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又換對手

第二十五章 又換對手

話說葉漢集團窮途末路之際,賀明高突然記起“佛山輪”董事會章程有些特別之處,遂找來資料查閱,果然發現在該輪的章程中,有一個令他驚喜的條款:特殊情況下,只要有一位董事提出動議,便可以召開董事局非常會議。

賀明高立即以此為由,召來港澳各地的董事開會。但能開會和能通過動議是兩碼事。幸虧在“佛山輪”董事局裏,有鄧肇堅和周竣年兩位香港爵士。鄧肇堅是慈善家,他不會受高可寧的影響;周竣年則是賀明高父親賀詩光的好友。有兩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支持,董事局立即發生了戲劇性的變化———致同意開航。

新公司躲過了一次滅頂之災,最後一步是等葡國的正式批文下來。

四個人一致認為,等,不是辦法,最好去里斯本活動。

葉漢主動請纓,但大家認為賀明高是法定競投人,應該由他出面,最後決定兩個人一起赴葡萄牙。

1962年元月中旬,賀明高和葉漢飛往葡國,下榻里斯本酒店。

這家酒店是當年鄢之利與安娜妮相識的地方。出發前,鄢之利瞞着太太賀麗麗給安娜妮拍了一份電報,請她出面幫助葉漢、賀明高在里斯本疏通有關部門的關係。

賀、葉住下后,安娜妮很快就到達酒店,見了面,葉漢第一句話就問道:“安小姐現在干何種營生髮財?”

安娜妮睜着一對美麗迷人的大眼睛,不解地望着葉漢。

葉漢以為,凡做妓女都是因為生活所迫,安娜妮這次幫助他們收購三大賭場得到了一筆巨大的酬金,發了財,因此也認為她必定脫離了風塵。

安娜妮聽罷“撲哧”一笑,反問道:“葉先生,你認為我現在應該是干何種職業?”

對美麗女郎,葉漢也有着一種天然的喜愛,也樂於與她說話,猜道:“服裝商?酒店老闆?公司股東?要不就是富商太太?”

安娜妮連連搖頭,見葉漢實在猜不出了,只好說道:“還是老本行——應召女郎!”

葉漢大吃一驚,不解地望着安娜妮。

安娜妮也明白葉漢的意思,認真道:“我喜歡這個職業,我就要幹下去,直至男人們都嫌我老了,我才會歇業。”

葉漢喉節動了動:“為什麼……”

“喜歡呀!”安娜妮白了葉漢一眼,“還有什麼比這更重要嗎?用你們的話說,叫‘做慣乞丐懶做官’,但這句話還是不夠充分、貼切。用我們葡國話說,叫‘妓女是天底下最好的職業——因為她是靠干自己最喜歡的事賺錢。’”

葉漢叫好道:“太精彩了,這是我所聽到的最生動的語言!”

安娜妮點頭道:“我的一生都離不開男人,特別是有特色的男人,我沒有不喜歡的。葉先生,你也是。”

葉漢啞然失笑道:“安小姐就別笑話我了,我這長相自己最知道。”

安娜妮認真道:“乍一看你的長相併不好,但這並不重要。如果選擇外表,時裝店的塑料模特多的是,那有什麼用?真正的女人是最善於發現男人的,發現你,緣於幾年以前。”

葉漢幾乎叫了起來:“安小姐,你有沒有搞錯,幾年前,我們根本還沒見面。”

“是的,我們是沒有見面,可是我認識鄢之利先生,從他口裏多少聽到有關你的傳聞——比如‘聽骰’呀,什麼‘蛇頭術’呀,這些東西實在太神奇了,能擁有這種本事的男人難道還不算有特色?”

葉漢搖頭道:“我算是服了你了!照你這樣說,天下有特色的男人那麼多,你都想得到?”

安娜妮嘆道:“是啊,這一點我和鄢先生很相似,他認為天下靚女太多,時間太少。我也一樣,覺得天下有特色的男人太多太多,每一位都令我魂系夢繞,可屬於我的時間實在太少太少……特別是女人,到了一定年紀,男人就不會要,你說,難道這不是一種人生的悲哀嗎?做女人太可憐了……”

同在一個房間的賀明高見葉漢有靚女相伴,而自己卻形單影隻,不無醋意地說:

“我們是負有使命的,這種時候不能兒女情長。”

葉漢也醒過來,對安娜妮說:“這次我們來里斯本的目的鄢先生跟你說了,我這裏也不重複。我們投標是去年10月16日獲勝的,現在快是1962年的2月份了,葡國的批文怎麼還不下來?”

