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8 同行們?
想到和做到總是有距離的。
呂南雖然嘴裏說著“我馬上開始”,也想馬上開始,但反反覆復念叨的卻只有那一句話……
這時候他的思維簡直就像是粘稠的水泥,別說轉圈了,想動一動都很難。他的全身都在輕微地不可抑制地顫抖着,這讓他的呼吸聲聽起來都像是顫的。
很顯然,他已經緊張到無以復加。
總共只有五分鐘,眼看已經至少過去了一分鐘,他嘴裏還是只有一句“我馬上開始”。還剩下最後的四分鐘決定生死,換了誰能不緊張?
所有人都到了呂南的感染,甚至包括步野。
如果這種感染人也可以被算做打動別人,讓人身臨其境的話,那呂南一定可以過關,而且是高分過關。
可惜,不是。
石桌上的紅光再無任何語言傳出,只是冷漠地等着,真的營造出了紅光之前所說的那種氛圍:人不過是池塘里的魚,還有更高一個層次的生靈在冷漠地注視着這一切,也可能連注視都懶得注視……
這種感覺簡直讓呂南要崩潰了,只覺得一個腦袋十個大,簡直不堪重負要炸開了。
呂南忽地不再念叨什麼“我馬上開始了”,而是惡狠狠地咬緊了牙,雙手按在了自己的腦袋兩旁,重重地拍擊着。“啪!”
“啪!!”
“啪!!”
呂南下手很重,第一下就把臉上的皮膚拍紅了。
而這種聲響,竟是讓不少人想起了最開始時他排眾而出,號召大家靜一靜時的擊掌聲。那時候,他儀錶非俗,自信從容,現在,他就像個被逼入絕境,快要發瘋的可憐蟲,兩相對比,判若雲泥。
如果將自信分程度,那麼呂南其實是一個自信程度百分之七十的人,相比於一般人算是好的。
他有着不錯的外形,良好的家教又讓他有着得體的舉止,他一直認為,自己算是一個有風度的男人,對女人很有吸引力。他那百分之七十的自信,也大都源於此。
而呂南那另外百分之三十的不自信中,便包括面對現在這樣的局面。
健談者未必能打,懂得生活未必善於應對危機……
就在這樣的接近狂躁的情緒中,伴隨着呂南的自虐,他終於是想起了自己在穿越前,那一輩子唯一的一次與眼前類似完全不受自己控制的經歷。
那一次,他在酒吧勾搭上了一個漂亮女人,但是沒想到那個女人竟然還是一個混**的傢伙的女朋友。他一向視那些人為混混,看不起。但是,當他被人打了悶棍,醒來時被捆在椅子上獨自面對三個拿棍拿匕首的混混,他卻嚇的簡直連老婆孩子都能賣掉。他當時就有種穿越的感覺,覺得這種只有電視、電影上發生的事怎麼會在現實中發生。
不過更讓他心寒的還在後面,那就是當他賠完了錢,後來託人請派出所的一個小官幫他出氣,竟然又被那個小官私下裏羞辱了一番。那小官讓他沒本事就少惹事,有些人不是他這樣的小老百姓想動就能動的。
經歷了這件事後,他想了很多很多,尤其是關於倫理、道德、法制。
呂南放下了手,開始重重地吸氣,雖然吸氣時也是顫抖着的,但是明顯和之前那種吸冷氣不一樣了。
重重地咽了口唾沫,呂南終於開了口:“我……曾經在酒吧里搭上一個女人……”
時間至少過去兩分鐘了,呂南終於開始了他的敘述。起初還有些結巴,甚至那種緊張一直都在,但總算是越來越好……
他把當時被那三個完全沒文化、不講理、無法無天的混子綁在了小黑屋裏的經歷快速而又詳細地描述着,真的把大家的注意力都吸引了去。
如果他能完全講完,甚至將他事後的感悟也全都說出來,那這一定會是一個很好的故事。
可惜,他開始的太晚了,他甚至都還沒說到事後託人找場子,便被紅光里突然傳出的意志波動打斷了。
“時間到,下一個。”
於是,他那精彩的故事就只能戛然而止,下一個。
這種情況再次讓所有人意識到一件事:這裏的所有事都只有一個人說了算,便是石桌上方的那團紅光。
步野坐在了呂南對面的那一側,並且位置偏右,而呂南的位置偏左。順時針旋轉的話,兩人中間還隔着至少二十個人,所以一時半會輪不到他。
他本想趁此機會去捋順思緒,但是,卻礙於紅光之前的警告而不得不再次把注意力投入到第二個人的講述中。
步野一直認真聽着,第二個人,第三個人……
完全感覺得出來,呂南吃了第一個上場的虧。在呂南後面的人大都還好,至少沒有呂南那麼緊張。
直到第十個人時,步野終於是逮着了一個機會,可以不那麼專心地去聽了。原因很簡單,正在試圖打動大家的是一個十七八歲的少年,而他講的內容實在是枯燥無味,又因為太緊張而條理不清,步野根本就聽不進去。他相信,其他人也一定聽不進去。
步野開始迅速整理他來到這裏后所獲得的所有信息!
