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姥爺爹爹
“你……你有孕了……”
“我……我有小寶寶了？”不敢置信的抬起依舊架着木板的手撫上腹部平平尚未顯形的腹部，一手捂着那快要哭出聲的嘴，小寶寶……小寶寶……她的肚子裏有了一個小寶寶？
初為人母，心中洋溢的不是幸福，卻是滿心滿心的感動。寶寶，謝謝你，謝謝你，選擇了我做你的娘親，謝謝你……謝謝你還願意呆在如此無能娘親的腹中，謝謝你，謝謝你……
“真的，塵塵，你有小寶寶了，一個很勇敢很健康的小寶寶，是他吸附了血玲瓏精元，才護了你一命……”
恆……聽見了沒有……我們有孩子了……恆……
“風風……風風……你知道了嗎？我有小寶寶了……風風……”風兒好想好想你，好想好想親口告訴你我們有孩子了，可是風兒如今這非人非鬼的樣子該如何見你啊……風風……
雖然你不曾多說，但我知道是你多麼想要一個孩子。當你笑着說風兒自己就是一半大的小孩——既是你的摯愛也是你親手養大的孩子，那背後的無奈和寵愛我又如何不明白。如果上天要收迴風兒的青春，才能孕育你我的孩子風兒也甘之如飴，這個孩子已經是上天對我的最大恩賜了……
溫熱苦澀的淚水沾濕枕巾刺痛了凌卿雲的眼，哽咽無力的抽泣敲疼了他的心。塵塵，對不起，對不起，都是我們凌家害了你……
冬去春來幾回秋，浮華散盡，惟余深情空對影。
風兒，轉眼已過四年，你還好嗎？
風無痕獨坐風舫，憑欄遠眺，水波森淼，煙雨朦朧。
低頭，深深凝望懷中那眉眼有幾分似她正在沉睡的念兒，猶記得當日他宿醉醒來驚見懷中多了一個軟綿綿的小娃娃是何等慌亂何等震驚。
念兒襁褓中藏有清風吟笛，她的絕筆，她的絕戀……
風風，念兒是你我之子，風兒時日無久，願念兒能代替我伴君左右。軒轅璟恆，風兒愛你愛你愛你，很愛很愛你……如果有來生，風兒一定不出去禍害天下，只乖乖呆在你身旁……
他抱着念兒衝出房望着無窮蒼天漫無方向呼喊“風兒……風兒……”，聲嘶力竭，直到懷中念兒哭鬧。望着閉眼皺臉大哭的念兒，他噙着淚笑問，“念兒，是不是和爹爹一樣想你娘親了？念兒……我同風兒的念兒……能否告訴爹爹你娘親在何處？風兒……”
深深埋首於念兒襁褓，一父一子相擁於空曠天地，孩兒的響亮哭喊夾雜着他的聲聲哽咽，一同一聲一聲召喚她……
“爹……爹……”睡夢中被風無痕手上不自覺夾緊的力道驚醒的念兒睜開迷濛的眼，發現他的父親再一次對着他發獃沉思，忍不住伸出小手摸了摸風無痕的腮幫子，然後親了親——如塵的招牌動作。
“念兒醒了。”風無痕再次對着連動作都像極了如塵的念兒失神，直到小傢伙再次捏了捏他的腮幫子才回過神。
“爹……你是不是又在想娘親了？俊兒哥哥問念兒的娘親是誰，念兒就說娘親是爹爹天天想的人。爹爹，娘親為什麼不來看念兒，俊哥哥有娘親，念兒也想要娘親。”
一番純真的兒語堵得風無痕說不出一句話，只是將還在等他回答的念兒抱在懷中。念兒，爹何嘗不想找你娘親？