安娜妮向賀明高做了一個媚眼,回答葉漢道:“關鍵是海外部,白理覺還是有一定權力的。”

葉漢與賀明高面面相覷。

這時候,安娜妮開始不老實起來,利用手臂、手背、手指、大腿、膝蓋、足尖,從各種不同角度對葉漢全身的每一個部位進行接觸……葉漢感覺到,安娜妮在揩他的“油”,但此時他根本沒有這種心情。

“安小姐,對付白理覺,有沒有什麼切實可行的辦法?”賀明高問道,“比如他有什麼愛好,我們可不可以通過這途徑……”

安娜妮笑道:“他當然是喜歡金錢和美女啦。他又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神仙。”

這句話給葉漢和賀明高帶來一線希望,只要是凡胎肉身,都迷戀金錢,兩位一致同意向白理覺行賄,由安娜妮出面說項。

來到酒店的時候,天已經黑了,現在已是深夜,該說的都說了,由於旅途疲勞,兩位準備休息。葉漢望着安娜妮道:“安小姐,我們也為你訂了房間——但不是這間。”說著,從衣兜里拿出一個吊著門牌號碼的鑰匙。

安娜妮接過鑰匙,定定地望着葉漢:“葉先生,我想求你一件事。”

“什麼事?”

“我不說。你答應了我才告訴你。”

葉漢想了想說:“只要我能辦得到,就一定答應你。”

安娜妮高興道:“那好,請你把我送進房間去。怎麼樣,這不難吧?”

葉漢一時找不到拒絕的理由,只好去送。賀明高在後面乾咳,葉漢回過頭,卻見他在擠眉弄眼。

葉漢送安娜妮到了房間,準備迴轉,安娜妮哪裏肯依,央求道:“葉先生,我好寂寞啊,求求你陪我說說話。”

葉漢無奈,只好走進去,安娜妮在後面隨手把門關緊,並開亮了房間的日光燈。異國情調的高級套房立即給人一種浪漫的情調。

葉漢剛剛坐下,一個軟綿綿的身子便靠了過來……葉漢吃了一驚,屁股向一邊移動,以迴避安娜妮的親熱……

“葉先生,你不喜歡女人?”

葉漢搖頭。

“那麼,是我不漂亮、不迷人?”

葉漢搖頭。

“既然你喜歡女人,也認為我漂亮、迷人,為什麼不和我……”

葉漢望見安娜妮委屈的樣子,咽咽口水說:“安小姐,你很美麗,我打心眼裏喜歡你,如果換了別人,我都迫不及待希望做愛,但是,和你不行……”

“為什麼?”安娜妮雙眼含淚,如梨花帶雨。

“因為你是鄢之利的情人。”葉漢一字一頓地說。

“這又怎麼啦,他礙着你了?”

“鄢之利是我朋友。”葉漢的喉節動了動,“中國江湖上有一條鐵的規矩——朋友妻,不可欺。又說:兔子不吃窩邊草。我不能做對不起朋友的事情。”

“可是,我不是鄢先生的妻子呀?”

“你雖然不是他的妻子,但也存在一個江湖道義的問題。中國人是最講究道義的,朋友可以同吃同住同穿一件衣,甚至同生死、共患難,但就是不能共用一個女人……”

安娜妮終於明白了,掏出手絹拭去淚,嘆道:

“看來,我們是沒有緣分。”

“安小姐,我可以走了嗎?”

“不,你不能走。”安娜妮拉住葉漢,“最起碼,你得陪我坐坐。你們中國是不是有這條規矩:不可以和朋友的女人坐在一起?”

葉漢沒有吭聲,很久才問道:“安小姐,會不會因為我拒絕你,你就不再幫助我?”

安娜妮反問道:“我會是這種人嗎?”

葉漢抬起眼,望着安娜妮不語。

安娜妮垂下頭來,說道:“我很喜歡你,當然也想得到你。但是貴國既然有那樣的規矩,我肯定要尊重。葉先生,我真的很佩服你,即使與朋友相隔萬里,也不做對不起朋友的事情,真的,我為鄢先生高興……但我無法控制我的感情,你的拒絕會更加激起我對你的愛戀……一種崇高的、超越了肉慾的精神愛戀……葉先生,你放心,為了你,我會竭盡全力幫你打通白理覺這個關節的!”

