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節 依依惜別
“你明天走,你就走吧,我自己照顧自己和孩子,我總不能一直一個人在這山上待下去吧,總得有個人來陪我,有個孩子在身邊陪着,是多麼幸福的一件事呀。”
虎妞說完用嘴堵住我的嘴,我本來還想說點什麼,但這已經沒有機會再說了,她火熱的唇,像支火柴,點燃了我這捆放了很久的乾柴,越燃越旺,最終無法把控火勢,只能任憑大火燒光城池,燒盡兩具熱血沸騰、難解難分的軀體。虎妞像衝鋒的號角,其聲刺破長天;我像奮勇衝殺的猛士,鐵騎踏地震得地動山搖。我倆駕着快樂的飛車在夢境般的天堂任意飛弛。快樂像洶湧澎湃的浪濤,一波又一波沖刷着我們的身體和心臟,虎妞像水,我像白沙糖,把白沙糖倒入水中融化后,就變成了糖水,之後就再也分不出糖和水了。
直到虎妞家的那隻老公雞,一聲又一聲地唱着那首古老的報曉歌,我們才意猶未盡地結束瘋狂似的快樂,虎妞摟着我痴痴地說:“叫我一聲老婆,好不好?”
我沒有說話,只是深情地親了她一下。虎妞又說:“你不要走好不好,就留下來,哪兒也不去了,我們就這樣永遠不分開,你放開一切,忘記仇恨,忘記曾經所有的一切,我們安定下來過平靜的生活,我們一起快快樂樂地過日子,生一個我們的小寶貝,成立一個溫暖的家庭。我不想再這樣孤孤單單地過下去了,我不想沒有老公的日子,不想我們的寶貝沒有爸爸。留下來好嗎?我們過幾天就去民政所辦結婚證。好不好?”
我胸口感覺到有一股溫熱的潮濕,我把虎妞摟得更緊些。溫柔地說:“對不起,我很為難。我也想留下來,但是我暫時不能留下來,我得出去先把事情辦完,把心愿了結后,才能回來陪你。還有芳芳為我頂替了所有的罪,我若不出去賺錢,把她從裏面贖出來,我會愧疚一輩子的。
就算我們在一起后,這草地也就這麼大,最多也就只能養這麼幾隻羊,擴大規模,草地也不夠用。你看這小木房。都已經好幾十年了,破破爛爛的,下雨就會漏,刮大風就會倒。我和孩子加入后,光靠養羊,經濟會很窘迫,不僅無法換新房,就連養孩子都困難,我早就窮怕了。我不想再這樣在貧窮里忍受着身與心的折磨。我作為男人,需要奮鬥,拼博出一片天地之後,才有資格過平靜安然的日子。我不習慣於如此狼狽活下去,我要出去闖一闖。不過,我答應你。我把事情辦完后,就回來這裏陪你到終老。我會盡量在孩子出生之前回來。乖,等我滿載而歸吧。”
“你真的還會回來嗎?”
“真的。一定會回來的。”
“嗯,好,我相信你,我等你,就算等到白髮蒼蒼的那一天,你一定要回來呀。”
“嗯,一定回來的。我不會讓你等那麼久的。”
“好,早點回來。”
“嗯,很晚了,我們睡吧。”
兩人緊擁着、纏繞着甜甜睡去,直接睡到了中午,等我睡來,發現虎妞已不在床上,我起來時,發現我曾穿的臟衣服不見了,床頭只有一件花裙子,我大聲叫到道:“虎妞,有沒有看見我昨天穿過的那些衣服和褲子呢?”
“被我洗了,你醒了呀,正好,我飯也做好了,正準備來叫你呢。”虎妞的聲音從櫥房裏傳來。
“你把我衣服洗了呀,那我現在穿什麼呀?我馬上就要啟程了,難道還穿你這紅裙子出去呀?”
