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魅影危機
第1節最激蕩的是人心
蔡鍔將軍睿智英武,首起雲南,率先打響了護國戰役第一槍,避免了中國重蹈帝制噩夢,這使他成為中國軍事史上永久的傳奇。
但有一樁事,讓蔡鍔將軍的追隨者鬱悶已極。護國戰役,本質上仍然是一場日本人積极參与並無所不在的社會活動。即使是在蔡將軍的護國軍中,也有許多日本人滿嘴哈哇伊地衝殺於槍林彈雨之中。這些細節萬一讓人知道了,會不會影響到人的思維運轉,讓人精神失常?
為了避免國人精神錯亂,黨人遂流傳出這樣一個段子:
說是在蔡將軍兵入四川,去找他唯一的好朋友陳宦單挑時,蔡將軍的手下,有一個日本人,久已歸化入籍,易姓為李。說是這個日本李行蹤向來詭秘,無人知曉其底細。行軍途中,此人磨磨蹭蹭,故意拖延。那麼日本李何以要拖延行軍呢?說是他一路上便偷藏書網偷地繪製地形圖,舉凡村落、山川、湖泊及河流,都標註得極為詳細。
日本李的行徑,被人發現了,遂告之蔡將軍。於是蔡將軍派了自己的副官,給日本李送去一封密信,正當日本李全神貫注讀信之時,副官在他身後拔槍,對準他的後腦殼,啪!日本李的腦殼就碎爛到了再也修不好的程度。
故事最後說,打死日本李后,從他那裏搜出西南地區的軍用地圖百餘幅,蔡將軍正好用來和北洋軍打仗。
這個故事一度傳說到了邪乎階段,說是日本李死後,日本天皇為此傷心了好多天。
只有梁啟超知道,這個故事不是真的,是典型的瞎掰。
為什麼要瞎掰?
因為人性是複雜的,時局是變化的。昨天對得不能再對的事情,隔兩天就好像有點兒不妥當。
日本與中國的關係,即使在甲午海戰之後,也不像現代人所理解的那樣,充滿了憤慨與敵意。相反,那曾是中國與日本最甜蜜的階段,日俄戰爭時期,大批留日學生組成抗俄義勇軍,歸國配合日軍作戰。秀才從軍的吳佩孚,最早就是中日聯合偵探隊的成員。
孫中山和秋瑾等,聽到日軍的捷報都歡呼雀躍。鑒湖女俠還寫下了膾炙人口的詩句:拼將十萬頭顱血,須把乾坤力挽回。縱情謳歌日本軍隊。(雪珥《絕版甲午》)
當然,即使是在當時,也不是每個日本人都認同中國,更多的是軋鬧猛,攪渾水,亂找借口到中國來跑馬佔地。總之那是一個風雲激蕩的大時代,最激蕩的是人心。
今是而昨非,這就是民國了。
所以當日本在中國秘密潛伏了數十年的間諜網啟動,護送梁啟超赴雲南的時候,我們就能夠理解這件事情了。
後人的政治觀念,是後人的利益訴求與表達,斷不能用來要求前人。
事實就是這樣。
第2節活活罵死國務卿
早在1894年12月1日,美國著名雜誌《哈潑斯周刊》,就發表了長篇報道《美國在華的袖手旁觀》,這篇報道,好險沒嚇死美國人。報道中說:
……中國人將這兩名日本青年帶到南京,在那裏他們遭受了2天——有的說是3天的酷刑。他們讓日本人跪在鐵鏈上,用木條穿腿,人還站壓到木條上。日本人的指甲蓋也被生生拔除。他們在日本人的手腕上綁上鐵鏈,再拿燒開的水不斷澆在鐵鏈上,直到鐵鏈嵌進了骨頭。他們鉗壓日本人的舌頭。他們將日本人身上最敏感的部位捏碎。在種種生不如死的折磨中,劊子手的劍倒成為了最痛快的一種……
文章指出,軟弱的美國政府,成為了兩名日本青年被中國政府殺害的幫凶。
美國人沒文化,不懂得用木條穿腿,再站到木條上施加壓力的刑法,此乃我上國中華最優秀的刑罰文化,稱之為上夾棍。然則,這倆善良的日本青年又是幹啥的呢?當時的中國政府,為什麼要這麼殘酷地修理他們?
