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 真相
面對羅逸詩強硬的態度,魏洋卻沒有預料中的反應。
他只是淡淡道:“大都市各幫各派雖多,但向來都講究規矩秩序的,袁兄羅兄此行帶頭破壞秩序,不怕招人詬病?”
“吧,吧”羅逸詩將手中的拐杖敲了搞木箱,臉色變得嚴肅,“別跟我們來這一套,你眼裏若真有規矩秩序,怎會如此囂張,公然運這批軍火到自己的碼頭來?”他頓了頓,冷哼道:“恐怕有人是別有用心,欲從中行事。”
魏中瞥了眼魏洋,暗暗捏了把汗,感覺一陣心虛,暗呼這袁氏二把手厲害。
魏洋卻面不改色,只是咬着雪茄猛地抽着,似乎在想着對應之策。
“魏老弟,咱們打了這麼多年交道,而且蔣袁還差點有機會成親家。”他把雪茄丟在地上,踩熄掉,抬起頭來,道:“現在我也不為難你,只要你把貨交出來,一切都好說。我想你也不想兩家在此大動干戈吧?”
袁國強邊說,邊掃了眼魏洋和他背後的人,心中已有把握。就目前這種狀況來講,魏洋根本沒有餘力和他對抗,就算這裏是魏洋的地盤,他同樣有能力將整個地盤撬翻。
所以他知道魏洋心中自有決擇。
魏洋只是猛地抽着煙,也不說話。過了很久,他才輕輕道:“是你不跟我計較,還是我不跟你計較,你都還沒弄清楚。”他的目光充滿挑釁中的戲謔,似乎一隻貓看着自己爪下的老鼠。
他又轉頭,望了望大門外,乾笑道:“我只是想問你一句,你帶來的人就這麼多?”
袁國強與羅逸詩對望了眼,都不明白魏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因為在這個大倉庫里,他們的人與魏洋的人相比,有數量上絕對的優勢,而且每人都配着一把槍,一人一槍,足以將倉庫夷為平地。
聽到魏洋的話,羅逸詩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他又變得面無表情,“你是嫌我們人不夠多?還是子彈不夠多,嗯?”他肥白的大手緊緊抓在拐杖上,已凸顯出青筋。
魏洋忽然大笑起來,指了指羅逸詩,搖着頭,道:“你看你,在激動什麼。我只是在問,你帶來的人就這麼多?並不是說你的人不夠多。”他大笑着搖頭,彷彿面對的是一個無知的小子。
袁國強奇怪地望着羅逸詩,顯然還是不明白魏洋的話。
羅逸詩一臉陰沉之色,忽地眼角一跳,好像突然驚醒一樣,“袁子文,袁子文在哪裏?”
袁國強皺了皺眉頭,道:“他不是在外面巡邏一么,我想應該快到了。”袁國強談談說道。就在剛才要闖進倉庫時,他們發現碼頭那邊好像還有人聲,袁子文就提出帶人去看一下,然後再回來跟他們匯合。
魏洋聽到他們的話,細長的眼睛閃了下精光,哂笑道:“我正是想問,袁子文在哪裏?”他忽然大聲叫道:“袁子文在哪裏?”
“在這裏。”忽然一把洪亮的聲音響起,“碰,碰”兩聲,大門被完全撞開,身穿格子西服的袁子文帶着一群人突然涌了進來,把大門口全堵塞住。
他看起來還是那個斯斯文文的花花公子,不過他的臉色卻蒼白得怪異,手也似乎在微微發著抖。
袁國強與羅逸詩回過頭來,羅逸詩道:“你在幹什麼?”
袁子文忽然舉起手,“霍,霍”他身後的人看到他的手勢,全把長槍舉了起來,對着羅逸詩和他們帶來的人。
“子文,你幹嗎?”袁國強眉毛一跳,驚異地看着他。
“拍,拍”袁國強帶來的數十人一起拔出短槍來,齊齊與袁子文的人對指着。
魏洋看見袁子文出現,冷笑了聲,站在一旁不說話,似乎要袖手旁觀。
魏中眼睛轉了幾下,向後揮了揮手,讓自己這邊的人做好準備,他似乎嗅到了戰鬥爆發的氣味。
羅逸詩死死盯住袁子文,掃了眼他身後的數十支長槍,冷笑道:“小子,你是不是弄錯對象了?你的槍指着誰呢?”他胸膛上下起伏着,似乎在強忍着怒氣。
袁子文面無血色,不過嘴唇卻在微微顫抖着,這是種興奮的顫抖。
“你中計了,羅逸詩,”他目光尖銳地盯着羅逸詩,道:“現在你已成了瓮中之鱉,插翅也難飛了,還要逞威風?”
