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捉摸不透
古雅孑然憂立在窗前,幽淡的眼眸中含蓄着莫名的傷感,靜望着那輛華貴的馬車消失在街角,明沁公主走了,戰天揚隨後也率眾人離開了醉仙樓,她卻心緒難安,沒來由的,生出一絲疼痛,好似有一根線緊緊地系在了心口……
隍城之人皆知,小戰公子有兩個女人,一位是天上明月,一位是地上明珠。古雅很清楚,這顆明珠本無光,只因捧明珠的人非比尋常所以才有了泛粒之光,但比起天上明月,終究只不過是米粒之輝。
明月之光絮繞心頭,明珠之心寂寂寥寥,風吹落花雪明了月,那身影去的太匆匆……
在醉仙樓里戰天揚已問明了金青尋來的目的,原來金斬風在別處落了顏面來尋幫手了,起因便是早先戰天揚從金浩口中得知來到隍城暫住於金府,與金斬風自小便有婚約的那位黎家小姐。
婚約是隍城金家與鳳鳴城黎家兩家尊長定下的,幾年前金斬風與這位黎家小姐見過一面,確實姿色上佳,心中自然是歡喜不已,惦記許久的未婚妻如今來到了自家府上,金斬風當然不會錯過這次獻殷勤的好機會,今日便與黎家小姐相伴在隍城遊玩,卻不料途中遇到了同樣自鳳鳴城而來參加朝皇大會的另一世家的世子,王家少輩代表子嗣,王啟。
同在鳳鳴城頗有名望的王家和黎家向來交情甚好,那王啟和黎家小姐可謂是青梅竹馬,雖不知黎家小姐心意如何,王啟卻是自小便對她暗生情愫,王家本也有意與黎家結好,可無奈被隍城金家搶先一步,今日兩人可謂是情敵相遇,談不上分外眼紅卻也少不了爭風吃醋的橋段,而金斬風金大公子竟一着不慎很失顏面的落了下風……
在自己門口被情敵搶了風頭,任誰也咽不下這口氣,何況是隍城城主金浩的公子,被冠以“三少”之名的金斬風。
隨從金青見此便悄悄溜出來給自家主子尋幫手,這廝能打小跟在金大公子身邊機靈之處便是在此,知道在什麼時候能替主子辦什麼事,眼下這件事尋來金家本府人士也無濟於事,還會落得金家仗勢欺人的壞名聲,而一向都是共同進退的隍城三少則不同,這是金斬風的個人交情,雖然依舊不能擺脫仗勢之嫌,但這卻是金大公子的個人盟友,與仗着自家威勢已不能相提並論,金青靈機一動便來尋找戰天揚和李樂凡兩位大少。
一行人的隊伍走街過道頗有一番陣仗,戰天揚身後是葉一靈和梁氏兄弟,李樂凡則帶着他從不離身的五位刀客,所過之處引來的側目不亞於明沁公主的炫麗馬車,路上不乏有眼力之人,看出了名噪都城的兩位大少此行不善,好事者遠遠跟在隊伍後面想一看究竟,起初的影影綽綽在穿過幾條街后竟變成了人頭攢動。
許多為朝皇盛會而來的人見識之下雖不明就裏,卻都聽聞過隍城三少的名號,對第一大少小戰公子更是早存好奇之心,相互傳告也加入了尾隨隊伍中,一時間在隍城掀起了一陣壯闊的追隨風潮。
在隍城的另一邊,與戰天揚反向而走的炫麗馬車也收到了這個消息,一對平靜的明眸緩緩閉上,隔着紗幔只能看到她依稀的輪廓,沒人能知道她在想着什麼,只是她闔閉的眼眸許久也未曾睜開。
偶爾有風吹來,不小心掀動了紗幔,酷日映照中彷彿有幾點閃爍的晶瑩飄曳着消逝在空中。
雖然已了解了事件的梗概,可戰天揚總覺得金斬風遭遇情敵的巧合有蹊蹺之處,對金青問道:“斬風向來都不喜歡清淡食物,今天怎麼會去了清雅居?”
金青恭然答道:“是黎家小姐的姨娘提議去清雅居進食,她說天氣炎熱吃不得油膩,久聞清雅居之名,藉著今日之機去嘗嘗那的菜肴。”
戰天揚心中暗暗一動,說道:“清雅居樓上不失舒適秀雅的獨間,就算是客滿清雅居的掌柜也不敢怠慢了金家公子,況且以斬風的秉性是絕然不會委身坐在一樓大堂,若是在獨間怎會偶遇那位鳳鳴城來的王公子?你們必然是就坐於大堂之中,能夠再三折了斬風的脾氣,莫非還是那位黎家姨娘的注意?”
金青連連點頭,說道:“戰公子所言絲毫不差,我家公子本是要入座樓上獨間,小的我也早一步到清雅居打點好了,可黎家姨娘卻說要坐大堂中才能感受隍城的民間風情,黎家小姐也極聽那位姨娘的話,公子又不能搏了她的顏面,不過公子還是選了大堂的隔間就座。”
“哈!”
戰天揚嘴角一抖笑了一聲,眼中厲色一閃而逝,戲謔般的對一眾人道:“隍城的民間風情?既然如此何不如去下街的風味地攤,那邊的風情豈不更加濃烈……邀這位王公子同桌的還是黎家姨娘?”