這兩名日本青年,一個叫楠內友次郎,九州賀佐縣人,在報考軍校的時候,因為視力不合格,未被錄取。於是他前往中國上海,潛心研究間諜技術,從此潛伏於中國境內。
另一個叫福原林平,岡山縣人氏,幼有大志,以國士而自詡。他報考間諜學校,未能考上,乾脆一腳踢開校長的門,慷慨陳詞,打動了校長荒尾精,於是藏書網被破格錄取,和楠內友次郎成為了搭檔。
此後兩人就化裝為中國商人,到處瞎溜達,搜集情報,繪製地圖。當兩人乘船沿長江偵察時,福原林平忽然詩興大發,當場賦詩兩首,其一曰:
欲試長江萬里游,飄然來投月明舟。
把杯堪笑人間事,越水吳山使我愁。
吟完了這一首,福原林平又給自己的未婚妻山本幸子也吟了一首,還要吟第三首,卻是來不及了,制台衙門的差役登船,當場將此二人拿下,並搜出了關東地圖和清軍軍官的花名冊。
這就算是證據確鑿了。
但證據確鑿也沒用,因為拿獲這兩名日本間諜的地盤,是法國租界,人犯必須要先行被移交法國巡捕房,再由中國向法國強烈抗議,提出引渡。
可法國佬鬼精鬼精的,知道如果把間諜移交中國,間諜鐵定會被活活折磨死,那麼西方人肯定不幹。可如果不移交,中國方面肯定不答應。於是法國佬運用了移禍江東之怪計,將這倆日本間諜,送給了美國人。
於是中國政府就追到美國領事館,要求美國總領事佐尼干交出人來。佐尼干太了解中國人了,當即拒絕,宣稱對兩名日本間諜進行保護。
中國政府如何咽得下這口氣?就用了中國辦法,派大隊人馬奔赴美國上訪,去美國國務卿葛禮山家門外,排隊遞交上訪材料。想那美國佬葛禮山,何曾聽說過世界上還有上訪這一說?更無截訪手段制止,扯皮不過,就下令美國駐華公使交人。
美國駐華公使見此公文,大駭,提出強烈抗議,並寫信大罵國務卿葛禮山。葛禮山如何肯示弱,也回信開罵,雙方經過一段時間的罵架,最終是葛禮山官大一級壓死人,勝出,兩名日本間諜被移交中國政府。
這下子福原林平和楠內友次郎慘了,中國政府在這倆間諜身上,試驗過了所有有名的和無名的酷刑,將兩人弄零碎之後斬首。
此事傳到美國,一經報道,國務卿葛禮山頓成眾矢之的,所有美國人都大罵葛禮山不是東西,向中國方面妥協,導致兩名日本人遭受到了比中世紀更殘酷的酷刑折磨。從此以後葛禮山就再也沒離開過自己的辦公室,從早到晚不停地寫信,回罵所有罵他的人,罵了一天又一天,一天又一天,忽一日,他一口氣沒喘上來,竟然被活活罵死了。
就為了倆日本間諜,導致了美國國務卿被人活活罵死,福原林平和楠內友次郎,當含笑九泉之下矣。
間諜福原林平死後,他為未婚妻山本幸子寫的詩,終於傳回國內,山本幸子拿起詩來一看,見寫的是:
卿在瀛洲北海天,余游萬里蜀吳川。
此江月營此真影,寫出往時奇遇緣。
山本幸子讀了愛人的詩,涕淚滂沱,號啕大哭,立誓終身不嫁,矢志於女子教育。
楠內友次郎及福原林平,應該是中國爆出來的第一樁日本間諜案,而後就是最刺激的僧諜藤島大案。
第3節日本武僧鬧中華
日本僧諜藤島在中國的歷險,其傳奇色彩過於濃烈,結局也超級離譜,他之所以暴露,是因為中國和尚的揭發檢舉。整個過程匪夷所思,卻處處浸透着晚清時代特有的亂象。
藤島武彥,生得美貌韶秀,姿容宛如美女,19歲那年加入日本間諜在中國漢口的秘密堂口樂善堂,受命前往新疆潛伏。卻不想船出漢口,就聽水面上一聲呼哨,數十名水匪各划小船,從四面八方如飛而至,將商船團團圍定。
這支水匪的頭目,姓趙,藤島武彥發現趙水匪相貌奇特,就大呼曰:觀公狀貌,當系一方豪傑,何以不掠富豪,而劫餘小商人也?余殊為可惜。
這段話,源於日本間諜堂口樂善堂的記載,但瞎掰率應該是超過百分之百,因為藤島這廝的中國話,說得極差,沒幾九九藏書網個中國人能聽懂。
但據記載說,趙水匪與藤島一見如故,兩人交談甚為投機,趙水匪沒有再劫藤島和尚。而藤島則送了趙水匪一件禮物,竟是一支嶄新的手槍,讓趙水匪既驚且喜。
卻說趙水匪自打收下藤島送給他的槍,就倒了血霉,被官府逮到,羈押在襄陽大牢之中。藤島得知消息,就立即向襄陽疾奔,要營救趙水匪,不想到了襄陽城門前,發現城樓上懸有首級一顆,定睛看時,正是趙水匪之頭。當時藤島和尚大叫一聲:兄弟,我來晚了。吐一口血,昏死於地。
入夜,藤島悄悄爬上城堞,將趙水匪的頭顱取下,結果驚動了看守,就見一片燈籠火把,追殺而來。藤島將趙水匪的首級系在腰上,向著江邊拼了命地狂奔,縱身躍入水中,靠着水性好逃之夭夭。九九藏書
天明之後,藤島掩埋了趙水匪的首級,揩凈淚水,繫緊褲腰帶,大踏步掉頭,重返漢口樂善堂。
他不是受命往新疆潛伏嗎?怎麼又回來了?
