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問安
太陽一落山,徐青蓮帶着弟弟妹妹來到徐太君居住的福壽居問安,此刻滿院子站滿了丫鬟婆子,其中有多位神色很是拘謹的陌生人,顯然是三房新收的下人。
自有熟識的小丫鬟打起了帘子,還未進得屋內,就聽聞從裏面傳出一陣陣的笑聲,姐弟三人魚貫穿過佛堂繞過一座大理石的百壽屏風,進了大廳。
徐灝抬頭看去,就見三嬸王氏側坐在老太太的身邊,笑容滿面的陪着說笑,一側坐着自己的堂姐妹,此外還有幾個有頭臉的管事婦人站着湊趣,顯得一派其樂融融。
今日的徐太君一身青素百蝶穿花的緞子大褂,外罩一件貂鼠毛的錦繡四色馬甲,下面是一套銀絲縫製的百褶湘裙,斜倚在老君竹打造的太師椅上。
頭上套着金絲白牡丹的漢白玉抹額,耳朵上戴了一對南洋祖母綠的寶石吊墜,臉上薄薄抹了些脂粉,滿頭銀絲,顯得格外容光煥發。
眼見三個孫兒輩來了,徐太君不怒而威的臉色沒什麼變化,微微額了額首。
姐弟三人一起上前給祖母和嬸嬸行禮問安,王氏笑吟吟的伸手虛扶,徐青蓮和徐紅葉走到一側的姐妹身邊,自有丫鬟送上來椅子。
徐灝剛要轉身尋個座位,就聽見徐太君緩緩問道:“灝哥兒你最近的功課可有長進?”
徐灝一愣,想了想規規矩矩的道:“回祖母,近日疏於用功,進益不大,孫兒知錯了。”
“咦!”王氏奇怪的看了眼徐灝,笑道:“怪不得下面人都說灝哥近些日子變得懂事多了,待人有禮,舉止做派越發像個大人了。果然變得謙和斯文,不像小時候那般淘氣。”
“是。”徐灝低下了頭。
徐太君點頭道:“是有些沉穩了,怕只怕是在老身面前裝個樣子,也罷了,你回去用功讀書吧。告訴你父母一聲,今個兒家裏有喜事,人多嘴雜的吵的我頭疼,也不用他們過來問安了,有青蓮她們姐妹陪着就夠了,我留她們姐妹在這用飯,你去吧。”
“是。”原本準備藏拙的徐灝,此時已經打消了念頭,應了是之後逕自出了大廳。
滿院子的女人紛紛朝他問好,徐灝含笑應對,好一會兒才徐徐走出了福壽居,迎面就見一個十一二歲的小丫鬟匆匆過來,說道:“三少爺,大少爺請你去前宅相見。”
“哦,知道了。”徐灝回頭對着秋香交代了老太太的話,秋香對着小丫鬟問道:“都誰在前宅?”