“不錯,正是黎家姨娘!”
金青忽然神情大駭,言語沉重非常,他久隨金斬風身側,對自家少爺和這兩位同伴都甚為了解,知曉戰天揚心思縝密,智慧過人,且他本人也頗為機敏,此刻已然聽出了戰天揚言中之意,今日之日絕非偶然,恐怕和那位黎家姨娘脫不開干係,心中不由的大感焦急,加快了腳步。
同樣洞悉戰天揚心思的李樂凡也驚疑不已,問道:“莫非你懷疑黎家那位姨娘有意整出這件事來?她這麼做有什麼目的?難不成黎家有悔婚之心,故意藉此惹怒金家?可若真是如此,又豈止是聯姻作罷這麼簡單。”
戰天揚搖頭輕笑,答非所問,說道:“黎家以前只能算是一方富甲,名聲遠不及今,僅從十多年前開始在商道倏然崛起,家勢隨之日趨興旺,幾年功夫黎家商鋪就遍佈朝界各城,故此黎家才成為了王朝如今不可忽視的家族,其因不僅是巧合下與金家攀上了關係,主要是黎家出了一奇女子,此女不僅精於商道,據說城府奇深,善於詭謀算計,不乏有巨甲富商敗落在她手中,在商道大大有名,想必今日斬風身旁的姨娘就是這位‘鐵算鬼娘’孫若伶。”
李樂凡點頭瞭然言道:“鐵算鬼娘這名號確實有所耳聞,家裏那幾位大掌柜談及她時都頗為心悸,卻也稱讚有加,稱其心性難以捉摸,行事果決,手段狠辣,若在沙場便是大將之風,只是不知這位被稱為‘鬼娘’的女子是何模樣?”
“傳聞,她的相貌可比不上她的手段。”戰天揚轉首間恢復了紈絝本色,笑吟吟的望着李樂凡,乍看之下別人還以為李大公子與那位“鬼娘”有着什麼苟且之事。
李樂凡大翻白眼,並非他貪圖美色,只是一時好奇使然而已,打趣了幾句后忽然道:“說及事情的蹊蹺之處,我總覺得今日明沁公主到醉仙樓也有些奇怪,雖說那碗蓮子燕窩羮的確珍貴,但因此不惜公主身份到醉仙樓依舊說不過去……若說因古雅而來,卻不符她的性子……”
“女人的心思,本就是世間最捉摸不透的,皇甫明沁如是,鐵算鬼娘孫若伶……哼哼。”
戰天揚沉吟着,眯眼遙望空中炎日,眼瞳中閃現出一抹疑惑,腦中回憶着醉仙樓發生的每一個細節,皇甫明沁來的古怪,隨後闖上醉仙樓的銅雙又何曾不古怪,還有這位喜好詭謀的鐵算鬼娘,戰天揚終究沒能找到揭開自己心中疑惑的那條線,或許,這需要時間,也許,很長的時間……
清雅居與醉仙樓相隔了幾條街,但也不是很遠,一行人不多時便看到了清雅居的門面。
比起醉仙樓來清雅居少了浮華之勢,透着書香淡雅的姿態在這權利與富貴交織的隍城仿若超凡脫俗的處子,孤立一方秀着她獨有的高雅和清純,這種意境正合了李大公子的喜好,不過他卻很少到此,用他的話講:昭然示眾的清雅已經失了清雅。
此時這位脫俗的處子正接受着諸多好事之人的瞻仰,高雅的姿態也難免被市儈之氣所染。
看到戰天揚一行人,清雅居門口圍觀的好事之人相顧間退後了少許,不過囂雜聲卻更勝了起來,眾人皆知來者何人,此行人的到來讓以其高雅姿態立於街道上的清雅居顯得愈加漂亮起來,好事者本就不怕事大,反而甚是喜歡,事不關己鬧的越大越好。
清雅居外的人越積越多,轉眼間竟是人山人海的雄觀,對此最開心的人莫過於躲在樓里某處的清雅居掌柜,清雅居在隍城雖有好名,可不知因何門庭平平,而今日一過清雅居必定會門庭若市。
還未走進清雅居戰天揚就聽到金斬風熟悉的叫囂聲:“王啟,莫要忘了這裏是隍城,不是你們王家任意妄為的地方,今日之事我金斬風絕對不會就此作罷,若不百倍奉還於你,我就不配在隍城立足!”
又有一人傲氣的說道:“哈哈!金斬風,你這是拿你金家壓我不成?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莫非隍城就當真成了你金家的?我很清楚腳下之地乃是何處,難道這裏就沒了我們外城所來之人的立足之地嗎?嘿,你金家勢大難不成還來鳳鳴城滅了我王家!”
戰天揚聞言眉毛一挑,為之唏噓不已,感慨道:“莫非但凡城主的公子都生了一副傲骨么?”
李樂凡搖頭苦笑,說道:“這位王大公子似乎是有點過了,不過斬風的話已說的毫無迴旋之地。”
“這才是斬風的風格啊。”
戰天揚哈哈一笑又道:“我們就見識見識這位王家世子的風采。”
身具文雅之氣的李大公子忽然笑的異常猥瑣,讓站於前排的好事圍觀者瞬間驚扭了下巴,世子間的鬥爭本就是“皇城三少”極為喜歡也極為擅長的遊戲。
二人率一眾隨從跨步走進清雅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