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節、東風與西風
官商勾結買賣軍火的居然擔心這會導致腐敗!這簡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話,如果是從別人的嘴裏說出來,一定會被真假二位太子嘲笑,但說話的人是姜田,他們無論如何都笑不出來,張韜和姜田對資本的恐懼並不是因為政治宣傳的原因,也許在老家那個時空,大多數人並不明白什麼才是真正的資@本@主@義,但只要關心政治的人就知道,資@本@主@義既不是洪水猛獸也不是陽春白雪,這只是一個社會形態,談不上好壞,完全看執政者的意願與操守,那麼執政者是誰?不是票選出來的總統,而是控制着社會方方面面的資本家。
所以說姜田他們最擔心的也是這個,當財富積累到一定程度,掌握財富的人必然要攫取更多的權力,而掌握權力的人也會追求更多的財富,所以最後的結果就是官商勾結,最終形態就是美國那樣,為了資本家的利益而摒棄一切人類的道德,當這個國家同時還擁有最先進的科技,擁有最強大的軍隊時,就肯定會張牙舞爪的到處發動戰爭,來滿足自己深不見底的慾望,最後也會把自己拖下深淵。
新中華會不會走上美國的老路?應該說很有可能,中國是一個官本位社會,無論是孟子的民重君輕思想,還是後來的為人民服務,都沒能徹底的扭轉這一現實,為什麼?因為從古至今中國社會中最具權威的,永遠是官員而不是商人、農民!從中國的歷史可以看到,一開始資本也是同歐洲一樣依附於權力的,權力靠資本輸血壯大,如果這時沒有發生意外,如明末那種天災人禍同時來臨的情況。這時資本與權力都將因為脫離群眾而導致民怨沸騰,但背黑鍋的只有權力而不是資本,作為一同分肥剝削勞苦大眾的資本同樣憎恨權力,他們不會感激權力的庇護讓其發展壯大,只會覺得自己應得的利潤被掌權者剝奪,所以明明是剝削階級的資本還會在天下大亂的時候,以受害者的身份發動革命奪取權力,此是為——資@本@主@義@革@命!
不管革命是否取得成功,歷史都將翻開新的一頁,不信的話請參考法國的革命歷史。但是在中國資本的力量卻很難成功,究其原因則是拜隋朝這個短命的帝國所賜,科舉制度讓天下讀書人都有了進身之道,這使得原本嚴重對立的各階級有了個輪流坐莊的機會,同時也將百姓對權力的憎恨目標,從皇親國戚的貴族置換成了讀書人代表的貪官污吏,並且固化了中華民族的官本位思想,其意義很難一言以蔽之,卻絕對造成了資@本@主@義無法在中國徹底奪權的事實。社會上流行的那種奸臣蒙蔽君上魚肉百姓,只要能將這些奸臣斬殺殆盡便可還天下一個朗朗乾坤的戲碼,無論他們怎麼受百姓的歡迎,都不是社會權利架構的真實體現,看個熱鬧尚可,誰要是真的相信了……
既然大家都能通過科舉來執掌權力,那麼商人當了官就一定能引發革命嗎?就像一個貧農出身的秀才一朝金榜題名,卻很少再為農民代言一樣,商人出身卻獲得權力的官員,他們也會站在權力的角度而不是以商人的身份來行使權力,這時反倒是因為他們十分的了解資本,反而會變本加厲的壓榨生意上的競爭對手來保證自家的利益穩定,所以中國的官本位思想或是權力本位思想,讓中國的資本家們無論多麼富有,也不可能推動資@本@主@義。