“我知道,你不可能又穿你那穿了那麼久的衣服出去吧,臭熏熏地,會臭死人的。我早上很早就起來給你洗了,拿去太陽底下曬了,今天太陽特別大,要不了多久就幹了。我剛才出去看了,還有一點點沒有干,你先穿那件紅裙子出來把飯吃了吧,吃了飯後,估計那衣服就幹了。”
“哦,昨晚那麼晚才睡,你那麼早起來,不困呀?”我一邊說著,一邊把那件花裙子套在身上,走去櫥房。看見虎妞正在櫥房忙活,我走上去在虎妞的面前轉了兩圈,把裙邊轉成了一個圓盤形,調皮地說:“男扮女妝出場,辛苦虎妞了,還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儘管吩咐。”我順勢輕摟着正彎着腰的她,在她臉上輕吻了一下。
虎妞被我逗笑了笑,甜甜地說:“沒什麼要你幫忙的啦,馬上吃飯了,快去洗洗臉吧。”
洗刷完畢,虎妞準備了一桌豐盛的飯菜,我們靠在一起美美地吃起來,她不停地往我碗裏夾着菜,碗裏滿滿地,都快裝不下了,她往我碗裏送,我就往她嘴裏送。這是跟她一起共餐以來,我們吃得最開心,最甜蜜的一次。
吃過午飯,虎妞洗碗,我去外面收衣服,在兩棵櫻桃樹之間捆着一條繩子,繩子上用衣架掛着我的衣服,當然也包括褲子、襪子和內褲。衣物暴露在太陽底下,被微風輕晃着。地上有些散落了的櫻花,白的像雪,紅的像血,就像我身上穿的花裙子,泥土地此時鋪得像花地毯,我輕輕地走過去,踏碎了一部分。
穿好衣服,準備收拾行李,發現我的行李,虎妞早已把一切收拾好了,我心裏不由自主地感覺到有一股強烈的暖流,出去看見虎妞,正在櫥房裏,撐着兩個黑眼圈忙碌着,我忍住一股酸澀漫過鼻眼之際。
做完一切雜務,準備好后,已是十二點,必須啟程,不然走出這座山,到外面的鎮上去就天黑了。虎妞把兩支槍交在我手上,我說只要一支,留一支給她防身,她說她還有獵槍和獵狗。
虎妞送我很遠的路,我叫她回去,她總不舍回去,我十步九回頭。她說把羊賣了,跟我一起走,天涯海角都跟一起走,她說只要我不負她,她誓死追隨於我。我拒絕了她的請求,說:“你就別去了,乖乖在家,等着我回來,外面那麼亂,一個弱女子,怎麼闖呢,你在我身邊,反而會讓我多一個負擔,成為別人手中的把柄。”
虎妞抱着我,淚眼迷離,我也依依不捨,過了一會,我一咬牙輕輕推開她,狠下心,頭也不回地繞着山路走掉了,差不多走了一段路程,山擋住了後方的視線,猛然回頭,發現虎妞還跟在離我不遠處的路口,此時,她一個人孤零零地地站在小路上,面容憔悴,讓我心一陣疼痛,便停下腳步來,轉過身,這時虎妞狂奔上來,一把抱住我,淚嘩嘩直流,我輕撫着她的頭,我想不到當初如此強勢的一個虎妞,此時會變得如此脆弱。我溫柔地說:“別這樣了,好嗎?回去吧,再這樣,我真忍不下心走了。再拖下去,時間晚了,出不了這大山,天就黑了。你別難過,咱們這只是一時別離而已,我辦完事就回來了。”
“那我送你出去吧,讓我在最後多一點時間陪着你。”
“別這樣了,你這來來回回地又不方便,也會讓我更擔心。我答應你,儘早回來。我會經常給你打電話的,想我了,你也可以打電話給我。就這樣吧,回去吧。”我輕輕推開虎妞,在她臉上輕輕地吻了一下。
虎妞默默地看我漸行漸遠,我不停地朝她揮手,她站在原地一動不動,只有淚光在她臉上一閃一閃地發著光。我狠着心兒走,依依不捨地走,直到回頭再也見不到虎妞的時候,我才真正轉過身,看看那片遙遠的草地,和那草地上的羊群和小木房,還有木房前那兩樹一紅一白的櫻花,在慘白的陽光下,依然艷麗萬分。
我不知道此時的虎妞,是否還一個坐在小路邊眼含淚光,她知道,我也知道,我這一去,是否還會回來,還是一個很大的問號,黑社會和仇恨是一條走不出來的沼澤地,只會越陷越深。只不過我們都想給彼此最美好的期待而已,慘白的現實面前,我此去是生是死,很難預知。如果我還能活着,我一定會回來,虎妞是個難得的好妞兒,我們這神奇又短暫的相逢,值得留戀。
我站在小路上,痴痴地看着來時的路,那條滴落有虎妞淚珠的小路,心忐忑不安,最後一眼留戀那片草地和身後那條小道,以及還停留在小道上,看不見的虎妞。此時已不早了,我轉離去,狠心邁開步子。
走,踏着心傷,
心,背着行禳,
讓左心房和右心房拉鋸似地惡戰,若她的淚光和目光苦苦掙扎。
我漸漸地加快了步伐,必須在天黑前走出大山,不然到時天黑遇敵,一個人單槍匹馬馬很難應付。從狹窄的山道,一步一步往上爬,穿過一片茂密的森林,到了山頂上,發現這沒有樹林,只是些雜草,這山頂就像老頭兒的禿頂一樣。我站在山頂,往前,是一山接着一個座山,往後望,卻沒看看見我想要看到的那片草地,虎妞的那片草地,在山的背面,被當山擋得嚴嚴實實地。
爬了一座又一座山,下了一個又一個的坡,終於走出大山,來到一個偏僻的小鎮,這個小鎮,也就是一條獨立的大馬路,經過一座小石橋,在石橋的兩邊分佈着幾棟白色的瓷磚房,高低不等,有的兩層,有的是一層的平頂房,最高的不過三層。馬路兩邊都有些大大小小的店鋪,都賣些農產品和日常生活用品,冷冷清清地,沒幾個人。(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