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都好好活着
“朋友，要記得我們都是中國男人！要發狠就對着小鬼子發，欺負自己的同胞，可不是男人該有的本事！”
對於金濤的嘲諷與威脅，兩個警察沒有答話。只是他們看着金濤的目光里，隱隱有着某種不屑，眼神中分明包含着如下的想法。
“你要真是英雄好漢，跑國際安全區來做什麼啊，有種你倒是殺幾個鬼子給我們看看！”
當圍牆完全遮沒了對面倉庫里日本兵的視線時，金濤轉向顏雪。但卻並不似後者想像的那樣，是要與她說些道別的話。
“顏雪，請你告訴魏特琳女士，我會永遠記得、永遠感謝她為我們中國人做的一切。作為一個中國軍人，我向她致以最崇高的敬意！並請她原諒，我不能在這兒協助她的工作。但如果安全區有什麼需要的話，請她告訴我，我將儘力找到她所要求的一切！”
說話的同時，他看着眼前由於連續的工作，而顯得疲憊的魏特琳女士。一種敬重油然在金濤心中產生，他舉起手向對方莊重的行了個軍禮。
這個莊重的軍禮引起了魏特琳的注意，因為金濤的行為與這時代的所謂中國軍人有着太大的差別。這兩天安全區里來了許多國民黨的士兵，面對圍城的日本兵他們無一不是順從的按照國際安全區的要求放下武器，以期躲避到安全區里去。
可金濤的軍禮和顏雪為她翻譯的話，都使魏特琳看得出來，眼前這個大個子絕對不是一個甘於忍受，南京城裏正在發生的非人暴行的人。甚至她感覺得到，眼前這個看起來非常冷酷的傢伙，一定是那種最為出色的勇猛戰士！
行完軍禮的金濤向魏特琳女士點點頭，隨即轉過身出了大門，接着向黑暗中招呼了一聲。
“德一、金鎖，我們走了！”
好容易到了安全的地方，顏雪剛剛可以放鬆的宣洩一下自己的感情時。卻聽到了金濤要走的聲音，她連忙離開了魏特琳的身邊，跑到並不安全的大門外，一伸手拽住了金濤的胳膊。
“怎麼，金大哥，你這就要走嗎？也許……”
金濤在顏雪的呼喚轉過身來，看着顏雪已經哭紅了的眼睛，他再度笑笑但卻抽了下胳膊表示告辭。顏雪則緊緊的拉着他的胳膊，求救似的看着魏特琳。
“好好活着吧小丫頭，至於我……”
金濤聳聳肩，一付無所謂的樣子。
“你知道我是殺鬼子的兵，南京城裏還有鬼子，你知道我不能！”
這時隨着他的招喚，一直隱藏在黑暗中的，穿着日本軍裝的趙德一與姚金鎖出現在諸人面前。也直到這時，門口的諸人才發現，金濤身邊還跟着兩個日本兵。不過聽他叫的名字，應該是
士兵無疑。
看他們手上的武器，再看看金濤的決絕，再聽聽他說的話。這時兩個警察目光中的不屑，才變成了另外一種奇特的目光！甚至目光中的熱忱，熱烈到使金濤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為了擺脫這些尷尬，金濤向顏雪輕輕點頭，再向他護送來的諸人最後說了句。
“你們……你們，也都好好活着吧，告辭！”
接着他從顏雪的懷中抽出他的胳膊，轉過身來面對着前面無盡的黑暗。此刻心中已經把閃亮着生命燈光的，金陵女子文理學院丟在腦後。
前面的無盡黑暗的背後，就是他要去索取生命的邪惡之地。在那兒什麼人道主義、什麼慈悲心腸，全都不過是夢話。那兒有的只會是屠刀下厲鬼的尖嘯，和無盡的腥風血雨。
“小日本，好好殺吧，我不叫痛，有一天你們也不許叫痛！”
迎面看來的冰冷、嗚咽着的風，傳遍整個城市的清脆槍聲、不知道哪裏傳來的隱隱的慘叫聲，以及那些隨風而來的，血腥和濃郁的屍體的臭味。
這些、這一切使金濤心中恍然明白，面對邪惡唯一正確的選擇即是——唯有報以百倍的以牙還牙，只有用無數的生命與鮮血，來重新把邪惡完全滌盪乾淨，才能使這個豬狗不如的民族重新善良起來！
顏雪焦急的看着金濤的，在燈光下顯得高大雄壯的背影，一種不舍在心中油然而生。她並不知道這種依戀是不是愛情，唯一清楚知道的是，她希望金濤能夠留下，哪怕只多留一小會也好！
魏特琳看着顏雪的模樣，再看看那個高大的背影，女性的敏感的心裏已經使她認為自己猜到了什麼！突然之間，在這寒冷而又殘酷的12月，她的心中流淌過一股暖流。