因為他的差旅費已經花光了,回總部去報賬借公款。
次年,樂善堂再次派出藤島武彥,還給他配了一個搭檔,名叫浦敬一。此二人喬裝成中國商人,由水路沿漢口北上,再棄舟登陸,翻越終南山,到達了西藏書網安。兩人在西安待了一個多月,然後不知何故,竟鬧起分家,藤島分到了18兩銀子,跋山涉水又回漢口樂善堂報到。而浦敬一則自己揣了50兩銀子,獨入新疆,從此失蹤。
浦敬一入新疆而失蹤,是日本間諜史上目前最大的懸案,至今日本人還在到處尋找他。
浦敬一神秘失蹤后,藤島繼續單身一個人四處冒險,直到他遇到福原林平的同學高見武夫為止。
第4節死前還要忽悠你
日本僧諜藤島武彥,在中國最刺激的經歷,是廬山遇匪事件。
那一次他在山中迷了路,瞎走亂闖之際,忽見有三人正在山腳下生火煮粥,於是藤島立即飛奔過去,端起粥碗就喝。喝飽了之後,往地下一躺就睡。不想那三人,原本是山賊,發現藤島身上攜帶着大筆盤纏,就靠攏過來,要吃了這隻肥羊。熟睡中的藤島卻突然大喝一聲,掣刀在手,威風凜凜,顧盼自雄。
三名山賊大駭,掉頭飛跑下山,去官府那裏報告了。
立即,大批清兵前來搜山,將藤島團團圍困,藤島揮舞着短刀,嗖嗖嗖,嚓嚓嚓,梆……啊呀,因九九藏書網為舞動得速度太快,失去控制,一刀砍自己腦袋上,當場將自己砍個半死。
於是藤島被捕,過堂。
刑官問他:你這個日本間諜,好大的膽子,還有多少同夥,快快招供。
藤島搖頭:差矣,你差矣,我不是日本間諜。
刑官大笑:你連中國話都不會說,說自己不是日本間諜,你自己信不信?
藤島道:我中國話說不好,是正常的。因為我是琉球人氏,家住福建,因為熱愛祖國山河,所以做了一名驢友,你們不要冤枉好人。
刑官說:行了行了,我也不對你用刑了,直接拖出去砍頭就是了。折磨一個要砍頭的人,多少有點兒不厚道,你說是吧?
藤島道:抗議,我抗議……抗議無效,藤島終被拖赴刑場。正要砍頭之際,忽然有人遠遠跑來,大喊:刀下留人,此人並非日本間諜,剛才那三名告他是間諜的原告,在搶劫時被抓獲,供認出誣告了他。
藤島死裏逃生,這是他做間諜以來,最刺激不過的經歷。
然後樂善堂派遣藤島,前往普陀山法雨寺。法雨寺中,早有一名日本間諜高見武夫,喬裝為僧人潛伏。
可這一次,藤島的好運氣到頭了。他一上船,就發現這條船上,有好多好多中國和尚,發現他也是個和尚,眾和尚就湊過來,非要跟他聊天:你在哪家寺院啊?法號叫什麼啊?你的師傅是哪個啊……藤島被纏得要瘋掉,被迫開了口:我的,中國話的說不好,只知道壓馬袋的幹活……
這一開口,眾僧人大駭,立即跳上岸,去官府報案,說是船上有個日本僧諜。於是藤島再次落網。只可憐潛伏了好久,始終未露行蹤的另一個間諜高見武夫,也被揪了出來。
負責審理這起間諜案子的,是寧紹首台吳引孫、鄞縣知縣楊文斌,以及候補通判梅振宗。這差不多等於是三堂會審,體現了當時官府對這個案子的重視。開始時藤島堅韌剛毅,堅決不招,可不招怎麼行?刑律如鐵,官法如爐,五木之下,何求不得,大刑伺候,不招也得招。
藤島終於熬不過酷刑,被迫全部招認。
招認過後,藤島和高見兩人下獄。一天,兩人正在牢中逮虱子,獄卒興高采烈地進來,說:你們兩人運氣真好啊,以前間諜都是死罪,可這一次,因為你們日本政府抗議,官府只好將你們釋放,出來吧,你們沒事了。
高見武夫笑道:少來了,你們中國人良心大大的壞啦,臨殺頭時還要再騙我們,真是有失厚道。
拿筆墨來,我的同學福原林平死前有詩,我不可以沒有。
獄卒拿來筆墨,高見藏書網武夫賦詩一首,曰:
此歲此時吾事止,男兒不復說行藏。
蓋天蓋地無端恨,附與斷頭機上霜。
詩成,日諜藤島武彥並高見武夫,雙雙於清波門外刑場被斬首。
藤島與高見被處死兩年後,爆發了甲午海戰,日本獲勝,於是派專員前往杭州,起出了兩人屍骸,帶回日本。
到了1938年,鍾鶴鳴撰《日本侵華之間諜史》,專門提到了藤島一案,並大呼曰:
我人對彼輩之用心,固宜深惡痛絕,但若輩之不懼艱險,為祖國作侵略先鋒的行動,以與國人早期之僅事口頭呼號,不曾在實際上用工夫以救祖國危亡者相較,國人思之,能無汗顏?