這還只是中國不會爆發資@本@主@義@革@命@的眾多原因之一,所以張韜和姜田本不用擔心資本的崛起,但是他們突然發現最可怕的不是資本奪權,而是現在這些勛戚、貴族們如果和資本攪到一起,在國家不遺餘力打擊地主士紳階級,沒有一個勢力可以牽制他們的時候,會讓這幫人鑽了空子架空中央,這樣一來漢末那樣的內鬥時代將會重新回歸。雖然最後一定還能回歸一統,但本來領先的時間優勢也就將不復存在。張韜的一意孤行讓姜田不得不破戒,擔憂軍隊經商又無處弄錢的他就這麼糾結着。
什麼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這就是了。哪怕是多了三、四百年見識的穿越者,在人性的這個大前提下也沒有任何掌握時局的能力。中國的歷史上曾經出現過那麼幾個牛人,曾在短暫的時間內引導人的慾望來達到自己希望的執政效果,這些人無一不是開創了歷史******的改革家、教育家、政治家、軍事家……從周公到新中國太祖,他們的豐功偉績數不勝數,卻又都無可奈何的在人的欲@望面前功敗垂成。至於理學提出的存天理、滅人慾,那就是個禍害中國六百多年的黑色笑話。
對人心把握最成功的應該是管子,這個奸商轉正的國家總理,巨細靡遺的從方方面面對國家的治理標準提出了自己的原則,甚至精細到了福利政策過於寬鬆,會引起民眾惰性從而失去上進心這種程度。但是齊人之福是有個前提的,那就是齊國雖然在春秋稱霸,卻並沒有統一中國,齊國人在享受高福利高收入的時候,其實是在剝削其他列國的民眾福祉。也就是說剝削依舊存在,只不過剝削的是外國人而已,這一點和現在的美國極其相似。而大一統的秦帝國顯然不再具備這個條件,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剝削來剝削去最後都是自家的民脂民膏,最終都逃不過官逼民反這個套路。
中華但凡是大一統的王朝最後都栽在了這個上面,南宋的北伐失敗也和南人文官不願意背上北方那個爛攤子的包袱有關。所以當姜田走進中華帝國的決策圈之後,表面上一直在為了提升工業生產力而奮鬥,但他更清楚過高的生產力與實際消費能力脫節,最終只會是引發經濟危機,轉嫁危機的最好辦法就是同歐洲一樣掠奪一塊殖民地,靠着壓榨外族來保證自己的收益。張韜暢想着如何征伐天下的時候,姜田只是在算計着怎麼利用中國的軍事力量來經濟殖民,可以說這是兩人執政理念的根本衝突。
姜田一開始就打算利用貿易和戰爭,從全世界攫取財富供給中華。至於解放全人類這種偉大的目標,用一句政治的語言講出來就是:“我們尊重別的國家和民族自由選擇政治體制的權利!”實際就是將剝奪的對象換成外國人,而張韜卻在內心中有個天下大同的夢想,做夢都希望革@命的紅旗能插遍全世界。這個夢想很好,但並不現實,一旦沒有了被剝削的階級,那就說明絕大多數的階級都在被剝削,想當年華約國家就是因為國民福利太高導致入不敷出,沒錢進行產業升級,財政根本性的崩潰,最終平均主義變成了均貧主義,就算沒有美國人使壞,也早晚會走向滅亡。
