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最後反撲

第二十四章 最後反撲

葉、賀、鄢、霍四大天王一致決定新賭場於1962年元旦開業。

事前,在《澳門日報》上大作廣告,並配上由周平采寫的介紹新賭場的文章。文章稱,凡進入新花園賭場的客人,無論選擇哪一項賭式,都是在絕對公正的前提下賭博。為了讓賭客打消顧慮,葉漢公佈了他對幾樣賭具的改造內幕。

葉漢經常到各個骰寶台巡視,有一次發生了一個嚴重的問題。

這天搖骰女開早班,她們都習慣一邊開工一邊吃早點,開過一鋪之後,搖骰女隨手拿起一個大麵包,撕掉油紙大口大口地吃起來,而另一隻手則按着骰盅蓋,叫客人下注。

問題就出在這裏——她忘了搖骰!

對於賭場來說,這是一起嚴重事件。

搖骰女剛唱過點數,便蓋上骰盅蓋,裏面的骰子點數,正是上一鋪的點數。本來她應該捧起骰盅,使勁搖幾下,然後才能叫客人下注,但是她一心顧着吃東西,而把搖骰忘記了。

周圍的賭客全是有心人,到哪裏去碰這種好事?因此紛紛掏出全副身家來押。

等搖骰女發覺自己的過失,但她話已出口,按規矩也不能改變了。結果賭場賠了一筆錢。

還有一次,也是發生在中央酒店六樓女骰部,這倒是一次人為事故。

有一個搖骰女和她的未婚夫暗中聯手作弊,但被葉漢及時識破。

當時,女骰部的賭枱旁邊設有茶餐室。在長時間的賭博過程中,有些客人會暫時離開賭枱,到茶餐室去吃喝點什麼。為了方便賭客下注,茶餐室也裝有通知下注時間等內容的顯示板和無線電,並有專人過來收集賭注,也就是說,身在茶餐室便可以賭骰寶。

這個搖骰女是搖骰好手,善於控制點數,碰上3粒骰當中,有一至兩粒跌近玻璃盅側邊的夾角里,她便能使出一種巧勁,表面看去骰盅照樣在她手中搖動,但夾角里的骰子卻不會移動。這時,如果這不動的骰子點數大,即使不計那跳動的骰子,總的來看,開“大”的機會便很高,反之,如果不動的骰子點數小,則開“小”的機會高。

她的未婚夫故意坐在茶餐室里,與搖骰女隔離,避開賭枱工作人員,但兩人約定了一套暗語,搖骰女通過無線電話告訴未婚夫應該押“大”,還是押“小”。

這種作弊方式也曾使賭場蒙受損失。

為了杜絕以上兩種事故的發生,葉漢把骰盅接上電源,在骰盅外面裝上一個開關和一塊會亮燈的顯示牌,蓋上盅蓋之後,搖骰女要在開關上按三下,盅內的彈簧裝置便自動“搖”了三次骰,燈光顯示牌隨後亮起來,牌上的中英文寫着的“請下注”反覆閃爍,示意賭客們可以下注了。

骰子上面的點數,原先由人手刻於骰面,所以,每面都有不同點數的凹位,與骰盅底產生摩擦時,便會發生不同聲調,因此便造就了一些專門聽骰的賭客。

骰可以聽,無論如何也是一個弊病,因此葉漢決計要使骰子變得盡善盡美。經過仔細觀察,葉漢想到一個辦法。

從前骰子可聽,全因骰子是個正方形,六個平面上的凹陷點數不一,與骰盅摩擦時,總有聲音可尋。若要造出完美的骰子,就要使它在摩擦時無聲無息,或者各面均只發出相同的聲音。

葉漢做了一個試驗,他先銼磨骰面,使原本平整的骰面變成略微陷進去的窩狀,然後,再在這些小窩內雕刻骰子的點數。經過改進的骰子,在與骰盅摩擦時,再不會是點數各異的整個骰面,而是骰面的四邊,並且六面的四邊都是一樣的。