第5節如何成為思想家
日諜藤島武彥,是受漢口樂善堂直接指揮。而這個樂善堂,則是號稱日本巨人的荒尾精建立的。
稱荒尾精是巨人,這絲毫也不誇張,1910年日本出版了他的首部傳記,書的名字就叫《巨人荒尾精》。在這本怪書中,稱荒尾精為東方問題興亞大策之中樞人物、東方誌士中之泰山北斗。
還有更懸的,據黑龍會《東亞先覺志士列傳》中記載,曾經的黑龍會頭子頭山滿,稱荒尾精為每五百年才降世的一大偉人、西鄉隆盛之後之一大人傑。
然則,日本人犯了什麼毛病,為什麼把個荒尾精抬得這麼高,就不怕他跌下來摔壞嗎?
日本人不擔心這個,他們之所以力捧荒尾精,藏書網那是因為此人並非簡單的特務頭子,他更多的,還是一個思想家。
這個思想家,出生時家裏特別窮,上不起學,有個警察收留了他,才改變了他的命運,但很快他就棄學從軍,因為他認為,沒有調查就沒有發言權,日本日後要對付中國,就必須先了解中國。恰好當時日本掀起了留洋熱,有志報國的年輕人,紛紛去歐美留學,荒尾精也被捲入了這股留學潮,但他卻提出來要去中國。
荒尾精的申請,使他如豬窩裏的河馬,一下子引起了陸軍大臣山岩的注意。於是山岩召見他,問:而今青年有為之士,大都爭往歐美留學,但你跟大傢伙扭着勁來,要去中國,是何原因啊?
荒尾精回答:正因為大家都要去歐美,所以我才要去中國。我去中國幹什麼呢?嗯,對了,我去中國是為了施仁政,以圖復興亞細亞。
了不得,你個小破孩,居然敢施仁政。山岩大驚,就把他調入了參謀本部中國課。此後荒尾精官職雖然很小很小,但卻因為敢於施仁政,引發了各級官員的關注。最重視他的,就是參謀次長川上操六。據說在當時,每當川上操六與高級軍官說事時,只要荒尾精跑了來,川上操六就會立即中止會談,單獨接見荒尾精,聽他掰扯啥叫施仁政。而當川上操六在與荒尾精瞎扯的時候,不管級別多高的軍官,都藏書網得在門外候着,等閑扯完了再接見。
如此之高的期望與重視,讓荒尾精非得干出點兒名堂來不可。偏巧這時候有兩個人來找他,讓他迅速躍升到思想家的高度。
頭一個,是日本一個中學的校長、著名思想家佐佐友房。佐佐友房是專門來告訴荒尾精,如何成為一個思想家的。要成為思想家,單憑說施仁政,是不成的,你必須得把啥叫仁政,啥又不叫仁政,為啥要施仁政,施仁政有啥好處,不施仁政又有啥壞處,如何一個施仁政法,怎樣一個順序,最關鍵的是第一步,第一步從何處開始,如果第一步對了,大家就都會跟上來,你就成為了思想家。如果第一步錯了,就不再有人理你,你就不是思想家,而是幻想家……
說完這番話,佐佐友房走了,而荒尾精則哭了。他終於發現,這個思想家不好當啊,尤其是佐佐友房說的第一步,這個第一步,到底應該如何做呢?
正不知所措,這時又來了一個人,叫今野岩夫。
不知道今野岩夫的日本人,數量比較少,因為此人是日本知名人物,世界級探險家。他曾經背着壽司和生魚片,冒嚴寒穿越北海道,孤身探險西伯利亞,從西伯利亞轉入蒙古,用腳走到印度,又走到波斯。然後他病倒在波斯,壽司和生魚片也吃光了,眼看就要窮困潦倒而餓死。這時候波斯王聽說了這個探險家,就贊助了他一筆錢,於是今野岩夫拿着錢,掉頭往回走,回到日本后又來到中國,恰好劉永福的黑旗軍正在招募士兵,要去打法國佬,今野岩夫報了名,上戰場參加了許多場戰役,無數次死裏逃生,終成一代傳奇人物。
今野岩夫的到來,讓荒尾精如夢方醒,豁然開朗。要得,思想家原來並不難,要像佐佐友房那樣思考,要像今野岩夫那樣行動,這就是思想家了。
於是荒尾精來到中國,去上海找了一家專門出版暢銷書的黑書商。這家不法書商的名字,就叫樂善堂,老闆是日本人岸田吟香。
當岸田吟香出場的時候,我們就必須要提到一個非提不可的人:
美國荷里活巨星:嘉芙蓮·赫本。
第6節願意把你的錢給我嗎
美國荷里活巨星嘉芙蓮·赫本,國色天香,演技非凡,飾演過許多知名角色,也是許多人心目中的偶像。
除此之外,荷里活巨星嘉芙蓮·赫本,與日本在中國密設的間諜網,關係匪淺。
這個……真的假的?好像年代不太挨邊吧?