天大地大，這四年為了找她不僅派出的人手無數，就是他自己也執意抱着年幼的念兒踏遍了五湖四海卻終究了無音信，連她是生是死都未可知。他不敢相信如塵已故的殘忍可能，認定了她就是還活着。可若是她還活着，又為何這些年都不來看他和念兒一眼呢？
凌雲山莊
“姥姥，你畫的是什麼，想兒好喜歡。”才三歲大的想兒——凌卿雲之女站在椅上，趴着桌案，好奇的指着那副畫問道。
“想兒的……姥爺……”如塵頓了頓筆，不知該作何回答，明明是想兒的父親卻成了姥爺，想兒，對不起……
“姥爺？姥爺是個什麼東西？有大葡萄好吃嗎？姥爺怎麼看起來不像葡萄像想兒？”還在勾勒中的輪廓在三歲孩童的認知里模模糊糊，只覺得這姥爺看起來同她自個有點像：一個鼻子一張嘴，兩隻眼睛兩條眉……
“姥爺是姥姥心中最最重要的人，也是想兒最最重要的人。想兒還小，等長大了就知道了。”看着這般連自己親身父母都不得相見不得叫喚的想兒，如塵心中愧疚萬分，想着再過些日子等把父親也給救出來后還是把想兒也交給風無痕吧，兩個孩子在他身邊總比在她這裏要來的好。
“想兒……”凌卿雲推門而入，見到想兒朝他奔去臉上不自覺的浮上一層笑意，抱着想兒來到如塵身前彎腰行禮。
“小婿見過母親。”山莊耳雜，這兩年來凌卿雲對待如塵都是一絲不苟的恭敬，讓曾也有所懷疑的凌劍都漸漸打消了來會會如塵的念頭。畢竟當年他是全力一擊，就算沒有要了她的命也不可能還能行走動彈，再加上中間又夾了一個想兒（凌卿雲解釋自如塵出事後他傷心酒後亂性，而後那女人為了生想兒難產而死），經查證屬實，隨着時間的流逝，也漸漸放鬆了警惕。
“卿雲不必多禮。卿雲此來可是為了靖王妃一事？老身已有言在先，老身同王妃頗為意合，只是留她些時日聊天解悶，過兩天自會送還莊主夫人。”如塵面露不悅，似是有下驅逐令之嫌。
“母親多慮，小婿只是過來給母親請安並無它意。至於靖王妃，母親竟可放心，二娘那有小婿擔著，母親不必多慮。只是這些日子那傻王爺想王妃想的緊，鬧騰的厲害，在凌雲主峰長老殿引了不少禍端，卿雲也是受眾長老之託來聽聽王妃的意思何時動身。雖這二人不是山莊之人，卻是凌雲山莊的救命稻草，若當真出了事凌雲山莊也難幸免於難，所以還請母親諒解。”
父親被轉移到凌雲主峰了？難怪這些日子一直在山莊下方的諸多土包暗室都無所獲，原來是凌戰長了心眼送到高地去了。前些日子，好不容易探明了水明月和風束霖的所在地，使了計挑撥離間了凌戰二房，借她之手先救出了水明月。想不到凌戰這隻老狐狸的嗅覺這麼靈敏，立即有所察覺，神不知鬼不覺的就把風束霖給轉到了長老殿。
“既然靖王爺想念靖王妃，老身也不好分了他們夫妻，兩日後老身自當將靖王妃送回。”如塵如此說話，也並非毫無底氣。
當年凌劍的葯誤打誤撞讓她重獲生子之能，而他讓血玲瓏解體的藥性雖然一開始似乎卻將血玲瓏打散解體，實則因為兩個孩子同時吸附血玲瓏精元所致。孩兒出生之後，血玲瓏留在母體，重獲新生，真正成了涅槃重生的鳳凰，不僅一舉將她的功力推到凌天，而且也治癒了她那副幾乎癱瘓的身子。凌劍啊凌劍，我風如塵真不知是該感謝你還是怨恨你？