這種骰子的製作方法十分考究,葉漢要求工匠把骰面打磨得非常光滑,以至於用手觸摸時,感覺不到微凹進去的窩狀。

如今澳門賭場使用的,便是經過葉漢改進的骰子。

“二十一點”和“百家樂”都要用到撲克牌,這兩種原本都是西洋賭式。其中“二十一點”,從前是用一副牌,共計52張,“公仔”16張,細牌36張,若以一副紙牌玩一次來計算,照以往6門來說,發牌以後,最低限度可以看到的紙牌為13張,佔整副牌的1/4。如今的澳門賭場,“二十一點”已成為最難賭的一種,已由原有的一副紙牌,變為4副紙牌同時使用,參加玩同一局牌的人數增加了,但賭客贏的機會卻變少了。

因為在玩一副牌時,輸贏是可算計的,道理很簡單,將已經露面的紙牌分為兩大類,一類是“公仔”,另一類是“細牌”,除了已經亮相的,尚餘一些什麼牌,通過計算便可以大致推算出所需要博牌的機會“率”。現在同時用4副牌,計算便極其困難了。

賭客經常懷疑發牌人“做千”而鬧事,事實上,發牌人是可能作弊的,尤其是在玩一副牌的時候,也曾出現偷牌和換牌的情況。為了杜絕這一弊端,葉漢發明了一種可以同時裝七八副牌的撲克牌匣,賭場某些人靠記牌“出千”便不容易了。

撲克牌匣造得極為精巧,匣口只能容一張撲克牌出入,由一隻手指來取牌,這樣可以避免“出千”,也可以避免出錯,因為人工發牌時,有時只該發一張的,卻會無意間發出兩張以上。

葉漢的這種撲克牌匣,除適用於賭“二十一點”外,還適用於賭“百家樂”。“百家樂”一共用6副撲克牌,每副52張,6副牌共計312張,每次洗牌以後,由台長切牌,開始派牌以前,先行數出6張作為廢牌,這時撲克牌匣中可以用的牌大約在二百幾十張。當一副開始派牌,必先取一張廢牌,然後“莊家”和“閑家”各發兩張,若是遇上了雙方都標牌的話,也僅是一張為限。所以,每一副牌,至少是用5張,最多是7張,平均以6門一副牌來計算,每一次新牌開始,大致上可以玩50手牌。

在使用紙牌的賭博中,發牌是很頻繁的,因此也是容易出問題的環節,葉漢的撲克牌匣可以避免這一問題的出現。

1962年元旦,早晨8時正,葉漢集團的第一家賭場——新花園賭場正式開張。與此同時,泰興公司的中央酒店、十月初五街、福院新街三大賭場,在有關部門的督促下,宣佈停業,從而結束了他們稱霸澳門賭壇24年的歷史。

爆竹聲炸響,賀明高、霍英東、葉漢、鄢之利西裝革履,喜氣洋洋地站在大門口迎候客人,雙手不停地作揖,口中重複着一句話:“恭喜發財,恭喜發財……”

由於報紙上的廣告起到了作用,客人潮水般湧來。葉漢在賭客心目中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有不少人路過時向他問候,這使賀明高感到某種不快。

中國人是最信“開張大吉”的,如果一開始就來個“開門紅”,即預示着日後生意興隆、萬事如意。

看今天的勢頭,“開門紅”是應該不成問題的,正高興,誰想爆竹響了半小時后,客人漸漸稀少,最後乾脆根本沒有人進門……

“四大天王”感到納悶,準備去兩邊路口看個究竟。這時候,一個男人跌跌撞撞向這邊走來,葉漢一眼認出,脫口道:“解典,那邊怎麼沒有人來,莫不是出什麼事了?”

解典抬眼望葉漢,徑直走過來,看看大門口“開張大吉”的橫幅,又用腳踢了踢地上的爆竹碎紙片,對葉漢說:“高老闆還沒認輸,怎麼你就開張了……呵,開張了,高老闆還賭最後一鋪……”

葉漢抓了解典的手臂,問道:“解典,你說什麼?!”

解典大聲叫道:“我不要,我不要!”邊叫邊把葉漢往前推。

葉漢一個趔趄,站穩后,這才發現解典的神色獃滯,眼睛散淡無光,吃驚地問道:“解典,解典,我是誰,你認識我嗎?”

解典回答:“我不要,我不要!”

賀明高皺眉道:“葉先生,他瘋了,不要管他,別攪了我們的生意!”

葉漢搖搖頭,放開解典,滿腹狐疑地望着他跌跌撞撞地向街邊走去……正在此時,街那邊走來了一群人,鄢之利高興道:“又來客人了,準備迎接!”