在原來的那個時空,太宗大人敏銳的發現了這個問題,並及時的對經濟政策進行了調整,果斷的放棄了一些原本由國家全額支付的福利,甩掉了這些“包袱”並付出了一定的市場之後,終於完成了產業升級並追趕世界先進水平,可在這個被稱為“改革陣痛期”的時代,絕大多數無法適應時代變革的中國人都變得一貧如洗,少數頭腦靈活的人卻藉機一飛衝天,更別提某些藉機以權謀私的,貧富分化帶來的社會問題恐怕也是太宗所始料不及的。哪怕他當年提出了先富帶動后富,但是又有幾個人能有如此高尚的情操?最終還是要由國家機器在徵收稅金之後再進行福利分配。
就算沒經歷過“三千年未有之變局”的大革@命時期,姜田也經歷過轟轟烈烈的改革開放,很清楚指望個人的操守與道德來完成國家進步,還不如指望太陽打西邊出來,於是儒家提倡的理學被他視為貪官污吏的遮羞布,張韜打算複製的無產階級革@命精神,被他看做是理想主義者的夢囈。在這種眾人皆醉我獨醒的狀態下,他反倒是變成了別人眼中的另類,似乎總是在為一些不着邊際的問題瞎擔心。可是對於絕頂聰明又十分了解他的假太子眼中,姜田簡直算得上是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作為勛戚中的精英人物,吳遠早就預見到了貴族經商的最終結果是什麼,只是他的階級出身讓他只能選擇閉嘴。
同樣在糾結的假太子不知道該不該提醒姜田,他的這些思想會將原本屬於盟友的貴族們推向敵人的陣營。他相信姜田應該能預見到這樣的情況,只是他不確定這位在科學上擁有無上智慧的宗師,是不是在政治上也有着科學家的執着,如果是那樣,無論自己怎麼提醒也是沒有用的,並且還會將自己也推向深淵。
各懷心事的使節團隊並不知道日本人同樣在糾結,如果說以前只是遠遠的看見中華巨艦在門口晃蕩,那麼這次保科正之親身體驗了一把什麼叫艨艟巨艦,光是船大也就算了,如臂使指配合精密的中華海軍水兵們,更是給這個日本實權人物留下了無法磨滅的印象。不同於海軍陸戰隊的凜然殺氣,海軍水兵的專業技能並不是靠殺人能練出來的,乾淨的甲板、整齊的繩盤,哪怕是水兵換崗時的程序性動作,都代表了一支海軍的專業水平。別看保科正之不是海盜出身,但自家水兵是個什麼樣子還是清楚的。
這讓他確定了一件事,中華之所以不在乎他登船查看,是因為中國人自信如此水準的海軍不是日本人能培養出來的,哪怕是將這種鎮國巨艦送給日本,德川家那些海盜轉正的水兵也沒能力將船開出海。更別提整個艦隊一直都以一種陸軍行軍的姿態,以較近的間距編隊航行。這種對風向把握以及船速控制的能力堪稱教科書般的完美,難怪連稱雄一時的鄭家都徹底的輸了。那麼日本若想得罪這樣一個強大到不可挑釁的鄰居,其後果恐怕都不是德川家下野這麼簡單的。
他不知道的是,在堺港進行補給的時候,船上就已經混上了其他一些日本人,這些人很精明的躲過了幕府的眼線,一直藏在底層船艙里直到船隻離港之後,才被人帶到了意見秘密的會客室。而當姜田也出現在這個會客室之中時,這幾個日本人馬上毫不猶豫的跪倒在地向他見禮。
姜田也不客氣只是往凳子上一座,這才看着跪在下邊的日本人說道:“都起來吧,可會說漢語?”
幾個人起身後領頭的那個馬上再次躬身回答:“啟稟大人,小人會一些漢話。”
姜田點點頭,他身後站着充當書童的真假二位太子:“既然如此,你應該知道你家主人派你來的用意吧?”