當初進凌雲山莊之時為了以後的安寧清凈，她就在凌戰面前露了底。非常時期，凌戰自是希望多一朋友而不是強勁的對手，倒是也以禮相待。整個山莊的人都知道她已入凌天之境，即便是四位長老最有修為的也才破天巔峰，所以可以說她在凌雲山莊也算是個可以橫着走的人。
凌卿雲走後，如塵踱回至案邊，抬筆繼續那未完成的畫。
風風，再過兩日，風兒就能救回父母，不再拖你的後腿了。
“莫潛，念兒何在？”辦完正事，才發現平時都在屋中玩耍的念兒不見人影，風無痕有些擔心。
“回主君，少主在……在……”
“在哪裏？”
“薦閣。”
“作何？”難道是……風無痕鐵青着臉直奔薦閣，果然那小傢伙正在裏面大吐口水給自己找“娘親”。
“念兒……”風無痕冷着臉將坐在高堂笑眯眯看着眾美女登記做他娘親的念兒卷在懷中，怒目掃視。葉睿希立刻知趣的噤了聲，心裏卻依舊不滿的碎碎念——是你兒子自己要玩的，關我什麼事。
“主君，快看……”莫潛指着窗外大街驚呼出聲，天，他看到了什麼。
風無痕順着他的視線望去，眼底閃過震驚，轉而卻又平靜下來。
這已經不是第一次了，這兩年同風兒長得有幾分相像的女人時有出現，不僅沒有重複而且一個比一個漂亮，一個比一個像。若說只有一次，他或許也覺得只是巧合，但是如今這三番兩次的出現，是否意味着什麼？或許他該去會會那背後之人查探清楚。不知怎的，他總覺得這事多多少少同如塵有關，想到這裏，心裏不禁有些激動。
給莫潛一個示意，後者會意外出將那女子押回。
一刻鐘后，暗房內。
“是誰派你來的？”風無痕負手而立，冷冷開口。
“嗚嗚……求公子饒命，小女子冤枉啊……小女子只是在街上走着，還沒弄明白怎麼回事就被抓了……”
“莫潛，帶下去充軍妓。”
“嗚嗚……公子饒命啊……小女子真的沒有歹意，只是一個老婆婆給了小女子銀兩讓小女子這幾日時常出現清水閣，小女子只是需要銀兩救濟家人並無歹意，公子饒命啊……”
“老婆婆？”
“恩，據我所知，還有好幾個同我長得相似的姑娘。”
“你是在何處遇見她？她可曾說明為何要你出現在清水閣？”好似什麼東西就要顯露，風無痕有種越來越強烈的預感，他很快就能同如塵見面了。
“小女子是在凌雲山莊附近遇見她的，她只讓我出現在清水閣幾日便可，其他的小女子都不知，求公子饒命，小女子真的是什麼都不知……”
凌雲山莊？當年隨風兒左右的凌卿雲在風兒失蹤后也離奇失蹤，兩年後才帶着一女兒和入境凌天的丈母娘回了凌雲山莊。這是否同風兒有關？雖然早前就已派人去凌雲山莊打探，情報上都稱凌卿雲所言屬實，難道這其中有詐？那凌天的……等等……丈母娘？老婆婆？凌雲山莊？難道說那老婆婆就是身處凌雲山莊的那個“丈母娘”？如果是她，她的目的又是什麼？是想禍亂他還是別的什麼企圖？
“莫潛，立刻從各方抽調十萬精兵打扮成雲納邊城兵士模樣隨本尊一同突襲凌雲山莊。”
一統天下，機在凌雲。
一場突襲，險些讓凌雲山莊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那方酣戰，這方梁上君子卻已如入無人之境大搖大擺潛入。
“姥姥……姥姥……”風無痕剛從下人處打探到那老婆婆居所，身後幾聲突兀清脆的“姥姥……姥姥……”似有萬分魔力似得拉住了將欲前行的他。
