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往內拐的胳膊肘

第五回 往內拐的胳膊肘

醫藥費是何映霞搶着付了。儘管張慧平再三推辭,她一隻手怎麼攔的住別人兩隻手?何況何映霞把錢包拿出挎包的時候說,“怎麼講你也喊我幾年的嫂子,應該的。”她只好再四感謝,隨着何映霞出了醫院。

太陽已經完全沉入地平線,天還沒黑透,西邊一片血紅。知了不知疲倦的鳴唱也慢慢變弱了。一路上何映霞將離婚事件了解的七七八八,她也只能在張慧平激動的訴說以及偶爾的謾罵的停頓中,發出“沒想到他是這樣的人”或是“你也太受苦”的感慨。

臨到陸家樓下,張慧平指着陸家陽台冷笑:“這家男人沒一個好東西!”何映霞一怔,笑笑,“你心裏不好受,也不能一竿子打死一船人吶。”“哼,你等着看,狐狸尾巴總是要露出來的!”張慧平目光冰冷冷的,轉臉看着何映霞,“不信?你等着看!”

何映霞心下苦笑,男人怎麼是狐狸呢,惡狼還差不多!口裏只是說:“這事何必跟爸媽說呢,陸臣也是四十的人了,父母的話也聽不進去,老人就是有心要管也管不了。”

張慧平咬牙切齒,幾乎是牙縫裏擠出來的話,“結婚,他父母知道。離婚了,自然也要報道一聲!”頓一頓,又說:"我看陸臣是不敢跟倆老說的,哼,他想瞞,我偏給他捅出來,看誰是不要臉的!”

進了家門,陸微像只歡快小獸撲進何映霞懷裏,嚷着,“媽媽才回來啊,我想死你了!”何映霞愛憐的撫着女兒微黃的柔發,滿眼慈愛,“乖,媽媽也想你。嬸嬸也來了,喊人吶。”又點點女兒小鼻頭,“沒禮貌。”陸微調皮一笑,又撲進張慧平懷裏,大聲喊着:‘嬸嬸!嬸嬸!玲玲姐姐怎麼沒來了啊?我想她了!”

張慧平摟着小侄女想起自己的女兒張玲就是這般大的時候,也是滿臉嬌憨快活的時候被自己帶着改嫁到陸家,之後再發生的那一系列的不愉快讓女兒成熟的太快了。她滿心酸楚,正想該說些什麼,陸家老太早趕上來笑罵,“這小丫頭片子,見誰都說想死了,嘴巴甜的膩死人!”何映霞應景一笑。陸老太站她身旁柔聲問,“怎麼回的這樣晚?”又招呼說,“鍋子裏飯菜都隔水熱着,趕緊吃吧。”何映霞不是傻瓜,半路遇到慧平,陪慧平去醫院的事情隻字不提,只說下班晚了,手頭工作耽誤了。

陸老太對大兒媳關懷備至以至差點忘記了二兒媳--張慧平的存在,當然這是常見的,見怪不怪了----直到張慧平低低喊她一聲“姆媽”。陸老太這才正式把目光投給了她。陸老太先客套地問了"吃飯沒",眼神馬上變得暗含試探,“你...來做什麼的?陸臣怎麼沒來?"

張慧平起先還是殷勤地問候了陸家二老的身體狀態,睡覺情況,狠了狠心,聲音不大還是無比堅定地開了口:“我跟陸臣離婚了。”陸老太愣住了。正在夾菜的何映霞也是手一顫,一根空心菜一半搭在碗沿上,一半落在桌面上。只聽卧室里傳來陸老爺子一聲吼:“有什麼話進來說!還讓不讓別人吃飯了?!”

張慧平無法,只得抬腳進屋。陸老太後腳跟進,順手掩上房門。

客廳里一時寂靜,陸微輕輕搖了搖母親胳膊,“媽媽,什麼是離婚?”何映霞望着女兒懵懂而黑白分明的眼睛,半天才說:“小孩子別多問,以後長大了就知道了。”

陸微的默默看着母親咀嚼悄無聲息的嘴巴良久,終於又小聲問:“我們班上有同學他的爸爸媽媽離婚了,媽媽,你會不會和爸爸離婚啊?”

何映霞心頭一緊,嘴裏吃的什麼都辨不出味兒。使勁咽下一口飯,平平淡淡地說:“不會的,媽媽跟爸爸不會離婚的。”

“噢。”陸微得到答案了,心滿意足,膩在母親身邊撒嬌,嘰嘰咕咕連說帶比劃地講着學校里的老師啊同學啊:哪個老師今天穿的衣服漂亮,哪個同學帶來什麼新鮮玩意兒。

何映霞心不在焉的“嗯,嗯”與女兒應付,實際卻豎著耳朵聽房內動靜。開始只模模糊糊的聽出是誰講話,具體說的什麼再細聽又分辨不清..不久,張慧平“嚶嚶”的哭聲清晰的傳進耳朵,聽得叫人揪心。何映霞食不知味,乾脆放下碗筷抱女兒坐在膝蓋上,任由她稚嫩的小手指纏繞着自己的長發玩。

