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巫魂的等待
聽到阿依朵的聲音,我心中一塊石頭算是先落了地。↑↓
金髮財一見阿依朵,便先呵呵笑起來:“喲,妹子這兩天沒見,精神多了呀,你這神出鬼沒的是在做啥呢。”
阿依朵笑了笑也沒來得及回他,便開口說道:“我知道了,這城門開關的秘密,是跟什麼彩虹的好像有點關係。”
“啥?妹子,你這說的是啥東西呢。”金髮財抓了抓頭皮。
我簡單跟他說了一下之前我倆神識飛出去的事,雖然金髮財一時還沒徹底理解我是怎麼能飛出去的,但這以後再慢慢解釋,現在重要的是,弄清阿依朵話里的意思。
“阿依朵,你慢慢說,說仔細點!”我吩咐道。
“嗯嗯,你們等等,讓我整理整理。”她自顧自抬着頭,掰着手指好像在一步步倒推回憶一般地喃喃自語了起來:“先是藍眼睛的……嗯然後是交換人……嗯然後是門洞裏的老爺爺……嗯……”
我和金髮財也沒有插話的餘地,便只能在邊上看着她。
“好了好了,都理好了,我現在開始說給你們聽。”
“趕緊的!”
“之前你先回來了,我就守在那個橋洞下面,後來大約過了幾分鐘吧,那個大門就徹底開了,然後我就看到有幾個眼睛藍藍的鬼一樣的人,走起路來也是懸空飄着的。他們押着一群老百姓出了城。然後我就遠遠地跟在他們後面,看他們把那些老百姓都往不同的地方送過去,再讓原來在城外幹活的那幾個老百姓趕緊回城裏……說是時間到了,可以回城裏領錢去了。”
“然後呢?”我問道。
“嗯,然後他們這幾個鬼就先自己回城了,在經過大橋的時候,有一個還往橋下看了兩眼,還好我當時已經躲到城樓上去了,不然就被他們發現了呢!我聽那個往橋下看的,跟另外幾個說‘要是還找不到那個鑰匙,今年冬天就沒法送出去了。’然後另外幾個也長吁短嘆的,說一定要找到那個偷鑰匙的賊什麼什麼的……”
“哦?鑰匙……冬天……送出去……”我複述了這幾個令我有點不解的關鍵詞。
“後來呢?你繼續說。”金髮財問道。
“後來,他們就進了城門,我飛回到石橋下面,站在橋上往橋下看了看,除了橋底在冒泡,也看不出什麼奇怪的地方,於是我就想跟在他們後面,看看他們到底去哪裏。可是我剛走進城門,那幾個鬼一閃影子就不見了,我正急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呢,突然就聽到有個聲音叫我。”
“怎麼,你被發現了?”我問道。
“我當時也是嚇了一跳,可是原地轉了一圈也沒看到誰,我就循着聲音發出來的方向找過去,我發現那門洞的過道里貼了幾張紙,那聲音好像是從紙後面的牆上傳出來的。”
我回想起來,當時我跟金髮財進城的時候,的確看到那門廊牆上貼有幾張安民告示一樣的黃白之紙,只是沒看懂上面的文字,便也沒去深究,難道這紙里還有什麼玄機?
“我就走到那張發出聲音的紙跟前,就聽到有個老爺爺的聲音跟我說話,他叫我分別用用五個手指按在那白色紙上面的五個間隔開的字上,說這樣,就能跟我見面了。我當時很害怕,也不知道是不是個陷阱,但是聽那聲音很和善,所以就斗膽試了試。”
“哎,你膽子可真大!下回不許這麼莽撞了!”我嘴裏雖然埋怨着,可心裏卻想,要是當時換作是我,也一定會走這步險棋吧。
“嗯嗯,我也一時膽子大就跟着聲音說的字往上按了,那些字我也不懂,所以他就跟我說第幾行第幾個字,用哪個手指按什麼的,等我剛剛把手指全部按上去之後,我就突然好像進了一個黑色的空間裏,什麼都看不到了。”她頓了頓,繼續說道:“我剛想喊,就看到眼前飛出無數無數的白色的發光的小點,圍在我身邊飛啊飛的,然後從這些發光的小點點後面,就走出一個老大爺來。”
“老大爺?長什麼樣的?”我問道。
“恩,大鬍子,花白的頭髮,頭上圍着頂紅色的大帽子,渾身披着一件彩色的大紅斗篷,一隻手裏還拿着一根很長的拐杖,拐杖很長,高出他帽子一截,我看到那拐杖上面還掛着好多鈴鐺啊什麼的,這打扮看起來就像個唱戲的。”
之前聽她說到黑暗中的無數光點,我第一反應便是自己打坐時進入的真虛空,原本以為她遇見的會是空虛長老,可如今聽起來,倒又不是了,這個穿着打扮像個唱戲的老大爺會是誰呢……難道是大畢摩畢阿蘇拉者?應該不是,他是彝族畢摩,阿依朵應該能認得出他們自己族的畢摩打扮,而這個大爺明顯……對了,這打扮應該是傣族巫師吧?難道是……
“他有沒有告訴你他是誰?”我問道。
“他說他是一個已經死去的人,生前是刀什麼王的……”阿依朵一時記不起名字,我趕緊說道:“刀岩王?”
“對對對,是刀岩王的巫師。他在死去之後,遊魂跟着刀岩王來到這裏,本想跟着他們進城找機會救他們的,但是在經過那城門的時候,被牆上的這道安魂符禁錮在了這裏,沒法進城了。”
“安魂符?禁錮在這裏……?”我聽得有點糊塗,便繼續問道:“那這城門到底是怎麼開怎麼關的?”
