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聽見的夢遊計(1)
有人問你,你去哪裏?
該怎樣回答!
一個有家卻沒有半分溫暖的地方,回去了,等於沒回。恍然間變成一個無助的孩子。擁有着一個陌生的歸宿。
我去哪裏。有何干係。
“去‘光年’。”她突然回過頭來。
由於陽光是正對着她的,所以冬子看到她回頭的瞬間,彷彿感覺到她生活在一半明媚一半黑暗裏。黑色的陰影吞噬了她的容顏,好像是在一瞬間的事,冬子有一刻沒留意到她瞳眸里埋藏的悲傷。很落寞。
“光年”是一家新開的音像店,位居西巷的巷尾。也是一個死角。從逆巷中心巷口一直往西走,走到盡頭,便可聽到一陣爽心悅耳的音樂。這是一個極好的現象。因為“光年”是紀小蓓有史以來,第一次看見有人將音像店開在這被人遺棄的逆巷裏。
她繼續往前走着。朝西。仿若漫長的旅程。永遠也走不完,到不了。
“嘿,是買碟嗎?”她是低着頭走路的。前方突然多出一個好聽的男聲。
抬頭。一張清新俊俏的面容。陌生,卻異常地感到熟悉。
“嗯,我來看看。”她被他盯得有些不自然,臉頰情不自禁地微微泛紅。
“呵呵——”他笑起來的時候,兩個淺淺的酒窩映在唇邊的兩側。“我是新來的,顧安言,以後請多多關照啊!”他說。
顧安言。她在心裏記下了這個名字。
“我,紀小蓓。”她揚起嘴角,裂出一絲明媚卻又憂傷的弧度。
顧安言愣了愣,很肯定的將眼前這個女生列入是一個很有故事的人。
“喜歡聽誰的歌呢?”
“沒有。”
“呵呵,怎麼可能呢?”他在她的眼裏,已被列入是一個喜歡笑的人。
“有沒有許嵩的歌?”她問。
“我就說啊,你肯定是有的。”他眯着眼,笑着從一旁的貨架上找出許嵩的專輯。
“這是他剛出不久的第四張新專輯《夢遊計》,你聽聽看。”他抽出光碟,放進影碟機里。是《幻聽》。
如今一個人聽歌總是會覺得失落
幻聽你在我的耳邊輕輕訴說
夜色多溫柔
你有多愛我
如今一個人聽歌總是會覺得難過
愛已不在這裏我卻還沒走脫
列表裏的歌
隨過往流動
如今一個人聽歌總是會覺得失落
幻聽你在我的耳邊輕輕訴說
夜色多溫柔
你有多愛我
如今一個人聽歌總是會覺得難過
愛已不在這裏我卻還沒走脫
如果你回頭
不要放下我
“嘿,怎麼了?”顧安言張開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有一刻的失神。
像是被卷進一道黑色的漩渦里,使勁地掙扎着,呼吸逐漸變得越來越微弱。
溺死的感覺。被濃色的悲傷席捲着靈魂。
如果不是你的出現,興許麻痹得再也找不回自我。
她怔怔地看着顧安言。一瞬間空氣驟然變得極其奇怪。四目相對。她立即低下了頭。
“很好聽的一首歌。”她似是自言自語。
“嗯,是啊,許嵩的歌挺好聽的,我也喜歡。”他說。
“啊?”她有點沒反應過來。
“呵呵,你怎麼總是失神呢?看起來那麼一個陽光女生,哪來這麼多莫名的傷感啊!”他彷彿穿過她的內心,看透她的靈魂。
是啊。陽光女生。莫名的傷感。可是,這與任何人都沒有關係吧。
“有沒有許嵩全部的專輯呢?”她突然抬起頭問道。
“有有。你等一下。”顧安言轉身竄進裏屋。她閑着沒事,上下打量着這間跟她家差不多大小的屋子。因為是新開的店,所以有很多的影碟還沒有擺放在空空的貨架上。屋子的牆壁是上了色的,藍色打底,第一感覺很是舒服。
“來,紀小蓓,這四張全是許嵩的專輯。你看還要不要其它?”他很快從裏面走出來,額上還冒着細密的汗珠,顯然是花了不少力氣才找出來。
“不了,就要這些吧!”她擺擺手,示意不用再去找了。
“多少錢?”她猶豫了下,問道。
“不用給錢,算是見面禮,送你的。”他笑着。
“多少錢?”她咬緊牙關。
“紀小蓓,真的不用給錢,當我送你的。”他繼續堅持。
——是什麼原因不要錢,父親就是因為母親沒有錢才離開的,為什麼給你錢你卻不要呢?
——這是個怎樣的世界?黑白顛倒。好人和壞人也顛倒。
“喲,紀小蓓,原來你在這裏啊!”不用多想,她知道是冬子的聲音。
她三步兩下走出“光年”,穩穩地站在冬子的面前,伸出手,“身上帶錢沒?”
冬子怔了。連忙掏出口袋裏的錢遞給她。是幾張紅色的鈔票。她拿在手裏,彷彿有千金般的沉重,鋪天蓋地地碾碎她的心房。
“給你,不用找了。”她把錢塞進顧安言的口袋裏。
“不是說不用給的啊!”
“買了東西哪有不付錢的說法!”
“朋友一場……”
“我沒有朋友。”
嘲笑吧,可憐吧。一個沒有朋友的人在你們的面前是多麼的可恥。
黑壓壓的孤寂傾覆在她的上空。
沒有朋友。
誰也不是她的朋友。你不是,你們都不是。
冬子很是在意紀小蓓的那句話。
———沒有朋友。
———沒有朋友。
那他在紀小蓓的世界裏,究竟充當著一個怎樣的角色呢?
“冬子,錢我會還你的。”她把專輯放進書包,從冬子身邊走過時,冷着聲音說。
“我不需要你還,就當是我給你買的。”冬子揉了揉被風吹亂的頭髮。
一陣死寂。她默不作聲。平靜抬頭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