挨邊,太挨邊了。話說嘉芙蓮·赫本有個爺爺,我們就叫他老赫本好啦,這個老赫本是美國長老會的傳教士,賓夕法尼亞大學醫學博士。有一天老赫本正在課堂上給學生們講課,忽然間心血來潮,掐指一算,說:可不得了了,耶穌的聖光,雖然照耀着我們,可亞洲那邊還是一片荒蠻地帶啊,無數日本人沉陷於慾望的痛苦之中,得不到上帝的眷顧。他們也是上帝的羔羊啊,就是不小心投胎到了日本,主的榮耀不能忽視了他們,我要成為主的代牧者,前往日本傳教,請你們祝福我吧,阿門。
於是老赫本就去了日本傳教,一待就是33年。
老赫本發現,當時日本人腦子有點兒問題,看不太懂英文,於是他就琢磨着編本辭典出來,要編辭典,就得找個精通日英兩國文字的人來幫忙。這一找,就從妓院裏找來個提茶壺的龜公。
龜公是中國文化中特有的稱呼,意指在妓院中伺候嫖客的服務生。不論在日本還是在中國,這都屬於一個低賤的職業。現在我們經常說,職業沒有高低貴賤之分,那都九九藏書是說給別人聽的。一旦你碰上一個龜公,你馬上就不這麼說了。
不過話又說回來,日本連妓院的龜公,都精通英語,這素質未免也太高了吧?
情況是這個樣子的,此龜公非普通龜公,他本是日本罕見的天才人物,幼攻漢學,就是學中國的國學。長大了後攻蘭學,蘭學就是西方的科學思想,因為是從荷蘭傳入的,故稱蘭學。所以這個龜公,少年時就已經成為了日本有名的學人,自號銀次,岸田吟香就是他的名字。
岸田吟香一度大名鼎鼎,與日本名人西鄉隆盛結為好友。但結為好友也沒用,因為岸田的名氣太大,惹來了幕府的憎恨,於是大批量刺客排着藏書網隊出來,到處尋找岸田吟香,要殺了他。
岸田吟香無奈,只好逃入妓院,權做龜公隱藏身份。
這正是,大隱隱於朝,讓你找不着。小隱隱於野,找到你吐血。岸田吟香雖然躲在妓院中,卻一直想琢磨個更適宜他躲藏的地方,老赫本要編辭典的消息傳出,他就立即登門,雙方一對話,老赫本大喜,就留岸田吟香在身邊。
未過多久,老赫本吃驚地發現這邊還有一個中國,人口超級多,於是就帶着岸田吟香,漂洋過海而來,一邊繼續編辭典,一邊傳教。忽一日他心血來潮,掐指一算,說:可不得了了,我得趕緊回美國,快點兒生個漂亮孫女,將來好讓她去荷里活當九九藏書網大明星。
可你不能說走就走啊,你走了,把個岸田吟香撇在中國,又算怎麼回事?
這事兒咋個解決呢?老赫本靈機一動,計上心來,他從兜里掏出一個小藥瓶,對岸田吟香說:岸田啊,這隻藥瓶里裝的,是我發明的一種新產品,名字叫眼藥水。我要回美國了,眼藥水就送給你了。
這是什麼怪東西啊?能不能喝啊?岸田吟香鬱悶地收下了眼藥水。
當時世界上還沒有眼藥水這麼一說,岸田吟香得到這件怪東西,擺貨攤上一賣,大受歡迎,於是他就迅速發了財。
發財之後,岸田吟香就成立了一家書店,號樂善堂。繼續售賣眼藥水,同時還大做慈善事業,以期擴大日本在中國的影響。
這時候荒尾精背着一口袋生魚片來了,見到岸田吟香,說:我要像佐佐友房那樣思考,像今野岩夫那樣行動,但要做到這一點,首先就必須像你岸田吟香這樣有錢。可我不想再成為岸田吟香,日本也不需要這麼多岸田吟香,你願意把你賺來的錢,給我嗎?
給你是不可能的,岸田吟香說,但如果你的項目很有商業前景的話,我願意投資。
於是岸田吟香資助荒尾精,在漢口開辦了樂善堂分公司。這個新的樂善堂,也賣書本,也賣眼藥水,但這只是個幌子。漢口樂善堂,實為盤踞於華中地區的日本間諜核心機構,甚至培養出了如僧諜藤島武彥這樣的傳奇人物。
第7節遠離六種人
荒尾精創間諜機構漢口樂善堂,機構設置非常簡單,除了他本人出任堂長之外,只有三個部門,財務口、外勤口和內勤口。
財務口就是負責財政收支。外勤口則挑選精幹的行動型人才,放出去四處亂跑。內勤口則下大工夫研究外勤人員提交的報告,要依據這些材料,對中國做出精準分析。
日本人在研究中國人,那麼他們的研究結果,是不是準確呢?
樂善堂間諜宗方小太郎,曾向日本當局提交了一份報告,報告中稱:
中國十八行省中,富於戰鬥力,挈實勇敢,真可用者,以湖南為第一。其次為河南,再次為福建、廣東。現湖南恰如立於治外之域,政府之命令往往不能實行,政府亦不能相強,儼然形成一國。
報告中,宗方小太郎聲稱:今後主宰愛新覺羅命運的,必為湖南人。
時過百年,再來看看日本人的報告,分析得是不是很精確?