鄢之利話音剛落,很快感覺到不妙,那群“客人”一個個衣服襤褸,披頭散髮……四個人一下子明白過來,異口同聲道:“高可寧收買乞丐搗亂來了!”

乞丐來到大門口,橫七豎八地或躺或坐,全身散發著臭氣,混和着硝煙味,十分難聞。鄢之利慌忙掏出手絹掩了鼻子,拉着霍英東往酒店內躲避。

賭場保鏢聞訊趕來驅逐,沒想大街的另一頭又擁來了一大群乞丐,和先來的加在一起,有四五十名。

賀明高也慌了,連叫“晦氣”。葉漢叱住保鏢,向乞丐作揖道:“弟兄們,靜一靜,靜一靜,有事好商量。請問,你們中誰是頭兒?”

乞丐們果然停止吵鬧,人群中一位滿頭黃髮,約四十歲上下的中年乞丐走到葉漢身邊,自報家們道:“我就是頭兒。”

葉漢只感到一陣惡臭直衝鼻子,但他還是忍住,和藹地問道:“先生尊姓大名?”

“我沒有姓,你叫我‘金絲猴’好了。”黃髮乞丐大大咧咧說道。

“怎會沒姓呢?”

金絲猴說道:“是呵,我也常常這樣問自己,人總該有個姓的。可我確實不知道,從記事起我就沒爹沒娘,一個人到處要飯。”

葉漢點頭道:“金先生,請你告訴我,我們素無冤讎,是不是有人指使你們來這裏嚇走我的客人?”

金絲猴見葉漢稱他“金先生”,一副受寵若驚的樣子,點頭說:“是的,是高可寧給我們每人一塊大洋,我是雙倍。俗話說,‘拿人錢財,替人消災’,這是江湖上的規矩,我們當然要幫助高先生嚇走你的客人。”

“如果我給一個人兩塊大洋,你雙倍是四塊,你們可不可以立即離開?”

金絲猴笑逐顏開,拍着巴掌道:“謝謝,我們發達羅!弟兄們,葉先生髮大洋給我們了,還不謝謝!”

四五十名乞丐一齊跪下,等着發派大洋。

葉漢讓保鏢拿錢來分派,他則在一邊向金絲猴打探高可寧那邊的情況。

金絲猴說:“高可寧手下說,公司解散時,高可寧要給解典一筆錢——而別人沒有,解典不知是太高興或者沒有福氣消受,結果就瘋了。”

葉漢總算明白了,他記得解典清醒時曾說過,泰興公司解散那天,他就離開澳門——他沒有勇氣面對自己的老闆。最後,當他終於明白老闆一直不曾虧待過他,而自己又給老闆造成無法彌補的損失,這種“失衡”是足以令人崩潰的。同時葉漢還明白,正因為有解典的精神失常,高可寧受到刺激,為了“平衡”自己,他必須對新公司進行瘋狂打擊——賭完最後一“鋪”。

乞丐雖然打發走了,接着又陸續來了客人,但這事在四個人腦海里留下了驅不散的陰影。他們估計到,高可寧既然是要賭最後一“鋪”,還會不斷使出招數。

果然,兩天後,里斯本直接給葉漢打來電話,質問葡國政府還沒有與競投獲勝者簽署合約,新賭場為什麼開張。

葉漢本來想在電話里回敬幾句,但對方已放下電話,他這口氣一直咽不下,他聽出是白理覺的聲音,於是立即給海外部發去一份電報,內容是:“幾乎全澳門的公民都聽到了新賭場開張的爆竹聲,難道還會有假?”

賀明高得知,對葉漢的做法很不滿意。

葉漢卻不以為然說:“怕什麼?煮死的鴨子飛不了,競投我們已經獲勝,高可寧的幾路大軍也被我們全面擊潰。說到底,現在高可寧也只能算是一位輸得只剩褲衩的賭徒。”

賀明高說:“別想得太簡單了,現在還沒有簽約,主動權還有一半在人家手裏,哀兵必勝,眼下只能唱低調。高可寧雖然輸得只剩一條褲,但他仍然可以脫下來扳本。”

葉漢冷笑道:“賭博的事你不懂,輸紅了眼的賭徒在賭場上還沒有出現過反敗為勝的先例!”