“謝謝。”葉漢起身告辭。

這一次,安娜妮再沒有留他,只是痴痴地目送他走出房間。

次日,安娜妮出面替葉漢在白理覺面前求情,並透出風聲,葉漢願出一筆錢解除過去的恩怨。

白理覺是一個最重實際的人,自知難以挽回局面,也落得個拿一筆好處費。經雙方協商,以12萬元了結過去的恩怨。

這件事情辦妥之後,恰逢馬濟時任期已到,新接手的澳督羅必信正在辦理有關接替手續。就這樣,簽訂合約的事仍得等一段時間。

兩個多月過去后的1962年3月30日,在里斯本葡國海外部秘書長辦公室里,羅必信代表澳門政府,賀明高代表新公司,在海外部秘書長高德等人的監證下,互簽了承辦澳門博彩業的合約。

新合約的條款主要內容如下:簽約60天後成立新公司,新組建的澳門旅遊娛樂公司,投資額不得少於300萬元。其中55%的資金要繳存西洋銀行,作為履約的保證。1962年、1963年、1964年,每年要向澳門政府繳博彩稅316.7萬元。1965年至1969年,每年要增繳稅款30萬元。公司每年凈利,規定10%用於澳門慈善事業,90%由公司建議、經澳門政府同意,用於發展澳門經濟、工商事業。在1962年度內,分三次繳保證金共316.7萬元。此外,公司要興建一家擁有200間客房的酒店、三間新型的餐廳飯店和一間國際水平的博彩娛樂場,發展新口岸地區;購置水翼船,改善港、澳交通;為保持內港暢通,每年浚深河道100萬立方米。專營年限8年,每3年修訂合約一次。

話說1962年4月初,葉漢、賀明高從里斯本飛回澳門,開始籌劃新公司的成立。經過一個多月的緊張準備,“澳門旅遊娛樂有限公司”正式掛牌。

5月中旬,就“娛樂公司”成立后的班子任職事宜第一次在“新花園賭場”辦公室里召開董事會議。

到此為止,葉漢這輩子與泰興公司這場曠日持久的賭博終於勝利。贏是贏了,但贏得十分艱難。為此,他幾乎付出了畢生的精力與心血……現在,他感覺到很累,一種類似虛脫的累。既然已經徹悟賭博、徹悟人生,他不想再與人爭鬥了,只希望後半生能在一種寧靜的日子中度過。

因此,他做好了讓步的打算,不與賀明高爭鬥。會議剛開始,葉漢就說:“關於任職的事,首先我提出自己的一點意見。明高是法定持牌人,董事長就由他擔任好了。他是我們的龍頭,對業務方面我經驗稍多一些;第二把交椅——總經理的位置就由我來坐好了。各位有沒有不同意見?”

沉默片刻后,賀明高見其他兩位不說話,乾咳一聲道:“我不當董事長。”

“為什麼?”葉漢吃驚地問道。

“因為我是法定持牌人,我不能以此居功,讓合作夥伴不高興。”

“你想做什麼?”

“做總經理。”

葉漢耐心地追問道:“那麼,董事長誰來當?”

賀明高斬釘截鐵地說:“我認為鄢之利最合適。”

葉漢倒抽一口涼氣,吃驚地望着賀明高。此刻,他終於明白自己的想法是何等錯誤。“人生如賭”,只要活着,就等於還坐在賭枱上,你即使不願賭,對手也由不得你——現在,坐在對面的敵手就是賀明高。

就在這一剎那間,因為受到刺激,他本能的賭性又發作了,跳起來質問道:“好呀,賀明高,你做總經理,你姐夫做董事長,這不成了你家的公司了嗎?既然你存心要排擠外人,當初為何還把我拉進來?”

霍英東連忙將葉漢按回座位:“葉先生息怒,以和為貴,以和為貴。新公司才成立,不能為這些小事傷了和氣。”

葉漢坐在沙發上,仍然氣咻咻地說道:“一開始就擠掉我,日後我還能呆得下去?”

“葉先生言重了。”鄢之利插話道,“職務是根據各人的長處來安排的,目的是按能力行使職責,不存在擠掉誰。其實我也不適合當董事長,我這人生活散漫。對了,霍先生在這方面有專長,在香港管理上千人的大公司都管得有聲有色,這董事長由他當好了。”

賀明高立即附和道:“好吧,我也同意。現在總該沒有‘私家公司’的嫌疑了。那麼,總經理由誰擔任呢?”

霍英東立即說道:“賀先生是法定持牌人,職位當然不能太低,你自己也提出擔任此職,葉先生、鄢先生,你們的意見呢?”

