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第二章

1

一個多月以後,楊欣和李義的婚禮如期舉行。馬文的左手繃著石膏,拍片顯示結果,有兩處骨折。參加的人很少,就一桌人,男方代表中有李義的父母,他的姐姐李芹,女方代表有楊欣的父母,外婆,還有楊欣的一個弟弟。馬文父子只能算是特邀代表,特別是馬文,他的身份顯得十分暖昧。地點是一家不大不小的館子,雖然訂了包廂,天氣突然熱起來,空調卻出了毛病,於是不得不把包廂門打開。門一打開,大堂里的景象便看得一清二楚,一家人剛辦完喪事正在聚餐,有好幾桌,黑紗白花,熱鬧得很,斗酒,乾杯,大呼小叫,全無一點悲傷氣息。雖然沒有哭哭啼啼,喜事和喪事湊在一起辦,新郎新娘不忌諱無所謂,雙方的長輩都感到有些不吉利,臉上不時露出尷尬的神情,馬文因此有些幸災樂禍。

楊欣的弟弟帶來一架小攝像機,馬虎鬧着要他來攝像,結果只好讓他玩。他也沒心思吃菜,將椅子搬到角落裏,人爬上去,對着吃飯的人,掃過來掃過去。大家一遍遍地喊他過來吃,誰喊他,他就將鏡頭對着誰。馬文不願意自己的窘相被拍下來,屢屢對兒子使眼色,偏偏馬虎最喜歡拍他,動不動就把鏡頭對準他。

馬文發火說:“馬虎,你有完沒完?”

馬虎不理他,繼續拍攝。為了不冷場,雙方的老人互相敬酒,李義的姐姐李芹很能體貼人,不時地對馬文說幾句話。她知道他現在最難堪,除了找話說,還不停地讓他吃菜,馬文已經飽了,還拚命地往嘴裏塞。吃到中途,李義和楊欣站起來,向馬文敬酒。馬文說,我這人嘴拙,不知道說什麼好。楊欣笑着說,什麼都不用說,把酒喝了就行。馬文說,那不行,什麼都不說不禮貌,我必須想幾句好詞。最後,他傻乎乎地說:

“那就祝你們白頭偕老吧!”

楊欣說:“我當是什麼精彩的格言,這現成的話,誰不會說?”

一旁的李義就傻笑,他長得白白凈凈,戴副金絲眼鏡,一頭一臉的知識分子模樣。他的笑聲很怪,平時就這聲調,短促而鏗鏘有力,彷彿老人的咳嗽。

馬文說:“不說白頭偕老,說像我們一樣,結婚沒幾年就離婚?”

李義的笑聲更怪,兩個肩膀同時往上聳。一桌的人,都愕然,李芹看看自己兄弟的表情,又對着馬文看。兩方的老人都不說話,楊欣有些不快,說:“這事用不着你操心,老實說吧,馬文,你還是好自為之,別再想不開了,下次從樓上跳下去,可就沒那麼幸運了!”

馬文笑着說,早知道結果是這樣,他根本就不會犯那樣的傻氣。大家聽他這麼說,都看着他,他故意賣關子,隔一會兒才說:

“我也是上了一當,早知道下面的這些救護人員,一個個全是笨蛋,人摔下去,膀子還會骨折,打死我也不會跳。再說,我早知道你這人鐵石心腸,既然擋不住你們結婚,跳了也是白跳,何苦自己找罪受!”

2

新婚之夜馬文沒有睡好,兒子馬虎今天晚上和他睡,小傢伙新換了地方,有些興奮,不停地跟父親聊天。他分散了馬文的注意力,東扯西拉,從學校說到同學家,從男生說到女生,說到有一次在上學路上,看見一個男人突然回過頭,將自己撒尿的東西拿出來,對着走過的女生亂晃。他一會兒一個話題,這個尚未說完,又開始下一個。說到臨了,馬虎很認真地問馬文,一個人一生中,究竟可以結幾次婚。馬文說,如果你高興,就可以結一百次。馬虎說,一百次太多了,他準備以後結八次婚。馬文覺得奇怪,問他為什麼看中“八”這個數字。

