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沒有洪水的年月

第十七章 沒有洪水的年月

為什麼要對這個世界疑惑不解?是的,因為我不像鄺是個中國人,對我來說,陰不能是陽,陽也不能是陰。我無法把兩個相對的事物看成是一個整體。當我和鄺向大媽的房子走去時,我平靜地問道:“杜麗麗的女兒是怎麼死的?”

“唉,這是個很慘的事情,”鄺用中文說,“也許你並不想知道。”

我們重歸平靜,我知道她希望我再問下去,所以我說:“講講吧。’,

鄺停下腳步看着我:“你不怕被嚇着?”

我搖搖頭,被嚇着又會怎麼樣呢?當鄺講下去時,我開始顫抖,當然不是因為寒冷。

她名字叫小包子,她淹死那年我們都是五歲。她和我個子一樣高,很文靜,而我則愛說話。我說過多次了,大媽經常為此抱怨我,“如果你再多嘴多舌,我就把你送走,我從未答應你媽媽說要收養你。”

那時候我骨瘦如柴,綽號叫薄餅,大媽叫我“小片片”,膝蓋和胳膊肘上都結着痴。而小包子呢,胳膊腿都圓滾滾的,就像是剛出籠屜的肉包子。杜麗麗那時的名字叫杜雲,她是在路上被發現的。大媽給她起了個名字叫包麗麗,因為她剛到我們村子的時候只會發出嚦嚦嚦的聲音,就像是黃鶴在囀鳴。嚦嚦嚦的聲音從她那紅色的小嘴裏發出,彷彿她剛剛吃完了一隻生柿子,滿以為是甜的,卻苦澀得不行。她看這世界的眼光就像是只雛鳥,兩隻又黑又圓的眼睛裏滿是驚恐,除了我之外沒人知道她為什麼會這樣,因為她從不與人交流,至少是不用言語交談。但是一到夜晚,當燭光在屋頂和牆壁上閃爍不定時,她就開始用小手發言了。它們時而緩慢時而急迫,時而高昂時而平緩,光照的手影像白色的鳥群在雲中穿行。大媽總是奇怪地晃着她的頭:“哎呀,這是什麼呀?”杜雲則像個白痴一樣傻傻地看。只有我懂得小包子的手影的含義。我知道那並不屬於這個世界。你知道,我那時也是個孩子,對此生的一切還全然隔絕,可我卻記得我曾作為精靈從這個世界的一隻鳥的軀體中飛離出去。

當著杜雲的面,村裡每個人都滿臉堆笑:“這是你的小包子,她很奇怪,是嗎?”可一離開我們院子,他們就用方言交頭接耳,那些話越過院牆飄進了我的耳朵。

“這女孩被寵得都快神經質了,”我聽到一個姓吳的鄰居說,“她家一定是個有錢人,杜雲應該經常打打她,至少一天要打三次。”

“她肯定着了魔了,”另一個人說,“一個從天上摔下來的日本飛行員的靈魂纏住了她,所以她才不會講中國話,只是用手上下比劃,像是一架倒栽蔥的飛機。”

“她是個傻子,”另一個鄰居說,“腦子好像大地一樣空蕩蕩的。”

不過,依杜雲的想法,小包子不說話是因為杜雲可以替她說話。做母親的總是最知道女兒的心事。她可以為她說,她該吃什麼,她該想什麼,她感到了什麼。比如小包子的手影就是證明,杜雲有一次說,她的前輩是宮廷里的王妃c她的手影就是真正的證明。大媽回應道:“啊!這樣的話她的手就成了反革命的手了,說不定有一天會被砍下來的。她還是學學怎樣用手指塞住一個鼻孔,把鼻涕擤到手心裏好些。”

小包子只有一件事弄得杜雲很傷心。那就是青蛙。小包子不喜歡春天的青蛙,那些和她的小腳趾一樣大小的綠皮青蛙。一到傍晚,你就可以聽到它們如地獄召魂似的叫聲:呱呱,呱呱。大媽和杜雲拿着水桶和網,膛進稻田裏。這時,所有的青蛙都屏住了呼吸,想以靜聲來隱蔽自己。可沒過一會兒它們就熬不住了,呱、呱、呱,它們的叫聲更加嘹亮,試圖以此來呼喚它們的愛侶,