“喂……你……金……”
中文不好的魏特琳，說起話來的時候，是一個字一個字的向外蹦的。顏雪聽到魏特琳叫金濤，心中產生了一線什麼希望。
“金濤，他叫金濤！”
大約顏雪心中認為，金濤對於魏特琳如此尊重，那麼她老師的話會更有重量！甚至可以幫助她，達成內心之中那個小小的心愿。
“金……金濤……你等等！我們……我們需要很……需要很多東西，很多！”
果然，金濤在魏特琳並不流利的中文呼喚中停下腳步，轉過身恭敬的問了句。
“魏特琳女士，安全區里需要的東西您可以給我列張單子嗎，我可以在這兒等的。”
魏特琳當然沒有準備什麼單子，稍稍尷尬了一下，靈活的眼睛轉動着。當她從顏雪的眼睛中看到感激時，她滿意的笑了。笑容裏帶着某種慧黠，心臟也因為這亂世里感受到的某種青春的感覺，而變得輕快了些。
“當然，金……我們需要很多……很多，但請您給我些時間準備，我會給你一份需要物資的單子，如果你能幫忙的話！”
起初的尷尬過去之後，魏特琳的中文也變得了流利了一些。她懂得中文，可惜的是相對於英語，中文語法的變化實在複雜的有些過分。
對於這種要求，金濤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尤其他也根本不會拒絕魏特琳提出的，可以幫助自己族人的機會。
“當然，魏特琳女士，這是我義不容辭的職責。”
金濤的回答，使魏特琳臉上慧黠的笑容變成更加明快，眼睛把內心中的愉快傳遞給了自己的學生。
她可不知道，她愉快的一瞥，卻使顏雪在她目光里的某種意味中紅了臉。雖然擦了鍋底灰的臉上，已經使別人看不到了她皮膚的白晰，自然也更加看不到平添了美麗的紅暈。
“哦，金先生，我代表國際安全區裏的難民，感謝您的幫助！如果您願意的話，請您和我們一起進去。我會到辦公室里準備文件，相信那時顏小姐也已經完全安頓下來，我想這樣的話你會更安心一些！”
金濤對於這句中的某些含義也相當尷尬，只是此刻他更希望能幫得上國際安全區的忙。至於所需要的那些物資，反正他要殺鬼子。殺輜重兵，自然也算殺鬼子，正好是一舉兩得的事情！
“也好，德一、金鎖，我們就在裏面呆一會。你們在門房裏軍裝不要換，萬一遇到鬼子兵，說不定能糊弄過去！記得只要別說話，他們就會當你們是鬼子兵！”
他的這句話，卻使趙德一與姚金鎖兩人樂得把笑臉掛了出來。
“我的媽呀，金大個子終於開口了，可夠了我的姥姥了！”
趙德一鬆了口氣，悄悄去看姚金鎖，發現他與自己的反應差不多。對於他們而言，真要是能夠呆在安全區里，哪怕只有一夜，也是件不得了的好事。
拋棄金濤躲進安全區里，趙德一與姚金鎖也不是沒有想過。可是，當他們跟着金濤殺了兩個日本兵的時候，心中就不由的怕起來。
倘若金濤在與日本人作戰中不幸被俘，而後熬不住刑，把他們交待出來的話。在這被日本鬼子團團圍住的南京城裏，可能躲到哪兒去呢！
另外，看到那些悲慘的事情之後，尤其在與日本人進行了短兵相接的戰鬥之後。儘管在戰鬥中，他們不過處於輔助地位，但一種戰鬥的信心，卻在他們內心中滋生出來。
現在能夠進到安全區里呆一會，尤其是在那些警察的敬佩目光之中，這無疑更是一種光榮。兩個人興高采烈的應了聲，把背着的38步槍在肩頭緊了緊，胸也挺了挺。在兩個警察的帶領下，進到門房裏面。
金濤留意了一下附近的狀況，相比之下國際安全區此刻還比較安全。現在日本軍隊還在掃蕩城市以及清理城市裏的，已經放下了武器的國民黨兵。暫時而言，他們還顧不上向國際安全區下手。
回過頭觀察了一下對面倉庫里的燈火，那些在倉庫門外站崗的日本兵轉來轉去，似乎對於這邊發生的事情根本沒有任何興趣的樣。
“好吧，我們就停留一小會，不過只有幾分鐘而已，應該不會出什麼問題才對！”
這時他心中的懊悔更多，在他的背包里有用來裝備一個小隊的對講機。雖然不能與軍隊使用的相比，但10公里之內通話沒有問題。但為了保密，他也沒有帶來。
這和“軍事手語”一樣，這是金濤不得不懊悔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