馬虎老氣橫秋地說:“八好,八就是發。”

馬文問兒子到目前為止,喜歡的女孩有幾位,馬虎想了想,說起碼有三個。馬文說,才三個呀,那你也用不着結八次婚了。馬虎說,誰說喜歡就要結婚的,我還喜歡電影上的鞏俐阿姨呢,難道我也和她結婚。馬文笑着說,你不和鞏俐結婚,那我跟她結婚。馬虎也笑了,說美死你,人家鞏俐阿姨才不會看上你呢。馬文說,你又不是鞏俐阿姨,怎麼知道她不會看上我。馬虎怔了一會兒,說你應該和我們班李美辰的媽媽結婚。馬文問他為什麼,馬虎說,李美辰的媽媽是富婆,有錢。馬文奇怪兒子竟然會有這樣的念頭,馬虎接着又解釋:

“我媽說的,你這人就喜歡錢,斤斤計較。李美辰媽媽有錢,有了錢,就好了。”

馬文覺得兒子的話很有意思:“她真的有錢?”

“當然有錢。”

“漂亮不漂亮?”

“當然漂亮?”

“她難道沒有男人?”

“當然有男人。”

馬文又好氣又好笑。就這樣,說到最後,馬虎終於撐不住了,說著說著,便睡著了。想不到他雖然是個小孩子,呼嚕聲卻十分了得,像個小風箱似的。馬文知道今晚註定是個不眠之夜,他聆聽着隔壁的動靜,一趟趟去衛生間。小客廳里一張方凳總是磕腳,一次又一次地被他踢翻。最過分的一次,是他開了客廳的燈忘了關,結果還是楊欣出來關了,半夜三更的,小客廳的燈老開在那,她以為出了什麼事,只好出來查看,看看沒什麼事,便關了燈繼續回房間睡覺。她回去以後,從房間裏傳出低低的說話聲,李義大約是也醒了,馬文聽不清他們在說什麼。

3

新婚之夜后的第三天,馬文拒絕讓兒子再睡到自己的房間裏來,他的理由是,既然法院判決馬虎歸楊欣撫養,她就不應該剛結婚就遺棄兒子。只有一個房間並不能成為理由,楊欣可以再婚,馬文也可以再婚,難道真到了那時候,把兒子馬虎攆到大街上去不成。楊欣聽了冷笑,說少來這套,我還不知道你的意思,你這是想刁難我們,存心作梗,告訴你,我們並不在乎,李義比你有愛心,他喜歡小孩,別以為你就能難倒我們。

於是,楊欣的房間就變成了三個人住。李義覺得很不方便,卻無話可說,他現在寄人籬下,沒權力說這說那,除非有能耐去弄一套房子。他可以說也是被自己老婆掃地出門的,李義有一個很可愛的女兒,年齡比馬虎還大一歲,他老婆是個幹部子女,脾氣大得很。結婚許多年,他已經忍氣吞聲慣了,所以和楊欣再婚以後,這種小委屈根本算不了什麼。忍一時風平浪靜,退一步海闊天空,他是個兒女心腸極重的人,時時刻刻思念女兒,看不到女兒,便把那份柔情都用到了馬虎身上。馬虎天生是個實用主義者,誰對他好,他就喜歡誰。李義變着法子討楊欣母子的好,於是房間裏常常歡聲笑語,讓馬文聽了感到很難受,更加失落。

李義和楊欣開始很認真地實施一個計劃。改善居住環境畢竟還是重要的,現在最好的辦法,就是為馬文找一個女人,找一個有房子的女人,將他打發出去。現實狀況實在太彆扭了,前妻前夫後夫擠在一套房子裏,馬虎爸爸媽媽叔叔地胡亂喊,怎麼說都有些荒唐。有一天,李義的姐姐李芹應邀做客,看不過去,偷偷地把李義拉到一邊,說眼下這種過於複雜的關係,可能會帶來一系列問題。在她看來,夫妻離了婚,還住一套房子裏,這是很不道德的,關鍵還是容易出問題,她不無擔心地說:

“這話你可能不要聽的,我都懷疑他們是不是真的斷了?”