“誰會喜歡這玩意兒呢?”杜雲總是這樣調侃道。這時大媽就會應答說:“我喜歡——不過只是把它們當作盤中佳肴。”她們捕捉這些小生靈真是太容易了,在水桶里,這些青蛙映着月光泛出一片油汪汪的亮澤。到清晨時,大媽和杜雲已經在路邊叫賣了:“賣青蛙了!水靈靈的青蛙,一塊錢十隻。”而小包子和我,就坐在那些倒扣着的水桶邊,除了被升起的太陽漸漸照熱身子外,無事可做。

不管生意好壞,大媽和杜雲總要留下十幾隻青蛙作為我們的午餐。到半晌午時,我們回到家,七隻提桶都已空空如也,只有一隻還裝着半桶貨。在院子裏的灶台上,大媽生旺了火,杜雲則到桶里去捉青蛙,這時小包子會快步躲到我的身後,我能感到她劇烈的心跳,又快又急,如同在杜雲手中掙扎的青蛙不停地鼓噪一樣。

“你們仔細看着,”杜雲對我和小包子說,“這是燒青蛙的最好的辦法。”她把青蛙翻了個身,快速地把剪刀插進青蛙的屁股,“嘶”的一聲就剪到了嘴邊,再用大拇指插入刀口,猛地一拽,青蛙的腸腸肚肚就都出來了,整個手接着從頭上順勢一拉,青蛙的皮也剝掉了,殺好的青蛙掛在她的手指上,就像一個古代武士的投降儀式。接下去,杜雲嚓嚓幾刀,青蛙被肢解了,軀幹和大腿留下,頭部則被扔掉。

在杜雲一隻接一隻宰殺青蛙的時候,小包子一直把手指放在嘴裏,像河堤上堵漏的沙包一樣。她這樣做是為了不尖叫起來。當杜雲看到她臉上的表情時,她會換上母親的腔調說:“孩子,稍微等一會兒,媽媽馬上就喂你。”

只有我知道小包子心裏在想些什麼,從她的眼睛裏我能看到她的所見所聞,清晰得彷彿是我自己親歷一樣。這種皮膚從身體剝離正是她父母死時的方式。她是在一棵大樹上目睹這一切的,是她父親親手把她藏在了樹上,黃鵬在那棵樹上鳴叫,警告小包子離它的鳥巢遠一些。但小包子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沒有哭聲,甚至沒有喘息,因為她答應她媽媽保證不出聲。這正是她從不說話的原因。因為她向媽媽發了誓。

十幾分鐘后,十幾隻青蛙都已經在油鍋里噼啪作響了,那些鮮活的大腿還不時彈動幾下,杜雲一手搖鍋,一手掌勺,她真不愧是個燒青蛙的高手。

小包子卻沒有胃口品嘗這道佳肴。藉著昏暗的燈光,她看着我們貪婪地咀嚼着,我們的牙齒在蛙肉與蛙骨間忙碌地活動。而蛙皮是最好吃的,鬆軟而多汁,其次是嚼細骨頭,尤其是腳趾骨。

杜雲這時通常會對她的新女兒說:“別玩了,吃吧,我的寶貝,吃吧!”可小包子會揮舞手臂,打出幾個手影,杜雲隨即變得很傷感,她知道女兒是不會吃她做得這麼好的菜了。你應該看看杜雲的臉——滿是對她在路上撿到的這個女兒的愛。而我知道小包子也試圖用她殘破的心去愛杜雲。她跟着杜雲在村子裏走,伸出一隻手讓杜雲牽着她,可是當那些青蛙唱歌的夜晚,杜雲拿起捕蛙桶時,小包子就會跑到一個角落裏,蜷縮成一團,開始哼唱:哩哩——哩哩……

