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孟岩今天心情特別好。
一大早，母親和表妹就上山進香去了，趁着她們不在，孟岩帶着貼身的小廝小武溜出了王府，一任王府的老總管誠伯在身後叫喊着要向王妃告狀。
“殿下，咱們就這麼跑出來，要是娘娘回來了，老總管真的向她告狀怎麼辦？”小武終究有些擔心。
“怎麼？你怕了？那你回去好了，我一個人走。”孟岩瞪了小武一眼。
小武連忙解釋：“殿下，我不是擔心自己，我是擔心你啊。上回咱們偷跑被娘娘知道了，他把你關在書房整整三天哪！你就不怕？”
想起那三天的“遭遇”，孟岩還真有些發怵，但是有這樣好的機會，不溜出來玩玩也太對不起自己了，於是擺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道：“怕啥！上回是因為我教訓了孫家的那個小子，姓孫的到府上來告狀，爹娘才罰我的，這次咱們大不了不惹事也就是了。我帶你出來你可別掃我的興，不然我下次帶小文出來，留你在家看門！”
“別別別！”小武急了“殿下，我可始終是和你是一夥的啊！小文他就是軟骨頭，每回娘娘一問話，他是有什麼說什麼，你看我什麼時候泄過您的底？還是帶着我吧，我啥也不說了還不成么！”
孟岩滿意地一笑：“這就對了！跟着我，不會虧待了你的。”四下看了看“哎，你說說，咱們去哪裏玩呢？”
“當然是去‘福星樓’啊！上回的那出‘醉打金枝’才看了一半，我都沒看到莫小樓出場！還有啊，那福星樓的鴛鴦芙蓉糕的味道太好了，咱們府里的劉大勺都做不出來！”提起鴛鴦芙蓉糕小武就兩眼放光。
“哎哎，把你的口水擦擦！”孟岩白了他一眼“好歹你也是王府的人，就這麼沒見過吃的？真給你主子我丟臉！不過呢，我倒真的想去看莫小樓的戲。好，就這麼辦，擺駕福星樓！
雖然時辰還早，但福星樓的大堂里已經坐了不少人。
這些人不少是衝著福星樓大廚的手藝來的，但更多的是衝著長年在福星樓演出的“莫家班”來的，特別是那個唱花旦的莫小樓，不但唱念俱佳，扮相更是美艷非常，只惹得一眾京城的浮浪子弟如蒼蠅見血一般。可那莫小樓卻不是尋常戲子，雖台上萬種風情，台下卻是冷若冰霜，對那些人統統不假以顏色，也虧得福星樓的老闆面子夠大，這才得以在台上安心唱戲。
可就在不久前，宰相孫維的兒子孫繼祖來了福星樓，見了小樓立刻起了色心，不顧福星樓老闆和戲班班主的阻攔，闖入了後台欲行不軌。巧的是當時孟岩也在福星樓看戲，看到一半忽然後台亂做一團，便過去看看。那孫繼祖是有名的惡少，仗着他老子的勢力橫行無忌，平日裏搶男霸女也沒個人敢說他，今日卻被孟岩撞了個正着。
孟岩早就看他不順眼，藉著這個機會狠狠的教訓了他一頓。那孫繼祖回家告狀，孫維便一封書信遞到了靖王府。信上不說兒子被打了，反倒說自己疏於管教，得罪了小王爺，請王爺恕罪。於是孟岩便被孟天揚狠狠訓斥了一通，還要動‘家法’，虧得王妃護着，關了孟岩幾天這才作罷。
這回孟岩帶着小武一進門就被眼尖的小二看見了，連忙屁顛屁顛地跑了過來，臉上都要笑成一朵花了：“哎呦！孟公子您來了！快裏面請！”雖然不確定這位孟公子的身份，但敢於動手教訓孫繼祖的豈是尋常人物？所以這小二哪裏還敢怠慢。
“有位子嗎？”孟岩四下看着。
“哎呀孟公子，您說的哪裏話啊，沒誰的位置也有您的位置啊！樓上，包房，您快請！”小二殷勤地跑在前面帶路。
孟岩一擺手：“哎，你先等等，今天有小樓的戲嗎？”
“有有！您是不知道啊，莫老闆他有話留着呢，只要是您來了，他就是癱了瘸了也要給您唱！”小二頭點得像雞嗛米。
引着孟岩主僕落了座，小二給沏上了最好的茶葉，然後鞠了個躬：“您二位先慢慢喝着，我這就告訴莫老闆去！他知道您來了，指不定多高興呢！”
果然，孟岩一杯茶還沒喝完，就見一人三並作兩步從樓下沖了上來。
“孟公子！真的是你來了！”聲音悅耳動聽，帶着一種特殊的韻味，聽到的人都不禁心中一盪。
“是啊小樓，來捧你的場！”見到小樓，孟岩也很高興，一面笑着答應，一面打量着眼前的人。
可能是因為走的急了，小樓的如玉的臉頰上染上了兩抹紅雲，原本就雌雄難辨的樣貌，此刻更平添了一絲嫵媚。一頭烏黑的長發鬆松挽了個髻，別著一根玉簪，耳邊還垂下一綹，隨着他說話的動作輕輕擺動出一種撩人的節奏。一件天青色的長衫，緊裹着那窄窄的腰肢長長的腿。一路走來，那些看客們的眼珠子都要掉在他身上了。
“孟公子您能賞臉，小樓真是太高興了！上次的事，我還沒好好謝謝您呢。一會兒小樓就上場單給您唱一出！”從見到孟岩，莫小樓的眼睛就沒動過地方，那個熱情勁，看得小武心裏直犯嘀咕。
孟岩可沒覺察到什麼，聽到小樓要單為自己唱一出，心中也很是得意，要知道，平常，這莫小樓可是任何人也不買帳的，多少人捧着真金白銀請他唱堂會，他都沒搭理過：“那可太好了，能聽你小樓的戲，讓我三天不吃不睡都行！”
莫小樓聽了“噗嗤”一笑：“不吃不睡怎麼可以，但只要你喜歡，讓我唱多久都行！”
正說著話，就聽樓下有人在叫：“小樓，時候不早了，快過來上妝！”
莫小樓向樓下一看：“師父再叫我了，”轉頭對孟岩道“我要去上妝了，孟公子，等我唱完了，你能等我一會兒，讓我再跟你多聊聊么？”
“這個……”孟岩有些為難。
莫小樓的臉立刻沉了下來：“莫非孟公子嫌棄小樓是個唱戲的，不配和你多交談？”
“不是不是！”孟岩連忙解釋“是這樣，我也不瞞你，我是從家裏偷跑出來的，估計不可以耽擱太久……”看到小樓失望的表情，孟岩一咬牙“好，我就等着你！”
笑意立刻浮現在莫小樓的眼角眉梢，沖孟岩一點頭，翩然出門下樓而去。
“我真懷疑他到底是男的還是女的！”小武被他臨走的一笑笑得有些暈。
孟岩白了他一眼：“你這不是廢話么？剛才他就站在你面前，你沒長眼，自己不會看？”
“我看啦，看他身材倒是像個男的，可他那長相、那表情、那眼神……”小武分辨着。
“別胡說了，小樓雖是演旦角的，可也是個大男人。別和那些心術不正的人學，凈起那些歪念頭！”
小武低下了頭，心裏卻很不服氣：我才沒有起什麼歪念頭，我看是他對你有歪念頭才對，也只有你才看不出來，我可看得很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