賀明高的臉搐動了一下,生氣道:“我雖然不懂賭博,但道理還是知道,‘物極必反’,‘後來居上’,難道這種說法是錯的?”

葉漢毫不讓步道:“這說法當然沒有錯,但還是有‘大前提’、‘小前提’之分。我葉漢自從踏足澳門,在傅老榕與高可寧面前,一直是輸家,‘物極必反’,這一次的贏家當然是我。再者,泰興公司稱霸賭壇24年,我們的新公司算不算‘後來者’?”

賀明高的臉紅一陣白一陣,很久才說:“你懂賭博,你能,你得意好了。可是我要提醒你:現在葡國的批文還沒有下來!”

葉漢意識到自己的話傷了賀明高,眼下還不是內部爭鬥的時候,口氣緩和道:“賀先生別擔心,批文總有一天會下來的。現在,我們的條件都已經成熟,說不定批文已到了澳督府。”

兩個正爭論着,電話鈴響了,是馬濟時打來的,要葉漢去總督府一趟。

葉漢得意地衝著賀明高一笑,本欲說什麼,轉而又覺得現在還不能高興太早,只好一個人去了澳督府。

馬濟時在辦公室等着葉漢。見了面,葉漢劈頭就問道:“馬總督,我們新公司的準備工作都已經就緒了,里斯本的批文為什麼還不下來?”

馬濟時並不急着說話,請葉漢坐下,習慣性地用手絹在鼻下抹了幾下,開口道:“葉先生,我今天找你來不是談批文的事。”

葉漢原以為馬濟時是通知他取批文,聽馬濟時說第一句話,全身涼了半截。這時,他才注意到對方的表情很沉重,估計到可能又遇上新的麻煩。

果然,馬濟時說:“真料不到高可寧有這種神通,最後時刻還有這麼厲害的一招。”

葉漢急問道:“高可寧他怎麼厲害?”

馬濟時盯着葉漢:“葉先生,你難道還不知道?現在從香港至澳門的客船都停了!”

“……”葉漢吃驚不少,很久才說,“開客輪的總得吃飯,總有一天還是要恢復航運的。”

馬濟時嘆道:“就算只停運一天,澳門的損失也是不可估量的啊!更何況這次高可寧已經是輸紅了眼的賭徒,準備孤注一擲,他向所有客輪主人承諾,賠償他們的損失……”

葉漢倒抽了一口涼氣,原以為輸得只剩一條褲衩的高可寧不會把這最後一層“遮醜布”脫下扳本,想不到他真是這麼幹了。

“葉先生,”馬濟時說,“這種損失我無法承擔,長此下去將會出現一系列的混亂。我會沒辦法向幾十萬澳門公民及里斯本政府交差。現在我交給你一件重要任務:在兩天之內,必須保證至少要有一艘港澳渡輪開航。否則,我只能讓你的賭場停業。”

葉漢感覺到,高可寧這一招“回馬槍”幾乎可以置他於死地。如果真讓他的計劃得逞,也就意味着所有的努力將前功盡棄,而這口怨氣是永遠也無法排泄的,說不定會精神崩潰,步解典的後塵……

回到新花園賭場,賀明高、霍英東、鄢之利正在辦公室等聽消息。葉漢情緒沮喪地把馬濟時的話轉告夥伴,賀明高本想揶揄幾句,但在此重大問題面前,早沒有了這種心情。

眾人沉默一陣后,葉漢攤牌道:“對這件事我葉某無能為力,能否解決,就看你們了。霍先生、賀先生,你們以前不是經營過航運嗎?能否想想辦法?”

霍英東搖頭:“我現在是經營房地產,早退出航運業了,明高,你呢?”

“對了,明高,你以前在澳門不是和人合夥經營過海上客運么,你離開澳門時有沒有退股?”鄢之利提醒道。

賀明高一下子也記起來了,搖頭道:“還沒有退股。我現在還是‘佛山輪’號的永久董事之一。”

眾人鬆了口氣,葉漢道:“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明高,你應該馬上命令‘佛山輪’開船,以解燃眉之急!”