在樂善堂秘密文件中,荒尾精將中國最優秀的人才,分為君子六等,豪傑八種,先期接納,以圖大事。
先說君子六等:
君子第一等:有志於救全地球者。
君子第二等:有志于振興東亞者。
君子第三等:有志於改良國政以救本國者。
君子第四等:有志於鼓勵子弟而欲明道與後世者。
君子第五等:有志於立朝治國者。
君子第六等:潔身以待時機者。
看看這個分類,你還能說這廝不是思想家嗎?中國人久有君子小人之說,但何為君子,何為小人,君子有幾種,小人又分幾類,這事兒從沒人正經九九藏書網地研究過。而荒尾精研究了,這個研究就是思想。
在荒尾精看來,除了君子六等,尚有豪傑八種。哪八種?
豪傑第一種:企圖顛覆政府者。
豪傑第二種:企圖起兵割據一方者。
豪傑第三種:對於歐美在國內的跋扈,深抱不滿,而欲逐之國外者。
豪傑第四種:企圖仿效西洋利器者。
豪傑第五種:有志于振興工業者。
豪傑第六種:有志于振興軍備者。
豪傑第七種:商業巨子。
豪傑第八種:提倡振興農業者。
荒尾精很清楚,除了君子,除了豪傑,還有些不靠譜沒品位的小人,這些人成事沒任何能力,敗事的本領卻是一等一,一定要離得遠遠的,離得越遠越好。
什麼類型的人,你需要離開遠一點兒呢?
荒尾精曰:品行不足為人儀錶,智不足以分嫌疑,信不足以使人守約,廉不足以分財,見危而圖苟免,見利而圖苟得者。
細說一下這六類人,荒尾精的分析,不唯是為日本人準備的,每個中國人更應該仔細揣摩。你自己不研究自己,活在世上渾渾噩噩不明所以,鐵定是天天遭遇到不幸的事兒,活得硬是痛苦。
只有把這六種人研究明白了,不做此六種小人,遠離這六種小人,如此你才能提升自己生活幸福指數,不至於天天落進小人堆里,遭人暗算而痛不欲生。
品行不足為人儀錶:是說有這樣一種人,他們沒有自我尊嚴意識,拿自己當地痞無賴,根本不在意自己是否有個像樣的社會形象。這種人務必遠離,因為他們的道德根本沒有底線,坑害你時也沒有絲毫內疚。
智不足以分嫌疑:是說有些人,腦子就像塊生了銹的鐵疙瘩,從來不看書,從來不思考,不管多麼明白的事兒,讓他跑來一攪和,所有人立即都糊塗了。總之,凡是對抽象思維缺乏敏感點的人,都是靠不住的。
信不足以使人守約:是說有些人張嘴就撒謊,讓他說句實話,比要了他老命還難。因這種人的腦子處於極度混亂之中,根本厘不清謊言與事實之間的區別,沾上這種人,麻煩大大的有。
廉不足以分財:是指這樣一種人,他的就是他的,你的還是他的,佔便宜少了,就感覺到自己吃了大虧,痛苦得直欲一頭撞死。惹上這種人,後患無窮。
見危而圖苟免,見利而圖苟得者。這兩種人,其實是同一種,特點就是遇到麻煩或危險,他們立即逃得連影子都找不到,一旦出現利益,你就會發現他們向著利益狂奔的背影。跟這種人在一起,利益被他扛走,留給你的只有麻煩和危險,你說你能落得了好嗎?
總而言之,日本間諜不唯要不着痕迹地混入中國人中,還必須要有敏銳的眼光,避開那些容易產生麻煩的人,找到那些最有社會價值的人。這種人性的類型分析定位,不唯日本人需要,希望自己一輩子活得不要太慘的中國人,同樣也需要。
但至少,是日本人最先產生了這種成功價值意識。他們要成為最優秀的,也要從中國人中,把最優秀的找出來,而這就意味着,他們必然會讓中國人大吃一驚。
最先吃了這個驚的,就是梁啟超。
第8節肥仔又賺到了
自荒尾精而後十年,日本的間諜網深入到中國民間,沉入地下,於不為人知的角落裏,悄無聲息地生長着,繁衍着,進化着。除非在必要時刻,這張恐怖的間諜網不會被啟用。
但一旦啟用,則必然會對中國政府造成毀滅性殺傷。
到得袁世凱稱帝,蔡鍔出逃,這張隱秘的間諜網終於張開。據王忠和所撰《袁世凱全傳》中稱:
日本全力支持反袁運動,表現在對反袁人士的提攜與支援。例如,梁啟超自津赴桂,蔡鍔出京轉道日本、台灣及安南(越南)海防,直抵雲南,九九藏書都是日本人暗中策劃、保護的。其次,日方極力煽動各地的反袁運動,並大力庇護反對北京政府的人物。例如北京順天醫院(乃日本人開辦)的一位江某,因謀刺袁世凱被通緝。后得到日本軍方的暗助,逃往日本。再有,日本從武器等軍用物資上,全力支援反袁力量,黑龍會甚至有向南軍出售飛機的動議。