葉漢處在三面夾攻中,他能有什麼意見?這時候,他才強烈地感覺到,從一開始,自己就處在劣勢中,後悔當初不該同意賀明高加盟——這念頭只在腦海中一閃,他就在心裏暗罵自己,真正的賭徒是永不言悔的,既然已經坐上了台,不管對手有何等強大,都要賭完這一局,直至最後連短褲都輸了……

第一鋪,葉漢徹底輸了,很顯然,對手就任職問題是經過秘密協商的,這好比賭枱上的舞弊,雖不道德,但葉漢未能識破,也只能讓它成為事實。

接着,霍英東代表公司,宣佈葉漢、鄢之利為常務董事。

職位確定后,是股份的分配問題。這一點,暫按人均分配,做四股投資。

資金最少的葉漢,在交納股金時,其中一部分是與政府辦公廳的官員應酬、疏通關係,向中央酒店舊賭場的從業人員挖角吃飯的費用,還有律師費、調查費、應酬費,共計20多萬。

賀明高拿着這些票據退回給葉漢:“葉先生,這些不能算數。”

葉漢強咽下一口氣,問道:“為什麼不能算數?”

賀明高說:“新公司5月份才成立,而這些賬目都是3月份以前的,這如何做賬?”

葉漢哽咽了,很久才回過氣來:“這都是為創建新公司墊下的呀,特別是在里斯本花掉的那筆錢,你親眼得見,難道還有假?”

賀明高用手絹在鼻下揩了一下說:“我親眼得見是一回事,財務制度又是另一碼事,不能混為一談。按道理,前期投資可以算算,但必須建立在健全的財務制度上。比如四個人各掏出10萬或20萬元,交在會計與出納手中,需要開銷時,再去支取。問題是當初高可寧的勢力十分兇猛,投標取勝還在未知中,‘新公司’還是一個抽象的概念,一旦失敗,再多的花費等於零。我承認葉先生掏錢最多,但都是你自願的,並沒有誰強迫你。加之你與泰興公司乃是不共戴天的對手,那些錢其實等於是與高可寧賭博下的賭注。霍先生、鄢先生,你們認為呢?”

葉漢啞然,第二“鋪”他又賭輸了,他咬着牙,憤怒地把票據扯碎,扔在地毯上,再連啐幾口痰……

賀明高見霍英東、鄢之利不說話,笑着對葉漢說:“這一‘鋪’你還是贏了嘛,高可寧被你逼離了賭枱,你也實現了多年的願望。”

葉漢瞪望着賀明高沒好氣地說:“高可寧雖然離開了賭枱,但我的對面又換了你。你比他更可怕!”

賀明高訕笑道:“那可不一樣,我和你是同一條戰線上的朋友。”

“這正是可怕之所在。”

第一次董事會議就在葉漢不停的吐痰聲中結束。接下來就是新公司的具體運作事務。由於葉漢有情緒,不願盡心儘力,賀明高、霍英東、鄢之利三個人又不懂賭場管理,生意上紕漏百出,無法進入正常軌道。

賀明高慌神了,立即召集霍英東、鄢之利研究對策。

三人一致認為,要搞好賭場,還非得葉漢不行。葉漢有情緒,必須想辦法調動他的積極性。

霍英東提議,最好的辦法是把專營權轉讓給葉漢。賀明高先是不同意,但一下子又想不出更好的主意來,最後決定把鄢之利安插進去,算是監視葉漢。

1962年5月26日,董事局召開第二次董事會議。

這次的會議在澳督府內進行,會議內容是簽訂轉讓合約,將專營權轉讓給“澳門旅遊娛樂有限公司”,代表公司簽名的是葉漢和鄢之利。合約的第一條規定:凡有關賭場經營業務方面的權力,由葉漢在總經理賀明高的指導下分管。

葉漢總算挽回了一點面子,為了尋找安慰,他開始全身心地投入工作。他以自己的聰明及罕見的敬業精神,對新賭場進行擴建、改革。娛樂公司除了在“新花園”開賭外,還在新馬路的中央百貨公司、十月初五街七妙齋、福院新街等地開設了賭場。

