說,心中卻震驚不已。這隻雞入手很熱,顯然剛剛烤完沒多久,杜傲飛猜到自己會途經這裏,已然很不簡單,時間把握的又如此之准,更是讓人遍體生寒。
杜傲飛客氣道,“顧公子過獎了,不過能得顧公子一聲讚歎,這雞烤的也值了。”
“是杜護法客氣。”顧異又撕下一條雞腿,邊吃邊道,“杜護法有這手藝,何不離開冥王殿,開個酒樓做個名廚呢?這手藝,保證賺的缽滿盆溢啊。”
“嘿。”杜傲飛被顧異的話擠兌的不知道如何搭腔,尷尬半晌后道:“你是不是很好奇為何我知道你會經過這裏?”
顧異的確很好奇,但若是順着杜傲飛的意思把話接下去,只怕主動權慢慢便會回到杜傲飛手裏。此時,顧異感覺自己就像是之前在河邊被剖洗的魚,而杜傲飛就是拿刀的自己。
人為刀俎我為魚肉啊。
顧異頭也不抬,只顧啃着燒雞,口齒不清的說道:“不好奇。”
杜傲飛倒很意外,道:“奧?難道你不想知道?”
顧異倒也沉得住氣,道:“不想。”
顧異眼神瞥到杜傲飛端着酒杯的手明顯的抖了一下。
“正好我也不想說。”杜傲飛見狀只能自己找了個台階下。
一時之間,兩人無話。顧異自顧自的啃着燒雞,還不時的倒碗酒一飲而盡,吃的好不愜意。杜傲飛也不急,面上帶着笑容,目不轉睛的看着顧異大吃大嚼着。
只是杜傲飛心中卻不似看起來那般愜意,他沒想到,顧異如此的不好應付。杜傲飛本想着顧異推門看到自己就算不會落荒而逃也會茫然失措,沒想到顧異卻毫不慌亂的走進來坐下開始喝起酒。杜傲飛見狀便故作東道主的樣子,卻不料顧異見招拆招,毫不客氣的就勢大吃大喝,還藉機把杜傲飛奚落了一番。杜傲飛原本的計劃完全亂了,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之前想好的說辭也全然說不出來,只能靠着急智來應付了。
杜傲飛隔空碰了一下杯子,幹了之後,道:“顧公子倒心寬,竟如此信得過在下,難道就不怕在下在酒肉里下毒?”
顧異頭也不抬道:“冥王殿號稱天下毒門之首,用毒的手段不會如此低俗吧?何況在下雖與杜護法沒什麼交情,甚至還有一點過節,但在下認為杜護法好歹也是響噹噹的人物,就算下毒也不會墮落到用這等卑劣的手段吧?”
杜傲飛憋了半晌才說出的話,被顧異幾句話頂了回來,再次被擠兌的啞口無言。
“好飽,謝謝杜護法招待。”顧異嘴裏說著感謝,臉上卻一點客氣的笑容都沒有。一隻燒雞下肚,顧異感覺遍體通泰。這燒雞是自己從來了這世上這麼久,吃到的第一頓美味。只怕顧異這輩子都忘不了了。
桌子上只剩下一堆雞骨頭,顧異注意到酒罈旁邊有一個茶盆,裏面是茶水,旁邊還放着一塊棉布。顧異想起之前在魔都與朋友一道去吃大閘蟹,桌子上也有一個茶盆,當時裏面盛是便是茶水。開始顧異並不知道這茶盆是用來做什麼的,要說是用來喝的,又不會如此粗狂。後來見朋友吃完,將手放到其中洗凈,才明白那茶水是用來凈手去味的。
再次見到茶盆,顧異駕輕就熟,自然的把手伸到旁邊的茶盆里洗了洗,然後拿起旁邊的棉布,輕輕的擦拭着。看來,這習俗不是現代人發明的,原來古已有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