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23 將離
||耶律賢迅速撤後幾步.將劍握在手中.讓蕭綽有微微喘息的機會.可就在一剎那.後退的耶律賢又猛攻上前.他手中的劍.發出“噼噼啪啪”的響聲.蕭綽還沒喘氣.正想揚劍以對.可手中的劍已經讓耶律賢挑掉.
耶律賢的劍直直刺過來.到了蕭綽眼前.蕭綽雙眼沒有眨動.只見劍並沒有停止原有的速度.只是從她的肩頭上方刺去.而耶律賢就勢上前.另一手摟住她的腰.連連旋轉了幾圈才停下.
耶律賢一臉快意的笑容.為著這場勢均力敵的比試而開顏.“燕燕.好身手.”
在他懷裏的蕭綽一勾唇角.神色之中分明是有惋惜之意.黯淡的雙眼泛上瑩瑩的光澤.
她這才知道.耶律賢的功夫有多好.她的功夫是后來練的.上了戰場還能應付自如.她知道耶律休哥的身手了得.可如今一看.耶律賢的身手與耶律休哥不分上下.甚至還可能略勝一籌.
可是.為什麼…
耶律賢放開了蕭綽.興緻勃勃的揮舞着劍.並沒有注意到傷感的蕭綽.“燕燕.我決定去遊獵.”
不知是不是這一次比試讓耶律賢感覺到精神大好.竟讓他突發奇想.拖着帶病的身子去打獵.
蕭綽眨眨眼.不讓眼淚流下來.她堅決的說道.“不行.”
耶律賢有些詫異.她從來沒有這樣和自己說過話.“為什麼.一年四時皇帝遊獵.這是再平常不過的.”
蕭綽的語氣軟了下來.“我不想讓你離開我…”
耶律賢這才好笑地看着她.摟過她的肩膀.頭依靠在她的頭上.“沒事的.不會有事的…”
蕭綽軟磨硬泡.可耶律賢竟然像是吃了秤砣鐵了心一般.不肯改變初衷.蕭綽只得妥協一步.“那我要和你一同前去.”
“燕燕.如果我們兩個都不在宮裏.那上京城豈不是要大亂.聽我說.我會平安回來.回到你身邊.”
蕭綽再拗不過耶律賢.只好任由他去.畢竟這些年他從未有這樣堅持要做的事情.
這一次遊獵.依舊是朝臣隨同皇帝一起.蕭綽不放心.讓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軫都隨駕保護.而韓德讓的身手不如他們.便留下來幫蕭綽處理這些時日積壓的政事.並為隆緒講習功課.
臨行前.蕭綽對着耶律賢千叮嚀萬囑咐.生怕有什麼差池.
旌旗獵獵.眾臣都在等候.
耶律賢的金邊烏黑披風翻飛抖動.他摟抱住流淚的蕭綽.不顧眾人的目光.他低聲呢喃在她耳邊.“相信我.我會一直在你身邊.”
蕭綽泣涕漣漣.淚眼望了望耶律休哥和耶律斜軫.他們二人都一臉凝重地點點頭.便都偏轉向另一側.
蕭綽的極力挽留.終究沒能留住去意堅決的耶律賢.
遊獵的隊伍出發.馬蹄聲隆隆震地.蕭綽的心在那一聲又一聲中被震碎.
蕭綽這幾日都沒有心思顧全朝政.都等着韓德讓入宮來為她整理好奏章.等她批複即可.而她總在等着傳信兒的人來向她彙報遊獵的情況.
耶律賢這一次去的是雲州.這幾日先在祥古山狩獵.
烏朵婭在耶律休哥封為于越之時.便已經明媒正娶入了耶律休哥的府邸.此刻耶律休哥陪同聖駕.烏朵婭便又回到宮中來伺候蕭綽.
“烏朵婭.你既已經嫁給耶律休哥.且我早就將你認作義妹.你不再是宮裏的婢女了.”蕭綽看到烏朵婭的到來.十分驚喜.又見烏朵婭端茶倒水.這才說著.
烏朵婭的容顏依舊美麗.長發高高挽成髻.多添了幾分美韻.她短過茶水.坐在另一側.莞爾一笑.“皇后姐姐.烏朵婭能為您倒茶.是我的福氣.”
蕭綽僅僅微笑.不再答話.頭慢慢垂下.全然是失落之色.
烏朵婭一掃書案上散亂的奏章文書.看着失魂落魄的蕭綽.“韓大人也該入宮來幫您了.您先休息一下吧.”
日日憂心的蕭綽.的確憔悴不少.這時候正是午後.她疲憊地點點頭.便回到寢宮裏小睡.烏朵婭就守在崇德宮裏.為她整理奏章.
正是一天之中最為炎熱的時段.蕭綽睡夢之中大汗淋漓.煩悶不已.
蕭綽的耳邊有嗡嗡吵鬧聲.聽不清楚他們在說些什麼.可總是聽見“皇上…”“皇上…”.
她在夢中看見了耶律賢.耶律賢蒼白的一張臉.仍然帶着溫柔的微笑.耶律賢向她伸出手.可卻是在一點點地後退模糊.最終歸於一個光點.消失不見.