“幾個少爺都在。”小丫鬟非常乖巧的答道。
秋香皺眉對徐灝說道:“怕是喚你過去吃酒,記得少喝些,早去早歸。”
“我曉得,你回去吧。”
徐灝隨意的擺了擺手,朝着外宅走去,邊走邊回憶着一些往事。腦海中的記憶里,小時候兄弟幾個讀書時,都是大堂哥徐汶帶着他們幾個兄弟到處游湖吃酒,套雀釣魚,打圍捉兔,然後老師向老太太告狀。
每次徐汶都憑藉著狡辯得以脫身,二哥徐濟背地裏讀書用功,老四徐淞雖然最淘氣但是年紀小,每每躲過責罰,唯有他次次挨手板,這還不說,回了家又要被要強的母親責罵一頓。
如此人人都道徐家老三在一眾兄弟中資質最是平庸,就和他那老爸一模一樣。不過倒是有一樁好處,那就是每個兄弟姐妹都樂於和他一起玩耍,人緣最佳。
“吃虧是福。”徐灝嘴角盪起一絲笑意,邊走邊想起了另外幾個庶出的兄弟,幾乎在整個家族中毫無存在感,說來也怪,這些庶出的兄弟不是病死就是意外夭折,竟沒有一個活過十五歲的。
對此徐灝沒什麼yin暗想法,家裏有老太君坐鎮,基本沒有人敢斗膽作孽。當然了,真若有什麼鬼祟之事他也不可能知情,反正自己沒有同父異母的兄弟姐妹,事不關己。
不多時出了內宅,就見來寶蹲在巷子裏的牆根下,瞧見自家少爺出來了,忙起身拍了拍屁股迎了上前。
“四少爺治了一桌東道,大少爺和二少爺都到了,就差您了。”來寶笑呵呵的解釋。
徐灝邊走邊笑道:“看來老四是發達了。”
“可不是。”來寶羨慕的直搓手,誇張的道:“四少爺一向人小膽大,這不暗地裏背着三老爺三太太,收了五戶人家二十幾個下人呢,此外還收了些銀鋪商鋪送來的禮金,銀子就有足足千兩。”
徐灝心裏大驚,停下了腳步,吃驚的道:“當真?這是不是已經犯了王法?”
“那是自然。”來寶笑嘻嘻的道:“不過此乃官場上的慣例了,以咱堂堂徐家的身份,不會有事的。”
徐灝冷冷的道:“一有事來就不是小事,老四真是好大的膽子。”
來寶不以為然的道:“反正此事與少爺你無礙,就算是有人告官,那也是三房的事,連累不到咱們頭上。”
徐灝緩緩搖頭:“一家人不說兩家話,你糊塗。徐汶徐濟都知道此事?他們怎麼說?”
“沒說什麼。”來寶笑着說道。
“奇怪。”徐灝有些納悶起來,這大家族中根本沒有什麼秘密可言,既然老四的事兄弟幾個都知道了,那就沒可能不傳揚到長輩的耳朵里,為何人人都一副無動於衷?
忽然徐灝眼睛一亮,喃喃自語道:“莫非此事乃是有人示意老四做的?怎麼可能?哦,我明白了。”
來寶鬧得一頭霧水,張嘴問道:“少爺你明白了什麼?”
“走走走。”
徐灝連說了三個走字,再不發一言的當先朝前走去,來寶只好悶頭跟在他身後,穿過一間四合院,來到位於徐宅東頭的一處雅舍,名為靜心軒,是用來款待喜好清靜的親朋好友之用。
此刻雅舍的檐下已經掛上了幾串風燈,院子裏擺放了幾座酒席,暖風送來酒菜的香味,一群伴當小廝書童眼巴巴的等着徐灝的到來。
大傢伙老遠瞅見三少爺緩緩進來,頓時人人歡聲雷動,徐灝抬眼望去,就見三個兄弟正坐在廳房裏。
徐灝不緩不慢的走上前去,一身璀璨錦衣的老四徐淞笑嘻嘻的起身說道:“三哥終於來了,咱們都等了好半天。”
徐灝笑着朝端坐不動的徐汶徐濟兩兄弟拱拱手,笑道:“去給老太君請安了,原諒我兩耳不聞窗外事,今晚這是鬧得哪一出?”
徐淞拉着他坐下,笑道:“自家兄弟也不瞞你,我爹要做官了,我這做兒子的跟着沾光發了些小財,如此請三個哥哥來吃杯酒,慶賀一下。”
徐汶神色古怪的舉起一杯酒,也說道:“來來來,你我兄弟先共飲此杯。”
徐灝笑吟吟的捻起身前的酒盞,似笑非笑的道:“看來咱家是要雙喜臨門了,大哥,這杯酒自然得先敬你。”
“咦?”徐濟吃了一驚,臉上情不自禁的一紅,急忙說道:“老三你從哪聽到的風聲?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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