李芹建議李義儘快去買套房子,沒錢的話,就算是貸款,也應該買。李義嘴上含含糊糊地答應了,待李芹剛走,便對楊欣說:“我姐就是不近情理,買房子,錢呢,貸款,貸了款我們拿什麼還?真是有錢人不知道沒錢人的痛苦,現在有幾個人真買得起房子。”楊欣卻覺得李芹的話不是沒道理,報紙上成天都是賣房子的廣告,房子造好了,總要賣的,誰說沒人買房子,她認識的好幾個人最近就都在裝修新居,人家也沒發什麼大財,還不是照樣有新房子住。

“我就不相信,難道都是偷的錢不成?”楊欣倒不在乎要趕着買新房子,她只是覺得李義有些難受,知道眼下這種居住環境讓他感到不自在。

李義是個頗會用心計的男人,他開始尋找機會和馬文促膝傾談,與他共同回憶當年的歷史。有一天,楊欣帶馬虎出去看電影,李義便硬拉着馬文一起喝酒。一人一瓶多啤酒下肚,李義說:“唉,說起來真不好意思,這些年,我常回想到當年你找我談話時的情景。說老實話,我那時候是真的很抱歉。”

馬文說:“你抱歉個屁,當年我讓你認個錯,你他媽死活也沒肯認錯。”

“不是我不肯認錯,實在是這種事,就沒辦法認錯,我怎麼說,你還不更跟我急,這事又不是認了錯,就可以了結,睡都睡了,認不認錯沒任何區別,所以我寧願給你臉上打兩拳,打兩拳就打兩拳。告訴你,我是故意不回手的,真打起來,你未必是我的對手!”

馬文紅着臉說:“你不服氣,我們現在再打一架試試?”

李義笑着說:“現在要打,那就是我打你了。現在的情況完全不一樣,楊欣現在是我老婆,我要是真打翻了醋罈子,饒不了你。”

馬文讓他這麼一說,倒有些不好意思。有時候,直截了當把話說出來,反而讓人無話可說。真話通常是最好的交流和溝通,經過幾番互無保留的對話,馬文和李義不僅達成了諒解,消除了誤會,兩個人還突然都發現對方其實不錯。話越說越多,越說越投機,漸漸地便成了好朋友。馬文發現李義這人清澈見底,是個直肚腸子,從來就不會掩飾自己的真實想法。李義承認自己為馬文介紹女朋友,算不上安了什麼好心,他的目的是想趕快把他趕走。“不光是我覺得彆扭,你馬文老在這住下去,我想也是很無趣。媽的,這算是什麼事,再說你那兒子馬虎說大就大,說懂就都懂了,總和我們住在一個房間裏,恐怕也不太方便,你說呢?”

現在,馬文也不想再在這套房子裏住下去。在這場突如其來的遭遇戰中,他已經輸掉了第一個回合。馬文畢竟是個活生生的男人,在鬥智斗勇方面,他似乎遠不是楊欣的對手,她常常發出一些很做作的聲響,馬文有理由相信,這種過分的聲響更可能是一種表演,是故意要讓他聽到,是為了讓他忍受不了,趕快知趣一些滾蛋。這一招很毒,因為動輒就害得他睡不安生。漫漫長夜之中,馬文開始品嘗失眠的滋味,他突然發現自己生活中,確實也需要有個女人,女人這玩意兒不想的時候也沒什麼,一旦想到了,還就真是個不大不小的事。

4

在李義和楊欣的精心安排下,馬文開始和不同的女人見面,約會,不止一次差點就要成功。馬文做夢也不會想到,還真會有不少女人願意嫁給他。由於目的十分明顯,所有對象都事先經過考察,首先是要有房子。不徵婚不知道,連續和幾位對象見過面才明白,原來合適馬文徵婚年紀的下崗女工大有人在。國營工廠的優勢已不復存在,越是大工廠,下崗的勢頭就越猛。下崗引發了新一輪的離婚高潮,眨眼之間,鐵飯碗沒了,年輕夫婦們情緒一下子都變得惡劣,情緒不好,脾氣便大,結果一個個還沒做好共同對付生活艱難的準備,便匆匆地離了婚。