一會兒功夫,房門大開.張慧平雙目赤紅,手腕擦着腮邊眼角走了出來。陸老太跟在後面,雙手交握在下腹部,只說“想開些,你還年輕,還有女兒要養....”張慧平吸了下鼻子,聲音哽咽,“打擾爸爸媽媽了,你們以後好好注意身體,再不能常來看你們了。”陸老太點頭,“走好,好好養大姑娘,以後有你享福的。”

張慧平前腳剛出門,陸老太就一把關上大門,面色鐵青,腮邊兩塊肌肉微微牽扯,”也好意思上門哭!自己的男人還看不住?!”何映霞只當沒聽到,逗着懷裏的女兒。

陸老頭一聲斷喝:“人都走了!還說什麼?喪門敗戶的東西,理她做什麼!”同時朝何映霞母女倆方向瞟一眼。陸老太會意,徑直走來收拾桌上的剛吃剩的碗筷,又放柔了聲音,“吃飽了沒?要不要再煮點麵條?”

何映霞連連賠笑,“不用了!天熱吃得少,已經很飽了。”

“那休息下,吃點水果?”陸老爺子也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

“哎呀,不早了,陸君還等我帶微微回去呢。”何映霞抬腕看了一眼手錶。

“那趕緊回吧,天都黑了,再晚了不好走。”陸家老倆口對視一眼,陸老太做代表說道。

何映霞站起身牽着女兒與二老告別。二老站大門口直目送她母女倆下樓了看不見身影了,還連連吩咐小心台階---樓道每層都點着一隻一百瓦的大燈泡,比勤儉人家的客廳還亮堂。

何映霞“噔,噔,噔”的高跟鞋聲在空曠的樓道異常清晰,一到一樓,她橫抱起女兒,一路狂奔。引得陸微以為媽媽在玩什麼有趣的遊戲,逗得咯咯直笑。

這邊張慧平舊傷未愈,又被陸家二老半是指責她半是維護陸臣的話氣的右肋生疼,一路走着一路暗自氣惱,忽聽背後小女孩的聲音大聲喊着“嬸嬸,嬸嬸。”回頭一看是嫂子,不,曾經的嫂子何映霞抱着曾經的侄女氣喘吁吁的攆了上來。

她略微驚訝的看着何映霞滿頭大汗的向自己跑近,當意識到這可能是一個女人對另一個女人不幸遭遇的同情,以及對未來生活的鼓勵時。她艱難一笑,迎了上去幫何映霞把陸微放到地上,“好好吃飯的人,跑來做什麼,又一身臭汗的!”

“我...我送送你,”何映霞喘勻了氣,“看你哭的那樣傷心,你一個人走我也不放心。”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張慧平的眼淚又跟水龍頭開了閘似的流淌出來。

何映霞趕緊遞過自己的小毛巾,張慧平一邊擦淚一邊說:“謝謝你,映霞,謝謝你還惦記我!”

何映霞陡然聽到張慧平喊自己名字,不禁一愣,隨即想到自己是陸臣的嫂子,她都跟陸臣離婚了,還喊什麼嫂子!何況剛才陸家二老只怕對張慧平也沒什麼好話說----陸家老太護犢子是出名的。看着張慧平又紅又腫的眼睛,視線下移落到纏着厚厚紗布的大拇指,她何映霞也不知道該勸什麼說什麼。

倒是張慧平擦乾了眼淚,就着路邊小賣部門前的水龍頭洗了洗毛巾,叫老闆送了一瓶鈣奶飲料出來。她把飲料遞給陸微,毛巾還給何映霞,從從容容地開口,“走到這一步,我也沒辦法了。只是沒想到他父母明明曉得是他們的兒子對不起我,虧待了我,還可以那樣理直氣壯的教訓我,說我沒本事管住他當初就不該跟他結婚!”

何映霞嘆了口氣,“你也是當媽的,做父母的哪有不衛護自己兒的道理?哪有胳膊肘向外拐的事情?你也不要把他們的話太往心裏放。”說著邊拉着張慧平坐到一邊花壇沿上,黃昏時常有散步的老人在這歇腳,住附近的居民也常打掃,很乾凈。現在天黑,家家戶戶在家吃飯看電視,除了偶爾下班回家晚的,牽着大狗出來溜的,基本沒什麼人。

“哼。”張慧平坐下后將額發掠到耳後,一臉鄙薄的揚起下巴,“那真是袒護過了頭!說我管不好自己的男人,他們又是怎麼管教兒子的?!二十來歲就坐牢,一坐近十年!說我沒本事,也不想想他們的兒子是什麼樣的壞胚子!”見何映霞滿臉詫異,又是一聲冷笑,“你還不知道吧,陸臣當年坐牢的事情。陸君當然不會跟你提起,兄弟連心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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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城情傷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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