這就是我對小包子的記憶。我們是很好的夥伴,住在同一間屋裏,睡同一張床。就像親姐妹一樣,我們能感受到對方的一切0:在這麼小的年紀,我們已經懂得了悲傷,而且這悲傷並不只屬於我們自己。我們都懂得這世上的悲傷。我失去了自己的家,她也一樣。

杜雲在路上撿到小包子那年是奇怪的一年,那年竟沒有洪水。以往,我們村總是多雨,春天至少有一次山洪。洪水會淹沒我們的家園,把所有東西都沖得七零八落。可小包子來那年沒有洪水,只是下雨,莊稼和青蛙都受益匪淺,村裡人也覺得驚奇:“沒發洪水,哪裏修來的福氣,難道是因為杜雲撿到的那個女孩,是呵,肯定跟這事有關。”

接下來的一年則乾脆不下雨,周圍所有的村子都像往年一樣下雨,大雨、小雨、綿綿陰雨、狂風暴雨,可我們村乾脆無雨。沒有春耕之雨,沒有夏收之而,沒有秋種之雨,沒雨,就意味着沒有收成。沒有水就使稻子無法生長,也沒有飼料餵豬。稻田乾涸得像烤裂的麵包,青蛙趴在地頭,乾癟得像草莖。各種昆蟲都從地縫中爬了出來,向蒼天揮舞着他們的渴望,我們吃光了那些瘦得皮包骨頭的鴨子,我們每天望向山峰的目光恨不能把一個土豆烤熟。這一年太可怕了,村裡人認為小包子也很可怕,是個魔女,因為她正是這一切的原因。

一天,天氣很熱,我和小包子坐在家邊一條幹涸水渠中的小船上。我們夢想這是一條將我們帶往樂土的小船,突然,我們聽到了一聲霹靂,接着又是一聲,隨後是一聲炸雷——大雨隨即傾盆而下,雨點落下來就像稻穀打在盤子裏一樣噼啪作響,我高興地叫了起來。接着是更多的電閃雷鳴,雨把我們的小船都漂起來了。我大喊大叫,小包子也笑了。這是我第一次看到她笑。我還看到她舉起雙手迎向空中的閃電。

而繼續嘩嘩地下着,水從山上匯聚而下,迅速填滿了河道溝渠,焦裂的土地甚至來不及吮吸突如其來的水分。我們所在的小水溝頃刻之間就變成了一條黃色的河流,沒容我們想什麼,水已經變得鋪天蓋地,我們也稀里糊塗地被衝進了田野之中。

後來我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當大媽和杜雲在大水中找到我們時,我們倆都發僵了,面色蒼白,沒有鼻息。她們把我們鼻孔里和嘴裏的泥土洗凈,梳掉了我們頭髮中的雜草,我瘦弱的身體已經殘破不堪,小包子相對要好一些。她們為我們穿上了冥服,然後到院子裏把兩隻不再用的豬槽洗洗乾淨,用兩隻木凳墊起來。她們把我倆放進了這簡易的棺木里。然後坐下來放聲慟哭。

兩天裏,我們就躺在豬槽里,大媽和杜雲一直在等雨停,好把我們埋在山上的灰岩土裏,那裏常年寸草不生。第三天一早,一陣大風吹散陰雲,太陽出來了,杜雲和大媽打開棺材向我們告別。

我感到手指在我的面頰上撫摸,我睜開眼睛,看到了杜雲的臉,她驚喜地張大了嘴說:“還活着!她還活着!”她抓起我的手,將它貼在自己臉上,接着大媽也來了,我昏昏沉沉,腦子裏只有一團晨霧。

“我要起來。”我的話音未落,大媽驚愕得跳了起來,杜雲抓起我的手,我聽到她們在說:“怎麼回事?這怎麼可能?”

