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5:通紅通紅
天色已經全黑,朝塍依舊沒有回來,閑詩托着腮幫,定定地望着擺放在床榻中央的玉枕發獃。
朝慕青說到做到,果真將這玉枕全程抱了回來,還親自擺放到了此處,當時那望着閑詩的眼神,像是在幸災樂禍地等待看什麼好戲似的。
這朝慕青明明打心眼裏想她與朝塍幸福美滿,可怎麼竟會做出這種有損她與朝塍和睦的事情出來?閑詩真是百思不得其解,難道朝塍看在繁星盜的份上,確實不會因為她喜歡這個玉枕生氣?
閑詩不知道繁星盜與朝塍之間究竟有多深厚的兄弟情誼,但她知道,那情誼定然也不會超越她與閑燕之間的情誼。
但是,若這般打個比方:她喜歡朝塍,可朝塍卻心儀閑燕,且將閑燕送給他的東西拿到寢房裏來,即便她視閑燕為親妹妹,心裏也定然會不高興。
是以,將事比事,閑詩仍舊沒法相信,當朝塍看見這個玉枕,且知道這個玉枕與她的淵源之後,還會心境平和?
除非,朝塍從來都不知道她與繁星盜之間,還曾有過玉枕一事,那必然是繁星盜沒有跟他提起過。
盯着玉枕沉思的時間越久,閑詩越覺得心中煩悶,煩悶得好像快要喘不過氣來,不知道是睹物思人的緣故,還是朝塍遲遲未歸的緣故,總之,無論想到哪個男人,閑詩都覺得煩躁。
朝着窗外望了一眼,閑詩突發奇想地站了起來,抱着玉枕便跳出了窗,直接飛身上了屋頂。
這東宮的屋頂,她還是第一次上來,雖然四周漆黑一片,但這置身其上的感覺,跟宮外顯得很不一樣,彷彿莊嚴氣派了許多,但時值冬日,那刻骨的寒冷卻是一樣的。
未免站立在屋頂太過招搖,被巡夜的侍衛發現,閑詩緩緩坐在了瓦片之上,玉枕則置放於身前。
將雙手放在玉枕之上,閑詩不由地在心裏感慨起來:玉枕呀玉枕,還以為你是屬於繁星盜的,誰知,竟是他幹着老本行偷盜而來,也許,他根本沒打算送她,只是暫時給她用用,若是被朝慕青發現,他必然還要送還。
雖然屋頂冷得不可思議,但閑詩還是咬牙堅持了下來,與繁星盜結識的一幕幕回放在眼前,那感覺很近,但早就觸不可及,遙遠到不能再遙遠。
朝慕青說他離開了大承國,再也不會回來了,這樣也好,她對他的念想不知道可不可能因為再也見不到而死絕?
應該會吧,否則,她如何能逐漸地喜歡上朝塍?
也許,再過一些時日,繁星盜在她心裏佔據的空間越來越小,而朝塍所佔據的空間則越來越大,當心上人不再是心上人,夫君變成了心上人,其實也是美事一樁。
不知不覺中,閑詩的思緒已經從繁星盜轉移到了朝塍,再攙和着別人有關於朝塍的言論,閑詩的腦袋裏變得亂糟糟的一團,一會兒揣摩着為何朝塍其他女人都瞧不上偏偏瞧上她了呢?一會兒尋思着朝塍想不想要她給他生兒育女,若是,究竟喜歡的是女孩還是男孩?一會兒又猜測着這男人此刻究竟是在宮外還是在宮內,他究竟在幹什麼呀?一會兒又面紅心跳地擔憂着,等七日期限一過,他會不會又要跟她……那般?
雙手從玉枕上緩緩收了回來,閑詩將冰冷的手心緊貼着自己發燙的臉頰,真是奇怪極了,她明明覺得這屋頂快要凍死人了,可怎麼臉還能燙成這般?看來,人的心火比天氣要厲害得多許多。
待臉上的熱燙漸漸地緩解下去,閑詩打算下去了,這玉枕就留在這屋頂吧,一來等將來酷暑的時候,她還可以跟以前那般,枕着玉枕睡在屋頂,自然,前提是朝塍夜不歸宿;二來,這玉枕還是不宜被朝塍看見,哪怕朝慕青反覆保證,朝塍定然不會生氣,但她還是不能放心。
閑詩雙手撐地,正準備小心翼翼地從瓦片上站起來,本就昏暗的眼前忽然間變得更加昏暗,一顆心猛地一震,閑詩抬起頭來,看見的人是她預料之中卻是最不願意麵對的——朝塍。
這人居然一聲不吭地回來了,回來了居然還能找上屋頂,難道是繁星盜告訴朝塍,她有夜半上屋頂的喜好?
閑詩暫時放棄了站起來的打算,尷尬地看了眼玉枕,竭力抑制着自己紊亂的心跳,佯裝震驚道,“你怎麼知道我在這兒?”
朝塍的手裏還拿着一條披肩,先俯身將厚實的披肩蓋在閑詩的脊背上,再在她身旁坐下,口吻淡淡道,“夜已經如此之深,我在寢房裏尋不見你,便以為你又掉下了哪個坑凍,可走出門回頭一看,覺得我們的寢房好像往下塌陷了許多,是以便打算上來看看,究竟是什麼東西,重到能將寢房給壓得塌陷?”
閑詩嘴角猛烈地抽了抽,這男人,究竟是在純粹地開玩笑,還是在貶損她太重呢?
“你發現原因了嗎?”閑詩故意這般問道。
“嗯,”朝塍一本正經地點了點頭,“兩大重物在此,塌陷理所當然。”
閑詩撅了撅嘴,這男人果然不會放過任何一個調侃她的機會,但在這種時候,她已經不會計較這種小事情了,她計較的是,他看見玉枕之後,心裏究竟是怎麼想的?
自然,她還沒有傻到不打自招,於是,她試探着說道,“這玉枕,姐送給我了,從今以後就放在這屋頂。”
朝塍沒有任何的遲疑與沉默,而是立即接口道,“莫非你打算拋下爺,獨自睡在這兒?不說這不何體統,你這妻子暖床的本分在哪兒?”
閑詩的心砰砰直跳,這男人的口吻如此平靜,一點兒也沒有生氣的意思,難道不知道這玉枕與她以及繁星盜的淵源?
“我又不是傻子,不會天天都會睡在這兒,是等酷暑你又不回來的時候。”閑詩輕聲解釋道。
“既然你如此識趣,這件事爺便准了。”朝塍像是對閑詩的態度極為滿意,攬着她的肩膀道,“什麼時候爺再去弄一隻玉枕過來,夏夜便可以與你一道睡在這兒。”
閑詩詫異地瞪着朝塍,脫口問出道,“你要跟我一起睡在這兒?你這麼一個大男人,就不怕睡熟了不小心滾下去?”
她對自己睡相很有信心,一旦睡着,一般都是不會有大動靜的,但朝塍呢,她並不十分了解,也不放心。
“夏夜漫漫,那就別睡好了,跟你做點夫妻間該做的事。”朝塍一邊說著,一邊眸光深灼地看着閑詩,直將她看得撇開了眼,一顆心瘋狂亂跳,臉則變得通紅通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