在本章中我們提到了一個故事,說是蔡鍔將軍手下有一個姓李的日本人,拖延行軍,秘密搜集情況,被蔡鍔派了副官擊斃。而我們認為這個故事是假的,是不了解民國時代政局的後人,用自己的政治邏輯強行解構蔡鍔,於是就解構出這麼一個激動人心的故事。
但如果我們知道,蔡鍔將軍一路出行,皆是在日本人的安排與保護下進行的,一旦我們知道,賣給護國軍武器的日本人嘉悅大佐,也曾被蔡鍔請到雲南講武堂任教官,那麼我們就會知道,當時的政治邏輯,註定了只會發生當時必然會發生的事情,後世人的想入非非與主觀解構,不符合這個邏輯。
如此而已。
1916年3月1日,梁啟超離開袁監視下的天津寓九九藏書所,動身南下。梁還沒離家,日本人已經前來造訪,並且把他一路的行程安排得詳細穩妥。梁每到一個地方,都有日本人的暗中保護,尤其令梁啟超驚詫不已的是,從天津到上海,再到香港,這一路的交通,日本人如同在自己國內一樣熟悉,許多他都不知道的小地方,日本人卻了如指掌。(王忠和《袁世凱全傳》)
梁啟超走的線路,是經上海赴越南,轉入龍州,再到南寧。到南寧的時候他身穿西裝,皮鞋鋥亮,見人就彎腰,大叫:我哈腰狗崽子伊哇死,壓馬袋……他有可能是被日本人改裝成日本人了,所以才一路上順風順水。
次日,梁啟超改回長袍馬褂,與陸榮廷一道去肇慶,接收岑春煊押送來的武器,隨行者,還有陸榮廷的妻子馮夫人。
岑春煊這次買的武器,是由王輔宜聯繫了蔣介石的二哥黃郛,讓黃郛找了幾個日本陸軍學校的學生,在日本當場驗收的。驗收過後,由嘉悅大佐自己雇了條船,運往中國肇慶。
武器運到之後,岑春煊當場發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由於這老怪物腦子極其錯亂,說話顛三倒四不着邊際,大家就沒有留下他的講話底稿,然後大家就開始設立護國軍都司令部和護國軍軍務院。
猜猜這個軍務院的最高領導人,是哪一個?
大肥仔,黎元洪。
黎元洪?好像不對吧,黎元洪不是在北京嗎?
沒錯,黎元洪是在北京,但按“民國約法”,如果大總統捅了簍子,出了岔子,弄了亂子,就由副總統主持全國事務,所以肇慶軍務院遙尊黎元洪為大總統。
正所謂黑狗吃食,白狗當災,又有說張家面,李家饅,喂肥了對門趙大哥。袁世凱稱帝,護國軍起兵,雙方撕扯的結果,是肥仔黎元洪又賺了。
第9節變色龍投胎轉世
肇慶軍務院行政編製中,還有一個人賺大了,那就是坐鎮雲南的唐繼堯。
軍務院中,大總統是黎元洪,撫軍長是唐繼堯,岑老怪岑春煊是副撫軍長。
這個建制顯然不符合岑老怪的心思,於是在都司令部中,各位英雄重排座次,岑老怪終於成為了老大:
兩廣護國軍都司令岑春煊,都參謀梁啟超,副都參謀李根源。以下轄六個軍,軍中設總司令:
護國軍第一軍,是滇軍,總司令蔡鍔。
護國軍第二軍,聲稱滇軍,實際上是雜牌,總司令李烈鈞。
護國軍第藏書網三軍,是廣西桂軍,總司令莫榮新。
護國軍第四軍,是肇慶軍,總司令李耀漢。
護國軍第五軍,稱譚軍,總司令譚浩明。
護國軍第六軍,稱林軍,總司令林虎。
有分教:六軍不發無奈何,通電發佈凈瞎扯。此六軍者,聽起來浩浩蕩蕩,轟轟隆隆,實際上是個大忽悠。比如說蔡鍔的第一軍早已是久戰兵疲,再比如說李烈鈞第二軍扛的長矛大刀,遇到了土財主李文富都要吃癟,更甭提與敵直面交火,余者四軍,都在緊急豎旗,招兵買馬之中,藏書網等他們把人數湊夠了,再訓練出來,袁世凱早就龍椅坐爛了。
唯一能打的軍隊,並沒有在這個公告上,所謂兵者詐也,虛虛實實,實實虛虛,岑老怪用兵,就是這麼氣死人。
現在唯一能打的,就是陸榮廷的軍隊,此部之所以沒有被公佈,是因為他們已經沿着桂全大道直奔全縣,出黃河沿湘江北上了。
桂軍進入湖南,湯薌銘慘了。
這時候的湯薌銘,正手忙腳亂,躲藏在屋子裏,指揮士兵向外邊射擊。外邊是郭人漳,他帶了兩隊黑衣礦警,沖入長沙九九藏書網城搶地盤來了。說起這郭人漳的水平,公正的評價是他比革命領袖黃興高出許多,但到底高出多少,這仍然是個懸疑。此番若非他帶的礦警不順手,說到底只是維持治安的老警察,不是正規部隊,否則結果難料。但就是這樣,也夠讓湯薌銘喝一壺的了。
雙方正僵持不下,前面突然出現了一個穿趿拉板兒,頭上纏一白布條,高舉着白旗的怪人:不要打啦,不要再打啦的幹活,我的調停的幹活。
郭人漳停了火,問:你是哪頭蒜?哪個要你多事來調停?