紅光並不是閑的沒事幹把他們抓來的,而是有着明確的目的,便是認為他們中的一些人能幫到他。
所有的“被穿越”來的人都有一個共同特點,那就是他們大腦中有着一個基本完整的,專屬於他們自己的世界。而紅光所需要的,正是大家的構建真實世界的能力!
這絕對是至關重要的信息!
構建真實世界的能力,這又算什麼能力?步野也想不出一個明確答案,不過他卻可以肯定,這種能力越強的人越有可能幫助紅光,也越有機會活下去。
說起來,石室里現在正在發生的事,也就是每個人講述五分鐘,好引起別人的共鳴,可不就像是一個構建真實世界的過程?每個人都爭取在五分鐘內塑造出一種情境,然後把其他的人都帶進這個情境,使之感同身受。只不過,五分鐘的描述頂多只能描繪出一個小情景,還遠遠算不上真正的完整的真實的世界。
但是,難道在座的每個人腦子裏真的都有一個專屬於他們的完整世界嗎?
甚至包括了他自己!
這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群體?!
而步野很清楚,他腦子裏可沒有什麼專屬於自己的完整世界,他腦子裏只有另一團小小的紅光,以及……
對抗癌症的意志,邙山賊的威脅,穿越前那早就快要遺忘的經歷,還有再也不可能實現的願望……
願望?!!
這個詞突然在步野腦子裏定格,他好像抓到了問題的關鍵!
他得淋巴癌就是他那長達六年的寫作生涯里壞到極點的生活習慣所致,一天只吃兩頓飯,甚至一頓,久坐不運動,熬夜碼字,長期過渡疲勞……
他腦子裏真的沒有專屬於自己的完整世界?!
不僅有,而且不止一個!
他的每一部小說,不就是一個完整世界?而且,全是原創,確實專屬於他一人,哪怕別人讀過他的小說也不可能像他那樣了解書中世界!
步野的思緒忽地豁然開朗!
他盡量保持着平靜,目光在人群中緩緩掃了一遍,心中道,這些人其實全是同行?
未必是嚴格意義的同行,也可能有隻出實體書的,寫中、短篇的,興許還有隻是寫了自娛自樂的……
步野忽地就對眼前的這些人多出了濃濃的好奇,就比如他右邊那個穿青花布裙的美女,到底是個什麼身份?
便在這時,紅光那冰冷的聲音突然就在每個人腦中響起:“我說過,一定要講真實經歷。”
下一刻,便見那緊張到無以復加的少年“卟嗵”一聲就摔在了椅子上,雙臂無力下垂,腦袋也軟塌塌地向後仰去,身體再也不會動一動了……
死了!
上一次殺人時,紅光還會把對方腦中的紅光和靈魂吸出來,讓別人親眼看到,而這一次,則是直接抹殺。
考核還沒結束,便已有兩人命喪當場。
最令人緊張的是,那兩人的屍體根本沒人管,也沒人敢管。就那麼一個趴在了桌子上,一個仰倒在了椅子上……
而剩下的四十八人,不僅還要面對這兩具屍體,而且還得盡量保持平靜,用五分鐘的時間去盡量打動別人!
紅光之前就已說過,總共五十人,只有前二十名能活下去,而剩下的三十人,則全都會被說一聲對不起。所謂的說對不起,除了死還能是什麼?!
所以,活着的人不是要打動別人,而是要拼了命地打動別人!只有成為前二十名,才能活下去!
想到這裏,步野不由眯起了眼睛,因為再過一會就要輪到他了,而他還完全沒想到時候該說些什麼!
至於那剛剛產生的對其他人身份的興趣,更是迅速煙消雲散。
至少要把眼前這一關過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