“那老大爺問我是怎麼來這裏的,我就把我的事跟他說了,然後他就讓我帶一句話給你:兩界三千載,陰陽渡鬼胎。八全第一門,冥都見虹開。”阿依朵一字一句背了下來:“主子,你說這幾句話是什麼意思啊?我聽最後一句‘冥都見虹開’就想是不是跟彩虹有關?”
我聽完這幾句話,終於明白,原來這冥都果然是跟三千年大劫有關,不但有關,甚至是一個至關重要的地方,因為那裏面說了“八全第一門”。
我記得老泥鰍在回魂夜跟我說過一個冥煞組織——“八全門”,並且說他爺爺倪大勇也已經入了其中一個分門做了個頭領,如今一聯繫起來,原來這“八全門”果然有其存在,不然又何來“八全第一門”之說呢?
那這裏的滇越冥都,難道就是八全門其中的一門?我們如今才湊齊了兩個半祖靈,如果和他們對抗,完全沒有勝算……對了,這個城門中的“安民告示”一樣的紙,又是誰貼上去的,既然叫安魂符,應該就是阻擋外界的陰魂進入這座城內的法器,可阿依朵也是一個陰魂,她又為何可以自由進出此城而不被禁錮呢?
我知道心中這些疑惑,再問阿依朵是斷然不可能得到答案的,唯一的希望,就是我親自再去一次城門,把這個死去的巫師找出來好好聊聊!
“阿依朵,你現在體力怎麼樣,跟我再去一次城門吃得消嗎?”
“哪裏的話呀,只要主子一句話,我怎麼樣都沒關係!”
“好,你等我神識出來,我們立刻過去!”
“誒誒誒!!你們倆別忘了我啊!帶上我!我也跟你們一起去!好歹我也是半個神仙呢不是……嘿嘿。”金髮財在邊上摩拳擦掌道。
“你?怕是去不了。”我笑道:“沒聽到前面說了嘛,那張紙是禁錮魂魄的地方,也只有虛空的魂力才可以進入,你一個白白胖胖的大活人,又不會人魂分離術,怎麼過去,萬一到時候城門消失了,你不是要夾在石牆裏擠成肉醬了?”
“這……”金髮財一時被我說得無語。
突然房門被推了開來,一個聲音低聲喝到:“有什麼東西!”
抬頭一見,是李佑吾已經回來,一手按在腰間的木排護腰上,一邊又開始翕張着鼻翼。
我知道他肯定是聞到了阿依朵的味道,剛想解釋,卻沒想他自己倒先停了下來:“大官人,又是你那朋友?”
“誒喲呵,嗅覺挺好呀,居然還能聞出是誰來。”金髮財打趣道。
我見李佑吾已回來,更是放心可以暫時離開了,便叮囑金髮財道:“胖子,你跟小李子守住我的身子,我跟阿依朵去去就來,中間不要讓人進門,進來了也不能動我的身體,就說我在打坐不能打攪。其他事情等我回來再說!……哦對了,你跟他就先把之前阿依朵說的事情跟他再講一遍吧。”
事不宜遲,我重新打坐,手結天地印進入入定狀態,由於之前那注內丹香液的補充,此時的神識突然提升了好幾個段位,飛出天靈竅的剎那,都覺得自己有種火箭發射的衝力。
阿依朵見我神識衝出,便趕緊跟着我一起飛出門外,在我神識出大院的剎那,我居然還清晰聽到李佑吾向金髮財問了句:“臧大官人到底是人是鬼,怎麼一下子就沒陽氣的味道了?”
我心中暗笑。但是又突然意識到:咦?之前神識出竅后,**的五感就會完全消失,今天都已經飛出一段距離了,竟然耳朵還能聽到他們的對白?當我再想仔細聽下去時,發現又聽不到了。
我猜想,也許是自己的某些功力正在慢慢增加,就如同孩子的成長一般,今天只會說幾個單詞,明天就學會說一句話,後天再能多一些語言組合……這種成長的過程需要循序漸進,急不來的。
兩人一路無語,很快就飛到了城門下,所幸大門尚未關閉,便徑直走向那貼着幾張紙的牆邊,阿依朵尚未開口,就聽到了一個老者清晰的聲音:“天兵,終於等來天兵了呀!”
阿依朵看了眼我問道:“主子,你聽到了嘛?”
我點了點頭,對着牆上的幾張微微翻飛的紙說道:“前輩,我有些事不太明白,想來求教,還望可以見上一面!”
“好好好,我等這一天已經等了足足四五年啦!小姑娘,你還是按之前的那張紙,那幾個字,還記得嘛?”
“嗯,還記得!那主子也是這麼按嘛?”阿依朵問道。
“不不不,陰陽有別,天兵啊,旁邊還有一張黃色的紙,看到了嗎?那是請仙符,你只需將右手五指同時按在上面便可進來。隨意按一下就好了。”
我抬頭看那牆上,果然一張白紙一張黃紙相鄰而貼,雖然還是看不懂上面的奇怪文字,但是大致已經明白它們的區別,白色這種叫“安魂符”,是用來指引像阿依朵這樣的亡人遊魂進入的,而黃色這種叫“請仙符”,大概專門為我這樣可以靈肉分離的陽人之魂準備的吧。
我見阿依朵已將五指分別朝那白紙上的五個字符按去:“主子,我進去了先,你趕快!”話音剛落,便見她如一縷煙霧般被吸進了牆中。
我抬起右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想到之前有過一次類似的經驗,便是手掌按在電腦的紅手印上學會了古彝文,這次……我是以一個神識的身份,要去見一位死去的傣族巫師。
我慢慢張開五指,向著那微微翻動的黃紙上,按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