還不等他有進一步動作，想兒從他身邊經過沒跑出幾步就又氣喘吁吁的奔回來，瞪着兩隻大眼睛，張着小嘴，“姥爺……”
風無痕做夢都沒想到會在這裏碰上一個同念兒幾乎一模一樣的小女娃，一時震驚，呆愣原地，她她她……分明就是小時候的風兒……
“姥爺？你是姥爺對不對？姥姥最最重要的人，也是想兒最最重要的人。原來姥爺不是葡萄，不能吃哦……”想兒好奇的轉着滴溜溜的眼珠子，搖頭晃腦，像極了如塵要算計別人時的天真樣子。
“想兒？你叫想兒？”自剛才見面，風無痕就知道這一定是他的女兒，他和如塵的女兒。她說她叫想兒，想兒念兒，不正是想念之意？不敢置信，他和風兒竟還有一個女兒。蹲下身帶着些許期待伸手想要去觸碰那精靈般的小臉，同時又帶着一絲害怕惶恐，想兒認得他嗎？
“你怎麼知道我的小名叫想兒？姥爺你是天上的神仙哥哥嗎？怎麼什麼都知道，還長得比爹爹好看……唔……哇哇……比爹爹還好吃……”想兒饞嘻嘻盯了風無痕許久，最後為了證明姥爺不是葡萄不能吃忍不住湊上小嘴輕啄風無痕臉蛋一下，還不忘美滋滋一番，盡得如塵真傳。
風無痕也是愣在原地，而後回憶起如塵的斑斑劣跡，不禁替自己女兒捏了把汗。怎麼就和她娘一個德行，小小年紀就知道調戲人，連自己老子都不放過。
半天，他才反應過來，心中不禁一陣噴火，爹爹？姥爺？這是怎麼回事？小妖精又在搞什麼鬼。
“想兒，你爹爹是誰？”為了不嚇壞想兒，風無痕盡量壓下怒氣，黑着臉好言問道。
“姥爺，你怎麼連這都不懂？我爹爹就是爹爹啊。”想兒受不了的白了風無痕一眼，姥爺怎麼連這都不知道。
風無痕險些氣暈，這小東西還真是小妖精的翻版。
“想兒，想兒……”正說話間，凌卿雲神色焦慮的朝這邊奔來。
“呀……爹……唔……”想兒聽是凌卿雲，就想應聲卻被黑着臉的風無痕捂了嘴給拎到一邊。
“想兒為何一直叫我姥爺？”再大度的男人也會計較這個最基本的問題，他明明是親爹怎麼就晉級成了姥爺。
“姥姥說你是姥爺就是姥爺啊，別攔我，我還要找爹爹去。”想兒對於剛才風無痕不顧她意志擅自擄了她一事有些不滿，推開他就準備去找凌卿雲。
“我就是你爹爹，小東西你找誰去。”風無痕簡直就抓狂了，他算是明白為什麼小妖精把想兒留住了。念兒隨他，想兒這小東西簡直就比小妖精還要讓人抓狂。
“咦？爹爹也可以有兩個？”想兒為難的撓撓頭，她以前怎麼不知道爹爹可以有兩個？
聞言，脾氣一流的風無痕也快要氣岔暴走。如果可以，他真想把男女之間的事都全抖給她。凌卿雲到底是怎麼養的孩子，怎麼給他帶成這個樣子。
“想兒，帶爹爹去見見你口中的姥姥，到時候你就知道誰是你爹爹。”說了半天，關鍵就在那個胡言亂語說他是“姥爺”的女人，看來要想這小東西轉過彎來還非得會會她不可了。可是小妖精又在哪裏？凌卿雲並未娶妻，難道風兒真的……
想兒那三歲的小腦瓜子早就被他左一句爹爹有一句爹爹的給繞暈了，傻傻的領着風無痕去找如塵。
帶着忐忑的心緒在想兒帶領下風無痕一步步走近那雅緻的居所——檀香繚繞，春色滿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