滿大街都是下崗的人,人多了,就沒多大的了不得。馬文發現不少離婚的下崗女工,和他的心態差不多,剛下崗時,恨不得立刻再找一個工作,時間一長,也就順應自然,走一步算一步。剛開始,這些女人幻想着找一個鐵飯碗的丈夫,最好是個機關幹部,是稅務局的幹事,是工商局的科員,是派出所的警察,要不就是學校的老師,大學中學甚至小學都行,可是幻想多數要破滅,因為僧多粥少,有好工作的男人大都家庭穩定,就算有個別離了婚的,或者是大家撿剩下來的,也是賴蛤蟆想吃天鵝肉,竟然還要找大姑娘。現實有時候很殘酷,離婚的女人條件太高不僅不現實,而且會耽誤嫁人良機。沒結過婚的女人通常是浪漫的,離了婚的女人差不多都很現實。馬文遇到的都是下崗女工中的佼佼者,這些女人有自己的房子,不愁找不到新的工作,下崗為她們提供了新的選擇機會,也培養了新的就業理念。她們對待馬文的態度,就像找新工作應聘一樣,都抱着試試看的心理,反正閑着也是閑着。馬文長得不算高大,卻是眉清目秀,看上去忠厚老實,給人第一印象很不錯。幾乎所有的對象都願意與馬文再次約會,其中最有成效的便是與黃曉芬,馬文覺得自己好像已經有些愛上她了。

黃曉芬開了家小飯館,生意不好不壞。兩人初次見面,是一同去看《泰坦尼克》,她一邊看,一邊哭,看完了離開電影院,半天不說話。黃曉芬是李義的小學同學,離婚已經五年了,用李義的話來說,她是個很好的女人,只可惜男人不是個東西。在街上走了一圈,馬文提議請她吃飯,她推辭了一番.說:

“你不要客氣,我不餓,不過真想請我的話,就找家小館子,當然要乾淨一點的。”

馬文問去麥當勞怎麼樣,黃曉芬有些猶豫,說麥當勞也不便宜,說完了,覺得有些不妥,紅着臉說對不起,說她是中國人,還是習慣吃中餐。終於進了一家小餐廳,她很認真地先看了看菜單,點頭說這地方可以。兩人於是坐定,服務員送茶水上來,馬文讓黃曉芬點菜,她不客氣地說:“我點就我點,反正我是開餐廳的,知道什麼菜實惠。”

那天上館子只花了很少的錢,黃曉芬給馬文留下不錯的印象,該浪漫時浪漫,該現實時現實。接下來連着幾天約會,兩人的關係近了許多,話題逐漸談到自己原來的家庭。馬文覺得沒什麼好說的,因為他不願意說楊欣有什麼不好,便反反覆復地說自己無能,說自己沒有情調,不討女人喜歡。黃曉芬安慰他,說夫妻本來只是緣分,緣盡了,事情也就了結。至於情調更說不清楚,她不明白為什麼他會這麼想,反正她覺得他還是有一點情調。

馬文說:“有一點有什麼用,女人喜歡的是多一點,不是有一點。”

黃曉芬說:“不一定,男人情調太多,肯定花心。”

“男人不壞,女人不愛。”馬文吸了一口長氣,感嘆說,“我所以失敗,就是不夠壞。”

黃曉芬大講自己前夫如何壞。中國男人身上的壞脾氣,她前夫樣樣都有,吃喝嫖賭,外加沒有一樣本事。最讓馬文震動的,是這個人還把性病傳給了黃曉芬。說到這樣的事情當然有些尷尬,但是黃曉芬忍不住非要喋喋不休,因為這勾起了最痛苦的記憶。她告訴馬文,說性病落在男人身上,治療起來還容易一些,女人要是得了這種該死的毛病,天知道有多麻煩。她說到的種種痛苦,還包括去醫院治病,那些醫生並不問你這病是怎麼來的,可是那眼神無疑是把她當做了妓。