在賭博品種方面,以前澳門政府只限“番攤”、“骰寶”及“牌九”等幾種,葉漢向政府提出,因為賭稅增加,希望政府允許西方流行的博彩品種進入澳門,以便廣開財路。

於是,在葉漢的賭場內有了“二十一點”、“輪盤”、“百家樂”、“金露彩票”和“老虎機”。

這些新東西出現之初,賭客對陌生的遊戲不感興趣。葉漢便將賭法寫成文字單張,貼在賭場大堂四壁,同時還在報紙上刊登和介紹。

葉漢是喜歡並善於出風頭的人物,在賭場走上正軌后,接受了數家報社的採訪。

周平又不失時機地向讀者透露,說“鬼王”葉漢經過幾十年的修鍊,又擁有了新的絕技,這種絕技比當年的“障眼術”、“蛇頭術”、“聽骰術”更要銳不可當,所向披靡,常勝不衰……賭客們的胃口被吊了起來,信雪片般地飛到報社和賭場,強烈要求葉漢公開“秘方”。

葉漢本無“秘方”,因為周平的惡作劇,被逼入了絕境,只好充當鴨子上架。幸得他終生泡身賭場,精於賭博,積累的經驗常人難及,於是寫下了“四宜八忌”的十二條心得交給周平。周平看罷,拍案叫絕,說這十二條心得足以傳世,於是在次日的報紙上以頭版位置公佈了葉漢的十二條“秘方”:

一宜忍:手風不順勢,先要忍忍手。

二宜狠:手風轉順了,下注要夠狠。

三宜等:等到運到方下注。

四宜殺:自己做莊且兼運勢好,多大都要殺!

一忌:心情不佳,焦躁不寧。

二忌:經濟拮据,“棺材錢”、“吝嗇錢”輸得快。

三忌:磨爛席,長賭好傷神。

四忌:情人在身側,心花花,有錢不會撿。

五忌:驕躁輕浮,先贏后敗北。

六忌:賭客“自怨自艾”,最易倒霉。

七忌:姑息養奸,有錢要贏盡,否則,轉頭被人吃光檯面。

八忌:不熟行,明明不會玩,硬要下注,活該輸。

葉漢的“秘方”一經報紙公佈,他的坦率與公允使他贏得了更多的崇拜者與追隨者,繼1938年之後,澳門上下又掀起了一股“葉漢熱”。

其結果是,各處賭場的生意日日紅火,每日進賬十數萬。這種興旺景象,是泰興公司主持賭場的24年間從未出現過的。

按照公司章程,賭場每天打烊后都要開箱點錢,殺多少、賠多少,各個股東都要派心腹賬房當場查看。賀明高、霍英東因為估計開始會賠本,一直沒有派人來。一個月後鄢之利把賭場進賬可觀的消息告訴兩位,二人便興緻勃勃地親自來查看。

查過賬目,又到各處賭場巡視一番,最後來到新花園賭場辦公室與葉漢見面。坐定后,賀明高且喜且憂地問葉漢:“我們每天殺這麼多下注錢,怕不怕日後沒有人來賭?”

葉漢先是一驚,繼而哈哈大笑地說:“明高呀明高,我說你是不是越活越聰明了?全世界每天有那麼多人死,怎不見你擔心人會死光?”

賀明高臉上紅一陣白一陣,他知道這是葉漢嘲笑他不懂賭博兼發泄對他積壓的不滿。

葉漢繼續說道:“賭博之道一如生存之道,做人和賭博是息息相通的。人終歸難免一死,恰如賭博終歸要輸一樣。人不會因為自己要死,而失去生存的勇氣,整個過程,就是尋找‘平衡’的過程,像賭博,輸了想贏,贏了想多贏,一涉足進去,永遠也無法脫身。明高,人生之道你懂,賭博之道你為何如此外行?”

賀明高由尷尬而惱怒,狠狠瞪了葉漢一眼。霍英東連忙圓場,大家才不歡而散。賭場生意紅火,但葉漢並未滿足,他認為,澳門賭業應該大有潛力可挖,而這種潛力便是吸引外來賭客。

澳門賭業的主要客源是香港過來的。當時,來往港澳的交通只有“德星輪”、“大來輪”和“佛山輪”,不僅船隻少,且航速慢,光單程就需要三四小時。對此,葉漢大為苦惱,親自跑到外國考察。在意大利,葉漢看中了一種名叫“水翼船”的客輪,航速快如飛,立即返回澳門提議召開董事局非常會議。

會上,葉漢把建議提出來后,望着眾人,等他們的反應。

很久,賀明高才說:“目下賭場的生意雖然出現了一個好的勢頭,但還不宜太樂觀,商場如戰場,在未了解敵情之前,要經過詳盡的偵察、調查和研究,才能做出是否增兵的決策。現在公司才賺了那麼一點點錢,還不夠買一艘水翼船,投入一筆這麼大資金,萬一沒有那麼多客可運,豈不報廢?我看,這種冒險事還不宜做得過早。”

葉漢站起來說:“‘不了解敵情’,這話只能對你而言,我葉漢21歲涉足澳門賭場,以後一直關注着這片土地,從沒有隔斷過,難道我還不了解么?在我的計劃中,目前還稱不上什麼‘好勢頭’,只能算是開了個頭而已,如果增設幾艘水翼船,往返於香港澳門之間,就等於把香港那班有錢佬連屋都搬過來,生意還會躍上一個台階!”