賀明高皺眉道:“我只是‘佛山輪’的董事之一,不是惟一的董事,現在該輪的總經理是梁昌,還得找他商量才行。”

時間刻不容緩,葉漢立即敦促賀明高找梁昌,並親自陪了去。

港口碼頭的船隻都泊在港灣,在波濤中輕輕地搖晃。碼頭上少有行人,也沒有機器聲,更沒有往日碼頭生龍活虎的搬運身影和粗獷的吆喝聲……總之,一派死氣沉沉……

賀明高和葉漢在碼頭附近的一幢寫字樓里找到了“佛山輪”總經理梁昌。坐下后,賀明高明知故問道:“梁先生,為什麼碼頭上沒有一點生氣?”

梁昌自然知道賀明高的來意,盯了他半晌,開口道:“高可寧先生許諾,什麼時候你們的新賭場停業,什麼時候就可以開始航運。”

賀明高叫道:“你有沒有搞錯,我的賭場才開業,怎麼可能就停業?梁先生,這次你一定要幫我,馬上把佛山輪開起來,要不,我真的只有停業了。”

梁昌苦笑道:“佛山輪停運是經過董事局會議通過的,如果要投入客運,還得再召開會議。你也是董事,這事情也用不着我幫你。”

賀明高點頭道:“那好,我提議召開董事會議,你幫我提供其他董事成員的住址。”

梁昌猶豫片刻后,說:“我可以提供住址給你,但你別指望我鼎力支持你,最多只能隨大流。個中曲直就不必解釋了。”

“解釋與不解釋都一樣。”賀明高說,“不就是高可寧給了你好處?梁先生,高可寧給你什麼,我可以雙倍給你!”

梁昌苦着臉說:“高可寧在澳門的勢力很大,日後我們還要靠澳門的生意為生,得罪他沒有好果子吃。明高,不是我說你,你在香港好端端的,跑到澳門來跟高可寧鬥法幹嗎?”

葉漢意識到這才是問題的關鍵,插話道:“梁先生,如果你能讓客船開起來,我們的新公司就穩坐江山,到了那時候,你還怕高可寧幹嗎?難道你不怕得罪我們?”

梁昌認真道:“如果客輪開起來,你們能穩坐江山,開不起來,就是高可寧的天下。我們是站在中間立場上的人,誰也不想得罪。問題是佛山輪董事局多數人與高可寧交情深,賀先生、葉先生,如果你們處在我的位置上,該怎麼辦?”

勸導梁昌是不可能了,賀、葉兩人寄希望於召開董事局非常會議,爭取其他成員的支持。

在梁昌提供住址時,又來了幾個“佛山輪”高層管理人員。他們得知賀明高與葉漢的來意,群起反對。其中有一個人叫嚷得最凶,說:“召開非常會議?這萬萬不可能!”

賀明高也有點被激怒了,反問道:“我是董事之一,幹嗎不可以?”

對方振振有詞道:“依照一般公司的章程,如果董事局成員人數較多,通常要有二至三個董事同意,才可以召開非常會議。請問賀先生,除了你,還有誰支持你?”

賀明高啞然。他仍然不甘心,按照地址又找到幾位董事,但態度多數和梁昌大同小異。

這時候,天已經黑了。

累了一天,回到新花園賭場辦公室,立即接到馬濟時打來的電話,詢問什麼時候可以開通澳門至香港的客輪。接電話的是賀明高,他支吾了幾句,把話筒交給葉漢。

馬濟時再追問一遍,葉漢回答道:“馬總督,開船的事是絕對不成問題的。我的合作夥伴自己就有一艘,只是兩天時間太緊迫了,可不可以通融延長几天?”

馬濟時在電話里生氣道:“你自己說延長几天?是10天,還是半月?”

“當然要不了那麼長時間。”葉漢此時已沒有半點底氣,說道:“最少你得給我五天時間吧?”

“先生,你總得替我考慮吧。你知道來自各方面的壓力有多大。現在已停兩天,澳門已經成‘死門’了,里斯本一天最少十幾份電報,下令不惜任何代價要讓航運重新運作起來。海外部對我的質問更直接,聲稱:立即查封新花園賭場,以解目下燃眉之急!葉先生,我給你們兩天時間已經是很出格的了,你怎麼還會提出這種要求?好歹就看明天了,明天我可以延遲到下午五點,夠意思了吧?”

說完,對方擱下電話。賀明高、鄢之利、霍英東一齊望着葉漢。

葉漢望着賀明高,喉節動了動,把一口痰強咽下去,說道:“馬總督說,明天下午5點以前,如果還沒有輪船開啟,新公司立即下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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