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4 終究在家人，何必讀歪經
“見什麼鬼，疑神疑鬼的。”葉凡以為季潔瑜能看見陰神，此時聽她說就是有點感覺而已，當即在心裏暗笑姑娘家神經敏感：“心裏沒鬼就不會見鬼，走吧，上班去。”
就這樣，葉凡開始了自己的上班生涯。
剛開始一周，由於下班時間實在太晚，回到宿舍以後已經是晚上十一點的樣子了，再加上這裏是城市裏不像鄉底下那樣可以隨便找個沒人的地方拉開架子就打拳練劍，不用擔心會有人來打擾，綿陽市不大不小的但葉凡住的地方人來人往的，自然不好去練劍。
不能鍛煉外功那就勤修內功吧，反正工作修鍊兩不誤，等季潔瑜開學以後自己就去那邊打聽打聽看那自考助學班怎麼報名怎麼學習。
劍意境界的修行在葉凡看來其實就是一種比較特殊的內煉之法，進入定境以後神識自然清晰，不斷錘鍊元氣的同時主動延伸神識感應天斬物性，體會那純陽之氣融入神識伴隨元氣運轉渾身經絡無礙，體質自然也會被無聲無息地不斷凈化，精益求精。
與別派修行人相比，葉凡的修行自然少了那種廣博的見知，但卻勝在精純。由於不懂得其他的體用之術，他就只能一遍又一遍的錘鍊劍氣，鍛煉神識精純，但是他卻完全不知道自己這種修鍊的進步是相當嚇人的。
若不是他好奇心忽起，他甚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修鍊已經到了一種令人難以置信的地步。
事情是這樣的，在這叫做天一苑的茶樓上班了一個星期，第二天就該交早班了，這天晚上定座收功以後，葉凡好奇心忽起，也許是受了自己看的那些仙俠小說的影響吧，保持着那種神識延伸感應的狀態對着被自己練功的時候放在對面空床上的天斬一招手，口中低聲斷喝：“起！”
對面原本在劍鞘中沉睡的天斬劍彷彿一下子有了生命一樣，發出一聲極細微的錚然劍鳴聲，自動從劍鞘里跳了出來然後飛到了葉凡手裏。
“這是做夢！”葉凡自言自語，然後下意識地伸出左手狠狠地在自己盤着得左大腿上揪了一把。既然是做夢，怎麼用力都不會感覺到疼的，誰知道葉凡此時的手勁比之以往大了許多，這一下揪去痛得葉凡直冒冷汗，若不是他以前當過兵性子堅韌，絕對會痛得大叫起來。狠狠把自己這種要大叫的衝動硬生生壓抑下去以後，取而代之的就是一陣狂喜：“疼就不是做夢了，那這就是真的了，驅物了，我可以驅物了啊！”
驅物這個詞語可大可小，若是天生就有這個念動力驅動外物的本事的人，當然不會有多驚訝，對這種人來說是天生就會的事情。如果是一個修行人，這個詞語就有點駭人了，意味着修士的修為已經有了質的進步，神識之力由虛化實，達到了可以驅動外物的地步。
其實這種能力每一個人都有，無非大小有別而已，對於修行人來說就意味着他已經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可以修習各種神通道術了。
不過對於葉凡來說，這種突破未免來得太遲了些。
早在他的武功突破劍氣境界的時候，就已經具備了這種能力，無非就是見知之障未破而已。仔細回頭想一想其實就可以理解了，能夠在神識鎖定之下發出凌虛劍氣毀壞外物，其實就可以主動延伸劍氣觸動外物，因為毀壞的本身就是一種觸動，只不過方式來的有點激烈。但並不意味着這就不是突破，這就好比是一個嬰兒，在不知道自己可以用腳走路之前只能四肢着地在地上爬，能在地上爬其實就可以用雙腳支撐身體走路。
在他知道自己可以用雙腳走路的時候，就可以用雙腳走路，與此同時也意味着嬰兒的身心已經發育具足，有了質的飛躍。
之前劍氣境界可以驅動外物，僅僅是可以驅動而已，離真正可以以神識之力驅動外物還有一段距離要走，修行突破苦境，證入劍意境界，在不斷以神識感應天斬的過程中使之不斷壯大最終火候圓滿由虛化實，進而達到驅物境界只是一個自然而然由量變到質變的過程。按照驅物的階段劃分，知道自己能驅物此謂之知常，動念驅物無礙謂之守常，在任何情況下皆能動念驅物不受任何影響謂之恆常。