那人趕緊恭敬的呈上一封信件:“我家主人吩咐,一切聽從大人您的安排。”
姜田不緊不慢的將信件拆開看了看,裏邊除了藤原的一些奉承話之外,還有就是說明了接頭商人的身份特徵,以及他們將會怎樣付清特殊貨物的貨款。對此姜田還是比較滿意的,畢竟這種資助別國反對派的行為就是要保密的,他這邊也是由一名隨同前來的商人進行接洽,哪怕最後德川幕府發現了蛛絲馬跡,也可以將中華朝廷摘乾淨。
“既然如此,你等且安心等待,我會在回航之後將商品的說明轉交給你家大人。”
看似興師動眾的交易,其實在姜田眼中真的不值一提,只是要讓天皇一系覺得中華朝廷還是看重他們的,姜田這才勉為其難的站到前台。說到底不過是用優惠價格賣了一百把仿製的全鋼日本刀,還有就是能組裝五百把軍用硬弩的零配件,這種級別的軍火訂單哪怕是個軍工廠里的小吏都不會當回事,但對於日本的倒幕派來說,可謂是雪中送炭一般的重要軍援。
日本人現在已經清楚的知道,中國生產的全鋼刀劍究竟比自己用的高級了多少。不說鋒利度等指標,單單說耐腐蝕易保養這一個指標,就不是嬌氣的日本刀所具備的,採用了合金配方的中國刀劍在韌性、硬度不減的情況下,重量減輕不少,十分適合戰場上的長時間搏殺。至於那些軍用硬弩,其指標更是讓日本人咋舌不已,根據他們自己的試驗,這種大型鋼弩能在一百五十米的距離上射穿日本鎧甲,而射手卻不需要像弓箭手那樣長時間的訓練,這對武士的威脅絕對是致命的,以至於就連最堅定的倒幕份子都猶豫着要不要使用這種東西。
德川家的探子們絕對想不到靠零部件的分批進口,就已經讓倒幕派有了一定的自保能力,更想不到為了這批武器天皇一系的官員究竟花了多少錢,總之就在德川家的武士們還琢么着從中國進口多少好鋼,能打造多少把日本刀的時候,倒幕派也在籌劃着增強軍備。若不是張韜已經暫停了搞亂日本的計劃,否則這次賣過來的就應該是手榴彈了。這次和姜田接頭的人都是真正的忍者,他們沒有誇張的忍術或是高超的武功,卻有着任何間諜都很難識破的偽裝,走在日本的街頭他們就是你所能見到的任何一種人,這一刻他們是商人,也許下一刻就是個破落的武士。也正是因為這種人的忠誠是有保障的,所以才能承擔這麼重要的任務,再說德川家表面上一統日本受到影響最大的也就是這些為戰爭而生的人,他們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利益共同體。
艦隊的航行毫不受這些內在情況的干擾,依舊整齊劃一的駛出瀨戶內海轉向東北方向,沿途的日本船隻莫不遠遠的避讓,暫時進入寬闊水域的艦隊開始全速前進,說是全速其實受商船的拖累整體速度並沒有超過八節,但即便如此也讓船上的各路如本人吃驚不小,尤其是看到旗艦上並沒有全部升起的風帆,便知道這遠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全速前進,這下那些懂航海的日本人不淡定了,他們覺得自己進口的軍火一直都限制在陸軍武器上,為什麼沒有人想到購買中國的戰艦呢?任何一個日本勢力若是得到了這樣一艘戰艦,別說是出海貿易的巨大利潤,就是用來截斷日本近海航線收取保護費都能賺得盆滿缽滿。更別提德川家的主城江戶就坐落在海邊。
當兩方人馬同時提出這個問題的時候,姜田總算是長出了一口氣。一直以來他坐着靖海號到處耀武揚威的用意就是推銷艦船,但一直以來就沒人提起過類似的需求,歐洲人覺得中華不會把自己的主力艦放在銷售清單上,而周邊的這些國家又沒意識到強大的海軍意味着什麼。第一次正式表達購買意向的是日本人倒也不奇怪,誰讓他們天生就具有向外侵略的基因呢。只是他們提出這個要求之後,姜田還要拿捏住分寸,既不會顯得咱們太急切,又不能過於冷淡而使對方打退堂鼓。
“這個船雖然是貴了一點,但畢竟價格還是有限的,可是要操作這麼龐大的戰艦,你們的水兵能勝任嗎?少不得我們還要訓練一番,可這訓練期間食宿、操練的費用……”姜田很遺憾的看向對方,一臉你不會接受這些條款的表情。
別看他心中對這種形式的軍售貿易憂慮重重,可真當顧客上門之後絕對沒有手軟的必要,這才是一個合格的軍火販子所應有的素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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