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觸手
?在本隊的臨時補給點裏，兩名輪迴者之間率先開口的是陳弈：
“在上個位面，你有完成過什麼任務嗎？”
“沒有。”雖然不明白對方為什麼這麼問，但這個問題答案實在太明顯，羅傑幾乎想都沒想就回答了出來。
對話結束。
這算什麼？等了半天等不到下文，最後現陳弈居然已經回身去調整擊震的羅傑相當地莫名其妙。不過他也看得出陳弈現下正處在一種相當詭異的精神狀態中，於是覺得自己應該識趣點別再追問為好。
但他又實在忍不住，只能在腦海中騷擾理論上靠不住的dg。
“陳弈的腕錶，丟得，也，很早。”這是dg給出的結論。
好罷，這傢伙確實在實際上也很靠不住。
這麼玩啞謎的話，還真不如一個人自己慢慢猜。不過好歹也算多了條提示，再說由於剛才那波突擊級之後意外地沒有任何其他種類beta跟上，派遣軍這邊相當於獲得了一個明顯出常規作戰的休息期。戰場整備之類的事情是不歸衛士負責的，而且強迫自己專註於另外一件事情是選擇性遺忘的要點之一，所以羅傑還是得繼續思考陳弈剛才那句問話的用意。
於是他順便藉機回顧了一下自己上個任務位面，但不管怎麼反覆搜尋記憶，都找不到除了最後的“任務失敗”外，其他任何地方有出現過所謂主神或者所謂系統的明示暗示。
羅傑當初曾經因為這個，在上個位面里甚至會不時懷疑兼反省一下，自己到底是進了無限流的世界，還是只不過玩了一場普通的穿越……
而且即使有了任務失敗加懲罰性封技能，以及直接穿越至現在這個任務位面之類已經生了的事實，都依然沒有解除他心中的疑惑——之前在網絡上看過的那些無限流里，通常對他這樣剛入場的新手殘酷得不是一點半點，養殖隊不說，任務失敗直接扣分到負然後抹殺簡直是家常便飯，莫非這個無限流空間的規則非常非常仁慈不成？
“或許陳弈跟我遭遇類似，所以也有了相似的疑問也說不定。”一邊自我安慰着，羅傑一邊也裝模作樣地開始往自己的擊震方向走去。附近的衛士們大多已經休息完畢，他現在的行動只不過是隨大流而已。至於遠處早早跳上擊震的陳弈，現在反倒是從機體上蹦了下來，跑到工兵大隊那邊去了。
說起來，派遣軍中的工兵們恐怕是最為忙碌的非戰鬥部隊。之前搭建臨時陣地，構築臨時補給點之類不說，在戰鬥結束後用火焰噴射器，化學藥劑之類清理beta屍體也是他們的重要工作之一。傳說beta雖然是碳基生物，但他們卻擁有將同為碳基生物的屍體回收在利用，甚至直接重新拼接成beta戰鬥種本身的能力，所以人類這一方為了延遲beta的增殖，近些年已經將戰場上屍體清理工作列入了標準戰術手冊之中……
“突擊級的屍體有什麼好看的？”半身探進駕駛艙的羅傑嘟噥着。
“你在駕駛艙屏幕上看到的beta影像，實際上不過是數據模擬而已。”dg出乎預料地主動跳出來回答了羅傑的自言自語。
某位輪迴者並不傻，而且他起初好歹也算是半個遊戲宅，自然知道以他故鄉位面1997年的科技水平，連畫面稍微精緻點的網游都開不出來，雖然現在這任務位面各種黑科技遍地跑，但直接在通訊帶寬緊張的現場上，坐駕駛艙能直接看3d全景的話，一定在哪裏有問題。
打個比方的話，所謂大型網游的客戶端一定是本身在電腦上都下載安裝完畢的，相應帶寬里只要流動着幾個姿態數據，原本在客戶端的角色模型跟着動就完了，省事省力還節約。
“怪不得剛才總覺得屏幕上的突擊級們死亡方式缺乏新花樣。”某人恍然大悟。
“那不是屏幕，是視網膜投影。”dg這邊似乎又給出了毫無意義的指正。
其實如果在一般情況下，不管dg說什麼，羅傑都會翻來覆去反覆推敲的，只不過這一次相當不湊巧，他還沒來得及從腦海中的虛擬對話完全脫離，便接到了直接來自派遣軍聯隊級的命令——
難民救援。
這又是一個在正常操典里不會出現的特殊情況。
前面提到過，今天突擊級衝鋒之後，相當意外地沒有其他種類beta組成的本隊跟上進攻。原因之類的先放在一邊，這種異常狀況除了給派遣軍帶來了額外休息時間外，甚至還令得戰場上有幾群難民逃脫了原本必將被beta吞噬殆盡的命運。
那麼，在公路主幹道已經在方才戰鬥中大部損毀的前提下，基於人道主義原則，派遣軍方面要提供現存機動部隊中行動力最強的戰術機分隊前往救援之類，自然是板上釘釘的。
幸好這種“孤立難民點”的數量不是很多，規模也不大，基本上每處過去一個中隊（12機）就差不多滿足各方需要了。羅傑陳弈他們中隊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地成為其中之一，而大隊長則在他們出之前，專門用私密頻道強調了一下諸如“以保存自己為最優先”“雖然很沒有人情味，但一台戰術機遠遠比一群難民來的重要”之類常識。