馬文覺得能把這種事告訴自己很不容易,他不知道如何安慰她,看着她眼圈紅了,便抽出餐巾紙來替她擦眼淚。黃曉芬索性哭了幾聲,哭完了,說:“我也不怕丟人,這種事都告訴你了。你也知道,這事根本沒辦法告訴別人。我真覺得說不出口。”馬文情不自禁地拍了拍她的後背,手掌正好落在她的胸罩帶扣子上。她終於冷靜下來,告訴馬文自己的病總算治好了,她老是有點不放心,去複查過好幾次,醫生說已經痊癒。接下來,馬文獲准送她回家,一路上,他有些亢奮,覺得事情發展到這一步,基本上應該算是有點眉目。一個女人把自己最隱密的事情告訴你,這並不是一般的信任,意味着你們之間的關係已經非同小可。事態的進一步發展似乎不言而喻,馬文感到一陣陣衝動,血管里彷彿有隻老鼠在上躥下跳,這樣的機會說什麼也不該白白放過。他心中正在默默盤算,何時出擊才是恰到好處。黃曉芬顯然也感覺到了他表現出來的躁動不安,在出租車裏,她碰了碰他的手,馬文像捉什麼東西似的,一把捏住了再也不肯鬆開。

還是在掏鑰匙的時候,馬文就迫不及待地想擁抱她,可是進了門,他很失望地發現她八歲的兒子正趴在吃飯桌上做功課。黃曉芬也有些吃驚,問兒子今天怎麼這麼早就放學了。兒子懶洋洋地哼了一聲,很不友好地白了馬文一眼。黃曉芬對兒子說這說那,顯然是在敷衍他,說了一會兒話,帶馬文參觀她的住處。她把他帶進了自己的卧室,隨手帶上了房門,正準備說什麼,馬文十分衝動地伸出手去,按住了她的兩個乳房。這時候,馬文腦子裏一片混亂,只覺得自己手下按住的是兩隻蜷伏在那的小鳥,小鳥的嘴硬硬的,好像正在啄他的手。就這麼僵持了好一會兒,外面傳來了激烈的踢門聲,黃曉芬的寶貝兒子在外面大聲喊着:

“媽,我要看電視!”

黃曉芬推開馬文,打開房門,讓兒子進來。惟一的一台電視就放在她的卧室,兒子進來后,跑過去打開電視機。黃曉芬觀察著兒子的臉色,兒子也回過頭來,對他們看。馬文的臉上露出十分尷尬的笑容,他做出對正在播放的電視節目也很有興趣的樣子,但是小男孩眼裏有一種很惡毒的冷漠,看一會兒電視,便扭頭白馬文一眼。很顯然,他這是在監視馬文。馬文感到有些心虛,渾身都不自在,黃曉芬問他是不是去小孩房間坐一會兒,他竟然脫口說了一個“不”。

她沒想到他會說不,怔了一會兒,說:“也好,我去燒點水,泡杯茶,你看,一直讓你干坐着!”

馬文心猿意馬地看着電視,他無意中扭頭,看到床頭柜上放着一小管藥膏,出於好奇,他將那藥膏拿起來,正準備看,突然想到黃曉芬談起的性病,猶豫了一會兒,仔細看寫在葯管上的小字。正看着,黃曉芬走了進來,馬文下意識地趕緊放下,她清楚地看見了這一切,但是裝作若無其事。這以後,水燒好了,沏茶,馬文一杯接一杯地喝着,一趟接一趟去廁所:到天快黑的時候,他終於和黃曉芬一起走進她兒子住的小房間,小傢伙還在隔壁卧房看電視,馬文覺得自己已經不像一開始那麼衝動,他甚至都不想做那件事,只不過是一種慣性在起着作用,讓他不得不表示一下,他將房門帶上,摟住了她,手又一次不安分起來,但是,這次黃曉芬沒有讓他再得逞,她將他的手從自己的小腹上拉開,很果斷地說: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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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文的戰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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