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百一十九 孤注

二百一十九 孤注

塗山夫人一臉沉重地瞧着自己這正處在如花年齡的女兒,那雙眼眸里期盼的眼神,讓她有些不忍心再看下去。於是她頭一瞥,也不管呆愣在那兒的碧瑞,只是向前越走越遠,“你不是都已經聽到了天後娘娘所言了么,又何必裝傻。”

“女兒不是裝傻。女兒只是以為,母親永遠不會拿女兒當作籌碼。”碧瑞抿了抿唇,深吸了一口氣,說出來的話帶這些不平與忤逆。

塗山夫人甚是詫異地轉過頭來看了自己的女兒一眼,片刻過後,臉上的神情便已經恢復如常,“瑞兒,這還是你頭一次這麼跟母后說話。能告訴母后,這是為什麼么?”

“……沒有為什麼,女兒心裏這麼想,便這麼說出口了。”碧瑞張了張嘴,一時衝動之下,恨不得將自己心底里的秘密都翻出來給塗山夫人看看。轉念一想,卻又膽怯了起來。縱然旁人都不曾明言,碧瑞心裏比誰都清楚,而今正在自己的寢宮裏頭躺着的瑤華,是自己用了些見不得光的手段留下來的。給外人說的那些道理看起來是那麼地冠冕堂皇,可是關起門來,到了自己這兒,她也明白當自己做出那樣一種決定的時候,自己是有多麼不堪。

越是這麼想,碧瑞便越是選擇將那呼之欲出的秘密深深埋在自己的心底。

“瑞兒,你也大了。若是換作以前,本宮斷然不會讓你接觸這些是是非非,只願你無憂無慮地長大,找到一個人,幸福地過一輩子……只可惜,你偏偏不是尋常家的女兒,你是青丘國的長公主,你有責任為青丘國的未來出一份力。”

“……女兒沒有說不會為青丘效力。只是母后!婚姻大事如何能與為青丘國甘當犬馬牽扯在一塊?”塗山夫人剛剛說完,碧瑞便立馬反駁了她的一字一句。莫名地,碧瑞感到了一種似有若無的惶恐之感朝她襲來。明明她是在拚命反抗着的,卻不知為何,從塗山夫人提起這件事開始,碧瑞便隱隱感到,此事已沒有任何迴旋的餘地。不論自己做什麼事,說什麼話,都是徒勞。

困獸猶鬥,大概便是這樣的感覺吧。

“瑞兒……莫非你沒瞧出來,天後此次前來,對於此次聯姻之事,勢在必行么。”見到女兒如此激烈反對,塗山夫人覺得有些無可奈何,也有一些愧疚。只見她默默地搖了搖頭,甚是疲累地坐到了廊邊,看着迴廊外的夜色,眼神之中透着幾分茫然,“這一帶的天後娘娘野心勃勃,恨不得將這三道六界通通攥在自己的手心裏。這一次她特地帶這二子前來,顯然是有備而來。就算近日咱們回絕了她,保不準日後她還是會舊事重提阿。”“

“既然母后都說這人居心叵測了。為何還要順水推舟,助紂為虐呢!“碧瑞皺着眉頭,情急之下,也有些口不擇言。阿沅跟在碧瑞的身邊膽戰心驚地聽着,趕忙上前暗地裏扯了扯碧瑞的衣袖。正將自己埋在憤憤不平之中的碧瑞心煩意亂地一回頭,當她瞧見阿沅擔憂的眼神時,登時便冷靜了下來,”母后,我……“

“什麼都不用說了。”塗山夫人一舉手,止住了碧瑞的話頭。碧瑞見狀,縱然心中有千言萬語,竟然也沒有再多說一句話。只見塗山夫人姿態優雅地緩緩站起身來,滿眼慈愛地看向碧瑞。

碧瑞一愣,並沒有想到自己如此魯莽,塗山夫人竟然一絲一毫的怒色也尋不見,“母后?”碧瑞不確定地又輕輕喚了一聲塗山夫人,卻只是等到對方的一聲嘆息。

“碧瑞,你終歸還是太小了。”塗山夫人說著,伸出手來摸了摸碧瑞的髮髻,“你可還記得,玉致公主?”