此時的葉凡的修為可以稱為守常，至於恆常可用的境界，還是需要不斷錘鍊和鍛煉才行。
但對於他這個對於修行一知半解，半部論語打天下的人來說，半年多時間就可以動念驅物算是極快的了。
由於擔心自己只是一時做到，葉凡右手一揮將天斬劍還劍入鞘以後，然後循着一開始的那種感覺再一次招手，這一次他非常沮喪地失敗了，那天斬劍僅僅是動了動而已，就跟小貓小狗伸了個懶腰然後繼續睡覺差不多。
玩得興起，葉凡調整心境，將剛才那種興奮勁逐漸平復以後這才似有意似無意地對着天斬一招手：“劍來！”
成功了！
和剛才一樣，天斬發出一聲錚然低吟，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將它從劍鞘中拔了出來自動飛到了葉凡的右手裏。
葉凡在黑暗中的雙眼就跟月夜孤狼一樣，發著綠油油的興奮的光，隨手將天斬朝空中一拋，右手劍指一併，朝着以自由落體運動下落的天斬劍一指：“御劍術，起！”
然後就看見天斬劍以好不受阻礙的速度嚓地一聲插進了地板上，直沒入柄！
葉凡納悶了：“咋回事，我可以驅物了啊，怎麼就不能讓它停在空中飛起來呢？”當下不死心，右手一招，凌虛驅物將天斬從地板上拔了出來握在右手中，然後再一次將它朝天一拋，和剛才一樣，右手劍指一併：“御劍術，起！”
天斬今夜彷彿是要打擊他一樣，不管不顧地繼續發泄自己被葉凡幾番御劍不成之後的不滿的情緒，頭也不回地直挺挺插在地板上。
葉凡差點就罵出來，一招手將天斬執在手裏，左手狠狠敲了天斬一個暴栗：“孫子，你跟你爺爺開玩笑是不是？”
這一幕要是被吳道之看在眼裏，絕對會笑掉大牙，葉凡這小子剛剛學會了兩條腿走路就想學神仙騰雲駕霧，這不是開國際玩笑么？
能以神識之力驅動外物是一種突破，而以精純神識之力御物是另一回事，按照葉凡的修行想要御物的話非得證入魔境並且破了魔境修行以後這才能做得到，他現在劍意境界都還沒弄明白就想御劍，這不是開國際玩笑是什麼？
不死心的他幾次御劍不成，自然沮喪，但一想到自己可以驅物了，卻也興奮多於沮喪。算了，也許是功力未足吧，以後總能夠做得到的。
想到這些，葉凡將天斬劍收好，一看手機，不由得吃了一驚：“你大爺的，都四點多了，趕緊睡覺，明天還要上班。”說完倒頭就睡。
第二天早上簡單洗漱了一下，葉凡精神抖擻地來到茶樓上班。
茶樓八點半開門，搞好一天的清潔衛生以後，九點鐘正式營業。不過早班的內容和晚班大有區別，最大的區別居然是讀經！
現在的企業在發展到一定的規模以後，都注重發展自己的企業文化，這一點葉凡還是多少知道一些的，但他完全沒想到這天一苑的企業文化居然是從讀經開始的。
讀什麼經？
先是《三字經》，然後是《弟子規》，搞得葉凡還以為自己一下子穿越了來到了古代的私塾學堂，而自己則是那些剛剛啟蒙讀書的小孩子。
但是俗話說得好，端人碗，受人管，老闆要求自己的員工讀經員工哪裏能不聽從呢？讀就讀吧，反正用不了十分鐘就能讀完，也沒多大個事。不過讓葉凡最受不了的還不是這個，而是出在顧客身上。
前文提到過，這老闆是個信佛很虔誠的人，來這裏照顧生意的顧客很多人都是老闆學佛的佛友。剛知道這個的時候，葉凡心裏還是暗暗高興的，管他是學佛還是學道的，總算是在家修行人吧，可幾天下來才知道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修士和修士也是有區別的。
像葉凡這種人就算是道家修士了，劍仙終究隸屬於道家，佛門修士如何葉凡還從沒見識過。還有一種修士，這種修士就屬於那些經常來這裏探討經義的這類人了。
他們只要坐在一起，三句話不離佛陀教誨，四句話不離指摘旁門。
話說這天來了一桌顧客，看起來都是生意人吧，反正一個個看上去都挺像是各行各業的成功人士。
葉凡當時在巡台，這天周三也是他上白班的第三天，正上班的時候茶樓的生意一般都不會太好，今天上午只有這一桌顧客坐在茶樓大廳最裏面靠窗的位置上。百無聊賴之下葉凡就躲在一旁聽牆根，看他們在說什麼。