我坐了起來:“大媽,出了什麼事?”她們的驚訝隨之變成了尖聲的嘯叫,那聲音讓我的腦袋都恨不得要炸裂開來。大媽跑向另一具棺材。當她揭開頂蓋時,我看到的竟然是我自己,我那可憐的軀體!我的大腦開始暈眩,身體在向下墜落,眼前一片昏黑,等我醒來天已經黑了。

我躺在以往和小包子共享的那張吊床上,大媽和杜雲站在門廊邊上。“大媽,”我叫道,“我做了一場惡夢。”

大媽叫道:“哎呀,你看,她說話了,”我坐起身,順勢了下吊床。大媽又叫道:“哎呀,她能動了,’戲說我餓死了,而且要撤尿。誰知她們兩人又退回到門口,大媽還說:“快走開,要不我用桃樹枝抽你。”

我不解地說:“大媽,我們家沒有桃樹呀。”她用手捂住了嘴。那時,我還不知道鬼魂是被人認為害怕桃樹枝的。後來我知道這只是一種迷信,我還問過很多鬼魂,他們都不屑地一笑,“怕桃樹枝?沒有的事!”

可在當時,我已經被尿憋死了,而且我也急於吃點東西填填我那可憐的肚子。“大媽,”我很正式地說,“我要到豬圈去一下。”在豬欄旁邊有一個小坑,一根木樑架在上邊,男女都在上面方便。這種習慣一直到村裡受到積攢人糞尿作肥料的教育后才終止。從那以後,你不僅要用頭腦、身體、精血為人類造福,甚至你的排泄物也不能倖免,就像美國的苛捐雜稅一樣。

可大媽沒有答應我。她走上前來,在我臉上唾了一口。這是有關鬼魂的又一個迷信;沖他們吐唾沫會使他們消失。可我並沒有消失,反而尿濕了褲子。一股暖流順着我的大腿汩汩而下,在地上流出一片尿漬,我以為大媽一定會打我,可她只是說了句:“看呀,她在撒尿。”

杜雲不解:“這怎麼可能?鬼魂是不會撒尿的。”

“傻瓜,你自己看呀,她明明在撒尿。”

“她到底是不是鬼?”

她們走上前來,圍繞着我留下的那灘尿漬的形狀、色澤與氣味爭論不休,最終她們決定給我弄點吃的。因為她們覺得,如果我真是鬼,會拿到東西就離開的。如果我仍是那個小姑娘,我則會停止抱怨回去睡覺,而我在吃完一個飯糰之後也確實是這樣做的。我留下去,夢到這一切都是同一個長長的惡夢中的一部分。

第二天早晨醒來時,我對大媽說,我仍為那個惡夢所困擾。“你還在夢中吧,”她說,“現在起來,我們帶你去一個地方,讓你徹底清醒過來。”

我們來到長鳴南邊六里路一個名叫鴨歸的村子。村裏有一個叫三姑的瞎女人。她並不是我姑姑,其實她誰的姑姑也不是,這只是她的名字而已。“三姑”通常是一個“鬼語者”的綽號,她還在年輕時就因為精通此道而遠近聞名,到她中年時,一個基督教傳教士說服她放棄了和其他魂靈的對話,只信奉聖靈。到她老年時,解放軍對她進行了改造,她也不信聖靈了,到她再老些時,那些影響過她的勸誡和改造最終都變得無足輕重了,她也把這些都忘懷了。

我們進屋時,三姑正坐在地板中央的凳子上。大媽把我推到了前面。“看看她到底怎麼了?”杜雲囁聲囁氣地說。三姑把我的手放在她粗糙的手掌里,抬眼看了看天空雲彩的色澤,屋裏除了我的呼吸靜得可怖。最後,三姑宣佈說:“這姑娘被鬼魂附體了。”大媽和社雲大呼小叫,我則又踢又跳,想從這詛咒中掙扎出來。

“我們能做些什麼嗎?”杜雲問

“無事可做,離開本體的靈魂不願復歸,附身異體的靈魂在未找到原來的靈魂時,則無法離去。”我想起我初次見到小包子的情景,她在對面房間的富后看着我,我指着她說:“瞧。她在那兒!”而她似乎在窗后也做着同樣的事。我想我看到的一切正是我自己所為。