碧瑞怔了怔,沒明白為何母後會突然提到另一個少女的名字。她遲疑地點了點頭,十分乖巧地回了話:“自然是記得的,那時候玉致隨着她的母后,經常會來青丘國來遊玩……卻不知道,為何這些年來,竟然也不來了。”

“她不是不來。是已經來不了了。”塗山夫人說著,手順着碧瑞的臉頰滑下,看起來好像是在描繪碧瑞的輪廓,又好像是在儘力想着那個叫做玉致的姑娘的模樣,“剛剛青衣與我說,咱們青丘國的探子剛得到消息,前幾日,玉致的父皇與母后已經被押上了誅仙台。而玉致……估摸着也是大限將至了。”

塗山夫人的聲音很輕,如絲滑綢緞一般撩撥着這漆黑的夜晚,卻無法撫慰碧瑞被深深刺痛的心,“怎麼會這樣!玉致他們做錯了什麼!要受這樣的刑罰!”

“沒有人知道,他們到底做錯了什麼。因為等到咱們得到消息的時候,人已經被處置了。母后之所以告訴你這件事,便是想要你清楚明白,當今天後娘娘的處事風格,到底是如何的……今日的提親,對於青丘來說,也只不過僅僅只是開始吧。今日我還可以因為你尚未成年,稍微將這件事情推託一下。若是等到你成年了……母后也不知道,該如何保護你了。”

若說玉致悲慘的遭遇成了碧瑞心中一道抹不掉的傷痕,那麼此時此刻,塗山夫人無能為力的嘆息之聲,無異於是將一把鹽撒在了這尚未凝結的傷口之上——刺痛,從心臟開始,傳遍碧瑞的四肢百骸,“為什麼……這天地之間難道就沒有王法了么?母后!咱們是九尾一族阿!您是青丘國國主啊!她怎敢如此膽大妄為?”

“玉致的父母呢?玉致的父母,還是當初擊退作亂犯上四魔獸之中的神獸後裔,她隨便安了一個罪名,就這麼將別人的整個族群趕盡殺絕,又有誰能夠阻止的?”塗山夫人沉聲反問自己的女兒,見她一臉茫然,便又回過頭來看向了七彩荷花,“天庭之所以敬重咱們這些妖仙,並非真心尊敬,而是對咱們多有忌憚。只是我沒想到……這女子竟然這般心急,剛坐穩了這天後的位置,便想着一個一個將咱們這些眼中釘一一拔除。”

“……既然母后看得如此透徹,為何還要碧瑞好好考慮與皇子之間的聯姻?”碧瑞低着頭細細地聽着,越聽便越是覺得絕望。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已經再也沒辦法回到那天真爛漫的時刻了。她只覺得,自己無意之間闖進的這個世界,雖然長着和那個自己所熟悉的世界一模一樣的臉,卻是那樣的陌生。

“……公主,今日天後娘娘所帶來的這兩位皇子,可以說是天後娘娘的心頭肉,再加上這兩位殿下心地純良,品行端正。日後公主若是願意下嫁他們其中任何一位,都不用再忌憚天後的爪牙會伸到公主的身上,換作是其它的皇子前來求親,或許日後,公主與青丘依舊還是處在一個……公主,您千萬莫要錯怪夫人。這雖然是不得已而為之的事情,可是夫人是為您好,她是在想盡辦法保護着您啊。”

碧瑞話音剛落,站在一旁的青衣忍不住便開了口,看着她凄切的模樣,碧瑞只覺得心裏正在熊熊燃燒的那一團火突然之間就成了一塊冰,怎麼都捂不化的冰,就這麼哽在她的喉頭與胸口,讓她渾身難受,卻無從發泄。

“公主……”見到碧瑞搖搖欲墜的模樣,青衣不由一陣擔心,剛想要上前去扶,卻被碧瑞一手揮開了。

“母后從來都是為孩兒細心打算,碧瑞又怎會不知……只是……”碧瑞抖了抖唇,蒼白的臉色在這月光下更顯得慘白。在這一片沒有生氣的顏色之中,透過那灼灼的眼神,塗山夫人卻看到了從未見過的堅定,“只是……女兒已經心有所屬,又怎可嫁與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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囚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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