一聽之下，不由得又是好氣又是好笑。
原來這桌客人有三個都是學佛的佛友，還有一個是學道的。
學道的這位留着一頭長發，有點藝術家的范，姓王，大夥叫他王師兄；學佛的一方的坐在床邊的是一位終年女性，大家叫他李師兄；倆男的，其中有個大光頭，長得很富態，滿臉紅光，大家叫他陳師兄；還有一位有點瘦，帶着一副黑框眼鏡，看起來挺知性的，大夥叫他袁師兄。
坐下寒暄了一陣，等葉凡把茶水給他們端好以後，李師兄開口問道：“王師兄，你學道學了多久了啊，學的是哪一派？”
王師兄呷了一口茶：“快五年了吧，我是學龍虎山的。”
葉凡一聽，龍虎山，名門正派啊。這可真是真人不露相，自己聽蕭曉筱提過，龍虎山天師派在修行道上名頭相當響亮，善於符咒之術，尤其是紫府神雷符名滿天下，沒想到這茶樓上還會遇到一位龍虎山的同道，先記住他，改天有機會找他討教討教符咒是咋回事，真的能驅邪縛鬼嗎？經歷了趙麗紅和李修於的事情，葉凡對於符咒之術還是非常好奇的，別的不說，李道全當時玩的那北斗七星符陣自己就不會。
大光頭陳師兄靠在沙發上，伸手在光頭上摸了一把，他嗓門有點大：“王師兄，不是我說你，咱哥倆認識快二十年了吧，學道有什麼好的？五年前我就想帶你去看看我的上師看能不能讓你也沾沾福報，結果你倒好，跑去學道了。”
葉凡一聽，頓時就覺得味道不對了，怎麼大家都是修士卻直接開始指摘人家師門來？
王師兄一聽對方這麼說，自然不高興了：“老陳，你這話就不對了，我看學道挺好啊。再說我這幾年生意做得也很不錯，師父也給我加持了的。再說了，我師父對我說，佛門中人只修性不修命，終究一場空，學佛有啥好處？”
加持，這是啥玩意？葉凡聽得一頭霧水。
袁師兄聽了冷笑道：“學道的人就算成了仙又怎麼樣，還不在天人道裏面轉悠？遲早不免到輪迴中走一遭！王師兄，我看還是學佛好，阿彌陀佛念念不離心地，雙眼一閉就直接往生凈土佛國，這逍遙自在的味學道的人哪裏能比得上？你們道家的祖師爺呂洞賓不也奈何不得黃龍禪師嗎？還得我佛門中人指點才醒悟。”
這可讓葉凡大開眼界，呂洞賓的傳說如何葉凡不太瞭然，不過看了不少的電視也知道呂祖月下過洞庭，飛劍斬惡龍的這些仙家傳說故事。啥時候跟佛門又有一腿了？
這邊廂李修於倒是博聞強記，在葉凡心中念了一段故事，大抵是這樣的：呂洞賓成仙以後雲遊天下經過黃龍山，遇到黃龍禪師升座講法。這禪師神通廣大，慧眼能認得仙人，於是就問：“台下站着的是什麼人？”
呂洞賓答道：“雲水一道人。”
禪師問他：“雲散水絕怎麼辦？”
呂洞賓反詰：“乾死和尚！”
禪師當然不同意，淡淡回答：“黃龍出現！”
呂洞賓：“我一劍就給宰了。”這話倒也符合呂祖的風格，世間還傳說他飛劍斬毒龍的故事呢。
黃龍禪師聽他說得有點殺氣，也不想和他多打機鋒：“這不可以用言語來扯淡歪纏，你有什麼本事？”
呂祖笑道：“一粒黍中藏世界，半升鐺內煮山江！”
黃龍禪師不以為然：“這不過是守屍鬼磨磚作鏡的下乘功夫而已。”
呂祖：“爭奈囊儲不死葯，安知與佛有參差！”這意思倒也明白，我所修為道家長生久視之道，與你佛門所求所修有所不同，道不同而已。很多人在這裏把“參差”一詞看做長短比較的意思，如果這樣理解就容易誤解為道長而佛短。
黃龍真人想必也誤解了，指着自己的鐵禪杖說：“饒經百萬劫，終是落空亡。”這是站在佛門的角度看待仙家境界，在佛門中，仙人隸屬於天人道，天人雖然有廣大福報神通了得，可天人不解佛智，不入佛理，所以終究不免在福報盡凈的時候墮落入輪迴中。比如天人之首的帝釋天入輪迴以後成了一頭驢。
最後，呂祖好像是領悟了禪門佛理，念了一首詩：“棄卻漂囊碎卻琴，大丹非獨水中金。自從得見黃龍后，囑咐凡流着意尋。”
這段公案不好考證，畢竟現代人從沒見過呂祖在人間顯化，是不是有這樣的故事也不好追述，但現在某些學佛之人卻以這段公案來詆毀學道的人。
引經據典，又找不到黃龍禪師和呂祖去求證事情的虛實，自然是寧願信其有不可信其無了。