回家的路上,大媽和杜雲一路爭論著一個小女孩聞所未聞的事情。

“我們該把她埋掉,讓她回到她該去的地方。”大媽說。

“不,不行。”杜雲說,“她會回來的,作為鬼魂,她對我們的所作所為會記恨的。”

大媽又說:“別說她是鬼魂,我們不能把鬼魂帶回家。即使她真的是——哇,這算什麼事!——我們都要被改變了。”

“可人們見到她會奇怪,一個女孩卻發出另一個女孩的聲音……”

我們到達長鳴時,大媽和杜雲決定就裝作我什麼事也沒發生過,這也是大多數人對他們多變的生活所抱的無奈態度,錯就是對,右就是左。如果有人說“這姑娘是個鬼魂”,大媽就會應道,“同志,你錯了,只有反動派才信鬼。”

在小包子的葬禮上,我看到了在棺材中自己的軀體。我為我的夥伴,也為自己而慟哭。其他的送葬者尚弄不清到底是誰死了,他們邊哭邊喊着我的名字。當大媽糾正他們時,他們又邊哭邊喊小包子的名字。這時社雲開始嚎啕大哭。

接下來有很長時間,當我的聲音從那個殘疾的喉嚨中發出時,會嚇壞每個聽到它的人。沒有人和我說話,沒有人敢碰我,也沒有人和我玩。他們看着我吃東西,看着我從街巷穿過。看着我哭泣。一天晚上,我在黑暗中醒來,發現杜雲坐在我床邊,口中念念有詞。“小包子,我的寶貝,回到媽媽身邊吧!”她拉起我的手,把它湊向燭光。當我把手抽回時,她艱難地收回了自己的雙手,那麼無助、那麼絕望,那麼傷感,像一隻傷了翅膀的鳥。我想,她是真的把我當成自己的女兒了。這心病使她既不能說出來,又無法排解。村裏有很多人都有這種難言之隱,他們能夠理解。他們裝作不把我當成鬼魂,他們裝作仍把我看成是那個小女孩。

這時,雨又開始下了,接着就發了洪水,不久來了個新的幹部。他要我們努力工作,破四舊,立四新。莊稼生長,青蛙鳴叫,四季更迭。平凡的生活日復一日,直至一切又從頭開始。

一天,一個鄰村的婦人問大媽,“嘿,你為什麼把那個胖女孩叫薄煎餅?”大媽看看我,似乎在想些什麼,“以前她很瘦的,因為她不肯吃青蛙,現在她熬不住吃了。”

是的,所有的人都力圖迴避此事,後來,他們也就真的忘了。他們忘記了那一年沒發洪水。他們忘記了杜麗麗以前叫杜雲。他們忘記了那個女孩被淹死了。大媽還是經常打我,只是因為我身體胖了許多,她的拳頭不像以前那樣讓我感到痛了。

看看這雙手吧,有些時候連我自己也覺得它們確是我自己的。我記得起我過去的模樣,也許那是在我清醒的時候力圖抗拒的夢,但這時我會想起另一個夢。

在那個夢中,我來到了陰間,我看到了許多事情。成群的鳥,一些飛來,一些飛去。小包子和她的父母一起在飛翔。那些我吃過的會唱歌的青蛙又穿了上綠色的衣裳。我知道我死了,我急於要見我的媽媽。但還沒等我找到她,就有人沖我跑了過來,臉上帶着憤怒和焦慮。

“你必須回去,”她哭着說,“再過七年我就要出生了。這一切都是安排好的,你答應要等下去,難道你忘了嗎?”她不停地搖動我,直到我想起來為止。

我又飛回了陽界。我試圖回到我的軀體中,我又拉又推,可我那瘦弱的身軀已經殘破不堪。這時雨停了,太陽露出了臉,杜雲和大媽揭開了棺蓋。快點兒,快點兒,我該幹什麼呢?

告訴我,利比—阿,我做錯了什麼?我別無選擇。我還能向你承諾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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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感女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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