於是羅傑他們這邊的九台擊震很快便離開了臨時集結點，採取標準跳躍噴射方式朝着1點鐘方向迅前進。
沒錯，就是之前突擊級奔襲而來的那個方向。
至於為什麼是九台擊震么，可以視為剛才那場戰鬥造成的減員，或者重新編組分配的結果。順便一提，陳弈在之前遭遇戰中的王牌級表現，以及羅傑自打入隊起便在無數場私人決鬥中展現出的精湛格鬥技巧，是這個中隊不但未滿編，還被授予了直線距離最遠任務的原因。
而且還沒有帶翻譯。
最後一點令羅傑他們抵達目標地點后很是尷尬了一段時間——這裏的韓國難民是利用某道百米左右深度峽谷藏身至今，並且相當幸運地在之前戰鬥中只死掉了一小半人，但這種“幸運”是不可能被當事人所接受的，所以即使明顯屬於人類勢力的九台擊震出現在他們眼前，也不用指望會受到什麼喜極而泣的熱烈歡迎。
除了在擊震落地時偶爾傳來的幾句韓語外，羅傑眼前或坐或立的數百名韓國人再沒有多說半句話。他們甚至連一同逃難至此，理論上應該是親朋好友的死難者遺體都懶得收殮，就那麼行屍走肉般獃滯着，獃滯着……
若要讓區區九台擊震將這麼多軀殼一併帶回安全區域，中隊長那邊一定會傷透腦筋。
羅傑繼續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
不過中隊長很快就不必傷腦筋了。
因為就在救援中隊抵達目的地連兩分鐘都不到的時候，方才在突擊級的直線集團衝鋒中拯救了這幾百難民的峽谷突然出現了小規模的滑坡徵兆。
再然後只過了幾秒鐘，便不再是徵兆，也不再是小規模，甚至已經遠非滑坡那麼平和。
身處百米峽谷底部的九台擊震以及數百名韓國難民的頭頂上，已然形成了一場徹徹底底的落岩之雨。
伴隨着突然產生的強烈震動，最小也有磨盤般尺寸的花崗岩鋪天蓋地般落下。不止是那些麻木不仁的韓國難民，甚至連羅傑小隊的兩台擊震都來不及反應便被直接淹沒了。
然而當剩餘七台擊震倉促跳躍至空中的時候，他們才現迎接自己的竟是活生生的地獄！
是的，隱藏在岩石之後的，活生生的，由無數beta構築而成的，
地獄。
直到這個時候，也只有羅傑和陳弈才可能有“餘裕”察覺到，乍然來襲的beta之中竟沒有一隻突擊級。
“這就是剛才沒有出現的那一波beta主力么？！”跳出擊震駕駛艙的羅傑甚至不用抬頭，便親眼目睹到了足足四種beta。而此刻在他的身邊，還能夠活動的已經只剩陳弈一個了。其他七台擊震甚至還來不及用手中的八七式突擊炮打出一個完整點射，便被鋪天蓋地的beta小型種推回了岩石之中。
然後，通訊中斷。
再然後，橫亘於羅傑頭頂半空中的，赫然是一道足有六十餘米高的龐大陰影。
beta，要塞級！
全高66米，全長52米，全寬37米。攻擊方式為酸液，裝甲足部踩踏，
以及此刻朝着羅傑頭部——理論上原本是衝著羅傑這台擊震——電射而來的，足有五十餘米長的帶尖端觸手。
“一個也好，兩個也好……”
“天才女博士也好，要塞級beta也好……”
“幾根細觸手也好，一條粗觸手也好……”
羅傑明明吐字很慢，但要塞級的那條觸手竟遲遲不能真正命中他。
不僅如此，甚至他眼前的這一整隻要塞級beta那十條長腿都彷彿灌了鉛般，完全無法改變方向地，深深地朝着地面扎去。
甚至連這要塞級的頭部，都開始緩緩轉去與羅傑位置完全相反的方向。
再然後，整隻要塞級，
四分五裂。
“老子才是專家啊！！！”
幾十米的生物體轟然倒塌聲中，羅傑的吼聲中再也沒有半分長久以來偽裝出的平靜。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失去足部和頭部尾部的要塞級甚至還來不及瀕死抽動幾下，便在羅傑的狂笑中被分屍無數。“紫色，居然是紫色？！真噁心啊！”
在羅傑的身後，緩緩升起了某個半米見方，明顯帶着v字天線的機械人頭部狀物體。只不過在那v字天線頭下連接着的，並非同比例的機械軀體，而只是一根碗口粗細的管狀觸手。
隨着羅傑的笑聲起伏，他身邊的空氣也不時出現些許扭曲。而此時此刻在動態視力極為優秀的陳弈看來，那些圍繞在羅傑附近的，分明是正在高舞動的，完全類似的v字天線頭觸手。
很顯然地，這些看似可以任意伸縮的東西，就是剛才將要塞級分屍的元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