王師兄聽了自然是有些動氣，呂祖為道教神祗之一，地位很高，當著面扯這段禪門公案自然讓他很不爽，不咸不淡地道：“你說呂祖奈何不得黃龍，那你可知道我道教祖師太上老君化胡為佛？沒有太上道祖化胡為佛，你這佛教還不知道在哪裏呢。”
葉凡聽了這話，差點被嚇得一個屁股蹲，什麼時候太上老君跟如來佛祖扯上關係了？
這邊又輪到李修於發揮才華的時候了：“老子化胡為佛的說法出自《老子化胡經》，歷史上曾有多次的佛道之爭，雙方互爭長短，這老子化胡為佛的傳說就興起於這個背景之下。”
葉凡聽了忍不住有些古怪之色：“太上道祖和佛門如來是兩個不同的國家的聖賢，到了後世怎麼就開始互相掐了起來？”
李修於：“這誰知道？也許老子沒和如來掐，他們的後世傳人之前互掐卻是實打實的，扯來扯去就成了經典，雙方又開始引經據典地互掐，各種傳說就開始興起來了。反正也找不到太上和如來去求證，愛咋說咋說，人嘴兩張皮，一碰就出奇，這有啥好奇怪的？”
“這……”葉凡鬱悶了：“大家都是修行人，互相指摘人家的祖師爺這恐怕沒啥好處吧，說起來不管是太上道祖還是佛門如來，人家是生活在幾千年前的人，若論輩分都可以稱一聲高高高高高……祖爺爺了，尊敬一下人家自己又不掉塊肉不是？”
趙麗紅顯然在撇嘴一副鄙視的樣子：“葉凡，你是修行人沒錯，這幫子人恐怕不是修行人，就是一群讀過一些佛道經典就開始標榜自己是修行人的人。”
“不是修行人？”
“應該不是。”趙麗紅：“葉凡，你知道嗎，你身上有些東西這些人是沒有的。比如你神完氣足，這些人大多身體虧空，比身子骨就差你不少。”
葉凡：“你不看他們多大年紀了，我才多大年紀，身體比我差些是肯定的。習武的不都說拳怕少壯嗎？”
趙麗紅：“我比的不是年紀，即便是同齡人，你也是最為健康的。你看和你一起工作的年輕人，都有些精神不足的樣子，吃啥東西也都是牛嚼牡丹而已。”
葉凡：“這是肯定的啊，我修有內功，精氣巡行周身無礙褪去了一身的暗疾隱疾，自然身體比他們好了。氣足神就足，這不奇怪。”
“問題就在這裏。”趙麗紅：“你的身心狀態是你通過苦練得來的，是實打實的走過了這段修鍊的路途，具體是什麼我說不好，反正我也不懂你的道道。僅僅從氣質，身體以及精神狀態以及你得到這些狀態的途徑上看，你才是修行人而這些人不是。”
“那這些人還是在讀經學佛啊，怎麼能說就不是呢？”葉凡不明白了。
李修於：“讀經未必真修，入修行則身心皆入。我和麗紅也知道佛門很多經典，比如佛說眾生平等，人人皆有佛性，人人皆可成佛。那麼在佛陀眼裏，只有成佛了的和沒成佛的，即便是成佛了的大菩薩，也和沒成佛的沒有什麼差別。佛陀是勸人成佛並沒有強迫人成佛啊，這幫人互相指摘對方其實就有強迫之嫌，你修你的，我修我的，互相之間不該指摘也不是佛陀的教導。”李修於說了這些以後，道：“我也就能明白這些而已，反正若把你換成其中任何一個人，你是不會去指摘對方的師門的。”
葉凡歪着腦袋想了想：“你說的好像還真有些道理。”
李修於：“有道理就是有道理，這沒什麼好像。”說到這裏頓了頓：“我生前是黨員，佛門那些我不是很懂，但是也可以類推。實事求是我們共產黨人的第一條行為標準，可即便是黨員，也有弄虛作假欺上瞞下的，這種人雖然名義上是黨員，但從其行為和做事風格上就已經違背了黨的指引了，不能算是合格的共產黨員。”
葉凡經過了這段時間的修鍊，眼界已經打開了很多，聽李修於這麼說，心裏微微一動：“你的意思是說不管是什麼人，不管他宣稱自己是什麼人，就看他如何與人打交道如何做事，是這樣嗎？”
“對啊，就是這個道理。”李修於點頭：“佛陀說眾生平等，這些人在指摘對方所修的時候，其實就是把自己放在比對方更高的位置。這麼做已經違背了佛祖的教導，怎麼能說是佛門修行人呢？這麼去學佛，已經把好好的佛經讀成了歪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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