九九藏書那人道:我的松山三郎的幹活,日本領事的幹活,實在看不下去你們這樣瞎胡鬧,才出來說句話的幹活。
郭人漳:你有何話可說?
松山三郎道:郭人漳,你缺心眼的幹活,這個湖南已經淪為了兵火之地,陸榮廷來了的幹活,北洋軍也要大舉殺來的幹活,你就算是搶了湯薌銘的位子,你也坐不穩的幹活。
郭人漳嚇了一大跳:不得了了,陸榮廷來了,這廝可不好惹,我還是回去挖煤的幹活。
郭人漳吹哨,召集礦警集合,回煤礦繼續挖煤。
然後松山三郎問湯薌銘九九藏書網:陸榮廷來了,你打算怎麼辦的幹活?
湯薌銘冷笑:松山三郎,你少來嚇唬我,不過一介陸榮廷耳。信不信我只需一聲令下,就讓他陸榮廷欲哭無淚?
松山三郎大驚:你真的有辦法?快說出來我聽聽。
湯薌銘:傳我的命令,家家戶戶自製小旗,上書八個大字:反對帝制,湖南獨立!然後所有的群眾都出門來遊行,喊口號搞集會,歡迎陸榮廷的桂軍路過湖南。松山三郎,你看我這一招如何?
松山三郎目瞪口呆:湯薌銘,有你的,你還是人嗎?莫非變色龍投胎轉世?
第10節世道硬是不公平
兵臨城下,湯薌銘搶先下手,宣佈湖南獨立,逃過了一場兵劫,得意地坐在屋子裏,咯咯直樂。
卻不知陸榮廷也興奮得滿地打滾,此番出兵,他可是提着腦袋以一己之力獨挑北洋,這是他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想是不敢想,可他最終還是做出來了,雖然他找來岑春煊和梁啟超這兩個人保駕,可他比不了岑梁二人啊。單以上次二次革命而論,參與行動的人,被抓的抓,被殺的殺,可大元帥岑春煊卻什麼事也沒有,九九藏書袁世凱硬是不敢碰他一根手指頭。
這一次如果失敗,岑春煊和梁啟超,肯定還是個沒事。就算是有事,替他們倆說情的人,也有很多。
可他陸榮廷呢?一旦出了事,陸榮廷就得搭上自己的腦袋。這世道,就是這樣的不公平。
可不承想,起兵之後,事情竟然是如此容易,那湯薌銘還在長沙城中,為陸榮廷設立行轅,建了綵樓,讓陸榮廷充滿了幸福感。
幸福歸幸福,但陸榮廷越發警覺,他故意命兩支軍隊進入長沙,自己卻偏偏不進去,看湯薌銘還有什麼咒念?
湯薌銘又能有什麼辦法?只好乘夜色偷偷溜出城來,逃走了。
逃走的路上,湯薌銘忽然發現前方也有人在狂奔,逃得居然比他還要快。他追上去定睛一看,竟是浙江將軍朱瑞。
當時湯薌銘極是詫異,問:朱瑞,你為何要星夜奔逃啊?
朱瑞喘息着道:慘了,不逃不行啊。也不知是哪個壞心眼的傢伙,天天在浙江造謠,非說我要誘殺第二旅旅長藏書網童保暄。你說我閑着沒事殺他幹什麼啊?還誘殺,說得有鼻子有眼,讓我解釋都沒法子解釋。
湯薌銘道:呵,我還以為我最慘,原來天底下還有比我更慘的。
朱瑞道:是啊是啊,你肯定慘不過我,我沒辦法跟童保暄解釋,童保暄那廝也不想聽我解釋,他不由分說,集合起軍隊,突然來攻打我,我只好掉頭狂奔。跟你說我這個浙江將軍可真是鬧心,我被我的部下追殺過不知多少次了,居然還活到現在,連我都有點兒佩服自己。
湯薌銘沉思道:哎,我說朱瑞,你說我們好端端的,你在浙江我在湖南,都呼風喚雨威風八面,怎麼突然之際風雲變幻,是個喘氣的就跑來找我們麻煩,我們倆到底招誰惹誰了?
朱瑞道:這還用說嗎?都怪袁世凱閑極無聊,非要稱帝,結果惹出了天大的亂子。咱們倆落到今天這個地步,歸根到底,都要怪他。
湯薌銘道:嗯,我也是這麼想的。這袁世凱把咱哥倆給坑慘了,我跟他沒完。我現在就去南京,找馮國璋,跟老馮說說這事兒。
朱瑞道:我跟你一起去,反正現在也是無家可歸了。
有分教:五路將軍入金陵,洪憲王朝一掃平,嗚呼哀哉是老袁,竹籃打水一場空。湯薌銘與朱瑞夜赴南京,聯合五路將軍,搞出來個五將軍秘密通電,猶如一把利刃插入到袁世凱的心中,迫使他取消了帝制。
但一步錯,步步錯,此時的袁世凱,已經是英雄末路,單單是取消帝制,猶不足以滿足敵人的胃口。他需要付出更多,生命,以及一世英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