羅逸詩轉過身看了眼魏洋和他身後的人,又轉過來看着袁子文數十人,忽然大笑起來,“就你們這丁點兒不成氣候的人,也想成大事?”他目光如炬,看着袁子文身後數十人,道:“更何況這些兄弟全是吃袁氏商會的米過來的,我信他們都是鐵一般的漢子,絕不會做出背叛這種有失道義之事。”他字字鏗鏘,擲地有聲,說得別人心有愧色。
袁子文冷哼一聲,“做大事者不拘小節,這麼些年來,你怎麼對待屬下,人人心中有數。今天我袁子文就是替天行道,帶領兄弟們翻身,古時有梁山好漢林沖拼殺山頭草王倫,今日有我袁子文收拾你羅逸詩,也是天意。”
“夠了!”袁國強忽然喝道,“子文你鬧完了沒有,還不退下。”他瞪大雙眼,聲如巨雷,有種高高在上的神聖感覺,讓人心中生寒。
袁子文身後的人似乎面帶猶豫之色,有一兩個已經將長上的長槍垂了下來,剩下的也面面相覷,不知怎麼辦才好。
“你沒資格叫我退下!”袁子文吼了出來,聲音雖有些顫抖,但帶着絕對的堅定,不容退縮。
羅逸詩用拐杖點了幾下地,冷聲道:“虧了袁先生一手將你提攜上來,想不到你竟這般的忘恩負義,你的良心是否讓狗給吃了?你還記不記得在車上說過的話,袁先生對你是那樣的深信不疑,你為何這樣執迷不悟?”
“你閉嘴。”袁子文的臉色漲得發紅,他像是受了很大打擊一樣,轉身望着袁國強,道:“你以為讓我有今天的地位與財富,就算對我很好了?”他忽然全身顫抖起來,像要隨時倒下去,但仍然抬起頭,一字字道:“但我告訴你,無論你做了什麼,都彌補不了你欠下的債,也消除不了我對你的恨!”
袁國強看着他帶着深深恨意的眼神,聽着他的話,臉色大變,像是反應不過來,嘴巴微微張合著,似乎想說話,但又說不出來。
這一瞬間,這個位高權重,掌握數百乃至數千人生死的風雲人物像忽然蒼老了數十歲,如果不是旁邊有人扶着,他隨時都會倒下去。
“子文,你……難道到了今天心中還是放不下那段不愉快的時光?”
“放下?你以為說放下就能放下?”袁子文眼圈忽然變紅,“我何嘗不想放下,可是我一想到自己的父親是如何對待他的兒子,如何對待我可憐的母親,我的心就發痛!我一輩子都忘不了這種恥辱!”
他腦海里又回想起了過去種種不幸,神色更加悲憤,“你知不知道,母親歷盡千辛萬苦來到這裏,不是貪慕你的名聲財富,她只想見你一面。可是你怎樣對她的?你又是怎樣對我的?”
袁國強面帶悲色,跌足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們兩母子,讓你們吃盡了苦頭。但你有沒有了解過我的苦衷,了解過我的感受?我已經盡我最大的努力來補償你和你母親了,你還要我怎樣?你以為我聽你叫我一聲袁先生,我心裏就好受嗎?”
袁子文冷笑了聲,“補償?你看我現在表面風光,就像個花花大少,就以為很威風了?但你即使讓我擁有了一切,那又如何,我還不是一樣是個受盡白眼的私生子。”
羅逸詩聽着二人的話,終於弄清楚了事情的來龍去脈,忍不住嘆了口氣。
另一邊的魏中與魏洋,也是面帶疑色,望着袁氏父子。
“你為了證明你比我這個當父親的還要強,所以你就設計了現在這個局?”
“無論我如何如何厲害,都是你一手捧出來的,別人說起我,都只是認為我在你的光環保護下才能有今天。但假如我打敗了你,一切就不同了,至少我自己心裏不用再感到屈辱,母親也不用終日惶惶活在痛苦的世界裏。”
“你這樣做,是非常錯誤的。”羅逸詩忽然開聲插嘴,他重新打量着袁子文,嘆了口氣,道:“他到底是你的父親,你就算打敗了他,也改變不了這個事實,血濃於水,天底下哪個父親不想自己的兒子有出頭的一天?”他苦笑了下,道:“我是過來人,很明白這種感受。只是我福薄,無法保護好秀兒,才有今天的遺憾。”他望着袁子文,目光忽然變得溫馨,“但你不同,趁現在還沒鑄成大錯,你若能及時回頭,我相信你們父子還是有機會好好重聚一下,享受一下天倫之樂的。”他轉過頭看了眼袁國強,又凝視着袁子文,語重心長地說著,就像一個飽經滄桑的老者在詢詢告誡一個年少輕狂的少的一樣。
“你不用在這裏假惺惺的,你現在會說這樣的話,是因為有一件事你還不清楚而已。”袁子文臉上泛起一絲陰毒的微笑,“我告訴一件你做夢都沒有想到的事吧,你的寶貝兒子羅秀之所以會倒在垃圾堆上,並非是那個什麼小木動的手。”他一臉戲謔的表情,輕輕道:“是多虧了我在背後那瞄得死準的一槍!你這隻老狗到現在還弄不清楚真實情況呢?”
這句話如晴天霹靂,羅逸詩的笑容突然凝固在臉上,臉色變得很難看,就像被人狠狠地抽了幾鞭子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