蕭綽驚慌失措.張大了嘴.卻發不出聲音.最終她掙扎着醒來.才明白不過是夢一場.而她一模臉頰.腮邊卻掛着未乾的淚水.她的心一扯一扯地疼痛.
她跌跌撞撞地下了床.不住地喊着.“烏朵婭.烏朵婭.”
烏朵婭應聲前來.扶住了重心不穩的蕭綽.急忙道.“烏朵婭在這兒.”
蕭綽抓住她的手腕.目光中滿含急切.“有沒有皇上的消息.怎麼樣了.”
烏朵婭目光一黯.眼帘低垂.“韓大人已經在外面等着了.讓他告訴您吧.”
看着烏朵婭這樣.蕭綽更是焦心.額頭上都掛着汗珠.她披上一件外袍.往正殿走去.匆匆吩咐道.“讓他進來.”
韓德讓的臉色也不大好.他進來之後也沒有請安行禮.只是干站着.
蕭綽沒有管這些個俗禮.她站在離韓德讓約摸四五步遠.她神色慌張.“韓大人.皇上.怎麼樣.”
韓德讓緩緩抬起手.微拱了拱.艱難而緩慢地說道.“皇上.在祥古山狩獵.突然病倒.渾身抽搐不止.現下已經到焦山行宮中請太醫診治了…”
轟的一聲.蕭綽的腦子好像是炸開了一樣.她愣愣地站着.兩眼放空.
烏朵婭一直扶着她.很是憂心地囑咐道.“皇后姐姐.皇上只是病了.沒有什麼.您放寬心.很快就會好的.”
韓德讓直視着蕭綽.他這才知道了蕭綽這些年對耶律賢的用情之深.自知遠比不上.可是心中還是有如細細密密的針尖在扎着.
“我要去找他.我要去找他…”突然之間.蕭綽好像是回神了一樣.可她的雙眼並沒有往日的靈氣.像是一汪不能流動的死水.
蕭綽將外袍穿好.就慌張向外跑.韓德讓攔腰將她抱住.大聲在她耳邊喝道.“你瘋了嗎.”
蕭綽的淚水幾乎奪眶而出.不斷在韓德讓的懷抱中掙扎着.捶打着他的胳膊.她近乎於歇斯底里地哭喊着.“我不能沒有他.不能啊…”
韓德讓的目光一下子變冷.他不再用力.慢慢鬆開她.扶着她的肩.四目相對.他緩緩道.“燕燕.我帶你去找他.”
說罷韓德讓拉起蕭綽就往外走.而在出門之前.蕭綽又回頭望了一眼.烏朵婭對她高聲承諾道.“皇后姐姐.你放心走.我會照顧好公主皇子們.我在這裏等着你和皇上回來.”
蕭綽的笑容已經不能再苦澀難看了.她點點頭.與韓德讓一同離去.
他們挑出了宮中最快的四匹馬.他們各騎一匹.並讓另外兩個騎兵各牽一匹.
四個人一同出發.在途中.韓德讓和蕭綽的馬跑得精疲力竭.兩腿先前一屈倒下時.再換乘另外一匹.那兩個騎兵就可以返回上京了.
他們晝夜不停歇.馬不停蹄地.這才在第三日黃昏趕到焦山行宮.
蕭綽一下馬.便沖向行宮.耶律斜軫和耶律休哥一直在耶律賢的寢宮外守候.見蕭綽過來.一身塵土.衣發不整.正想和她說些什麼.可蕭綽視他們如空氣一般.便像一陣風似的衝進寢宮.
尾隨的韓德讓也是一身疲憊.他也不由分說地隨着蕭綽進去了.
偌大的錦繡床榻.更顯得耶律賢的身軀瘦削乾枯.他微微合著眼睛.可以看得出他的顴骨突出.臉上幾乎沒有什麼肉.可仍是那樣的清秀.
蕭綽慢慢走向耶律賢.握住他的手.她才發現他的手好像一把乾枯的骨頭.她的聲音抖顫.“賢寧.我來了.我來找你了.你還在睡着嗎…”
淚花濺在耶律賢的手背上.他的手指微微一動.雙眼緩緩睜開.臉上逐漸盪起漣漪.淺淺微笑.他抬手摸了摸蕭綽的臉.輕聲道.“我就在等你.我知道你怎麼也會來見我…”
蕭綽淚水四溢.她胡亂擦了一把臉.微笑着將耶律賢扶起來.讓他倚靠在自己身上.緊緊握着他的手.
蕭綽將她的臉頰貼在耶律賢的髮絲上.淚水順着腮落到了他的頭髮.她閉了閉眼.“你不是說.你一定會回到我身邊嗎.走之前還說好的.你想食言嗎.”
她的口氣並沒有責怪的意思.反而是撒嬌的感覺.說得輕描淡寫.
耶律賢呵呵一笑.下陷的眼窩.兩眼無力地睜着.
“你我因芍藥結緣.便該知道如今的結果.將離.呵.總歸是要分別的.燕燕.莫怕…”
蕭綽一直搖着頭.流着淚.痛苦地說道.“你不是說過.雖是將離.可永不分離嗎…”
耶律賢無奈一笑.望着前面一直站着的韓德讓.他喚了一聲.“徳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