賀明高瞻望着葉漢:“你能保證?”

“我可以用我的性命來保證!”葉漢指指自己的大腦袋。

賀明高求助地望着另兩位股東。

鄢之利開口道:“明高的擔憂也不是沒有道理,他的出發點也是從公司的整體利益着想,做生意忌冒險,這是對的。不過,葉先生精通賭場,在他的經歷中,凡有關賭博的事還沒有失算過。依我看,這艘船就由他出資好不好?”

葉漢喜道:“那這艘船的資金要另算股份——也就是說,如果盈利,除原有的股份,這是多加的。”

賀明高冷笑道:“你能拿出一條船的資金?”

葉漢漲紅了臉:“當然是動用我已投入的那部分!”

賀明高氣咻咻道:“豈有此理,你的股金都去買船還要另算股份,公司不是被抬空了?”

“都是自家人,別爭了。”霍英東出面圓場道,“葉先生的建議我覺得有一定道理,但要求是說不過去的。這樣吧,先購買一條船試試,如還有潛力可挖,大家再適時增加投資。”

隨後,賀、鄢也一致贊成,葉漢的建議算是通過了。

很快,娛樂公司購進了第一條水翼船,來往於港澳之間。航程由過去普通輪船3小時縮短為1個多小時,立即吸引了大批香港賭客。

賀明高這時候才從內心折服葉漢精深的賭業眼光,也看到了葉漢那永不服輸的傲氣,決定在適當的時刻再給他一個出其不意的打擊。

由於葉漢的正確經營,該年娛樂公司賺了一個滿堂彩。

1964年春節剛過,賀明高提議召開本年度第一次董事局會議。

在時間上,這個會議是正常的,但在會議內容方面,出乎葉漢意料之外。

“四大天王”坐齊之後,賀明高搶在葉漢之前說道:“公司已經正常運作了一年,成績我就不說了。新年伊始,首要問題是擴大經營。目前的資金金額是300萬,這遠遠不夠,接下來我們準備增購兩艘水翼船,加上已有的一條,一共是三條,這樣一來,又得修建我們自己的碼頭。三條船投入運行后,客源量也會跟着水漲船高,這樣一來,我們現有的賭場設施、酒店房間、餐廳飲食就遠遠跟不上趟。怎麼辦?惟一的辦法是把公司股本擴大。”說到此,賀明高望了望葉漢,又把目光移到霍英東、鄢之利身上。

“明高這個提議甚妥。”鄢之利看了一眼葉漢說,“那股本擴展多少?”

“最少不能低於1000萬。”賀明高說,“我算過了,需要這麼多錢。葉先生,你經常說本大利大,是不是這道理?”

葉漢反對道:“增加投資可以,用賭場賺到的錢。我終生的積蓄就100萬,其中20萬競投時花掉了,剩餘的80萬,已全做股本。”

“不行!”賀明高斬釘截鐵地說,“這樣的發展太緩慢了,你們掏不出錢我掏得出!”

葉漢鬆了口氣,喜道:“既然賀先生有這份好心,我代表董事們表示感謝!請問,你準備出資多少?”

“200萬。”

葉漢搓着手道:“太好了!你先拿出來,等公司賺了錢,一定付利息給你。”

賀明高雙眼一瞪道:“誰要利息?”

葉漢正要拍巴掌,冷不防賀明高最後加了一句道:“這些錢是我增加的股份金!”

葉漢大驚失色,跳起來叫道:“賀明高,你有沒有搞錯,你憑什麼增加股份?!”

“憑我是法定持牌人!”賀明高占理不饒人道,“如果你是法人,我也同意你加!”

葉漢最怕的就是有人增加股份,這樣一來,四個人均等的局面就打破了,日後還會事事受制於人——更有甚者,他已看出賀明高的用心並非為加股份而加股,而是採取措施一步步排擠掉他……

葉漢跳起來叫道:“不行,我不同意加股,你這是存心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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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又換對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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