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鬧東京
第1節日本人不幫忙
早在1915年12月初,蔡鍔逃離北京,到了日本后,就找了一個叫王輔宜的人,說:小王啊,有點兒事情要麻煩你,我這裏有封介紹信,是寫給我當年在日本振武學校的同學嘉悅大佐。這個嘉悅和我的交情特別鐵,我在雲南講武堂訓練新軍時,專門請了嘉悅做教官。現在嘉悅在日本參謀本部任職,他的頂頭上司,就是主管中國事務的參謀次長田中義一。
蔡鍔對王輔宜說:你去找嘉悅,向他們軍方購置一批軍火。此事務必要辦成,辦不成,大家可就慘了。
然後蔡鍔匆匆回國,王輔宜就帶着介紹信,去日本參謀本部找嘉悅,見面后說了要購買武器的事。
嘉悅聽了直搖頭,道:蔡鍔啊,他怎麼還是這麼風風火火,到了日本也不說跟老同學見個面啊,啥意思啊他這是,你說他這麼個搞法,起事能成功嗎?
王輔宜道:能成功,肯定能成功。
嘉悅道:成不成功,兩可的事,這咱們就不說了。我來問你,你們打算在哪裏起事?
王輔宜:這個不能告訴你。
嘉悅:你什麼都不告訴我,那咱們還談個屁啊?不談了。
這是第一輪談判,談得莫名其妙,就這麼結束了。
不久蔡鍔抵達昆明,發電報催促王輔宜給點兒力,快點兒把武器買到。於是王輔宜又來找嘉悅,進行第二輪談判。
王輔宜:嘉悅大佐,上次咱們談的事兒,你考慮得怎麼樣了?
嘉悅:什麼事啊?連什麼事我都不知道,考慮個屁啊考慮。
王輔宜:就是我們組織護國軍,購買武器的事。
嘉悅:……噢,是有這麼一回事,那你們什麼時候起事啊?
王輔宜:這個不能說。
嘉悅:我呸,又是不能說,不能說就算了。
王輔宜:嘉悅大佐,你得多體諒我的苦衷,配合一點兒好不好?
嘉悅:你什麼都瞞着我,拿我當傻瓜,我憑什麼要配合你啊?
王輔宜:嘉悅大佐,如果你不肯配合,那我們可就去找別人了。
嘉悅:我呸!現在是什麼時候?世界大戰啊,全世界都在打仗,都瘋藏書網了一樣四處買武器。日本的武器,全都賣給了沙俄,別的國家連根毛也甭想買到。你想撇開我,自己去民間購買?做夢吧你,現在日本政府對武器控制得極嚴,就算是你能買到手,也甭想運走一顆子彈,你的明白?
王輔宜:所以我們才找你幫忙的嘛。
嘉悅:歇菜吧你,這個忙我的不幫。
這是王輔宜與日本人的頭兩輪談判,沒談出個名堂來。
第2節日本黑幫不夠黑
連續兩輪談判無果,王輔宜感覺很吃力,就去找自己的日本老師寺尾亨博士,說:尾老師,聽說你認識日本的黑社會?
寺尾亨道:看你這話問得多沒水平,日本黑社會都是遵守法律的,認識他們很正常。
王輔宜道:尾老師,我們中國也有黑社會,不過老師你說一下,如果你們日本的黑社會,和我們中國的黑社會碰到一起,結果會怎麼樣呢?
寺尾九九藏書網亨嘆了口氣:我們日本的黑社會肯定會立即報警,這還用你問?
王輔宜聽了哈哈大笑:敢情你們日本的黑社會,在黑的程度上還需要加把勁啊。尾老師,你能不能幫我聯繫個在黑社會裏比較有影響的人?我有點兒事需要他幫忙。
寺尾亨道:日本黑社會中比較有影響力的,那就是黑龍會首領內田良平。不過內田正在起草對你們中國的作戰宣言,肯定沒時間陪你閑聊,要不我介紹你認識一下黑龍會的前任領導頭山滿如何?
王輔宜:內田良平已經對中國宣戰了?那這次袁世凱又該吃癟了。行,尾老師你就幫我介紹一下頭山滿吧。
認識了頭山滿之後,王輔宜請頭山滿幫忙,聯繫12家報館的記者,讓這些記者來他的家,他要在家裏開新聞發佈會。
發佈會前夕,王輔宜翻印了一九九藏書堆照片,有蔡鍔的,有李烈鈞的,有柏文蔚的,還有熊克武的。又油印了12份護國軍起事的宣傳資料,由於護國軍起事是怎麼一回事,他也弄不明白,資料內容都是自己臨時瞎掰的。到了時間,12家報館的日本記者全來了。王輔宜坐在榻榻米上,以嚴肅的聲音,宣讀了稿件,並將資料交給記者,要求道:有兩個條件,你們必須答應,一是照片和稿件藏書網必須要登報,二是不可泄露消息來源,拜託了。
次日,日本12家報紙同時發表了雲南護國軍起事的消息,引發了日本震動。
又次日,王輔宜正在榻榻米上睡覺,就聽見敲門聲:王桑?王桑?你的在家幹活?我的嘉悅的幹活。
王輔宜躺在被窩裏,不樂意出來:啥事啊?人家正在睡覺呢。
嘉悅自己鑽了進來:王桑,你看報紙沒有?
王輔宜道:沒有啊,出九九藏書什麼事了?
嘉悅道:王桑,你的狡猾大大的,報紙就在你門前放着呢。
王輔宜:在門前放着又怎麼了?在門前放着我不一定看啊。
嘉悅:王桑,你看咱們是不是找個地方,坐下來喝一杯呢?
王輔宜:改日如何?今天我心情不是太好。
嘉悅:……那就依王桑的,改日吧,改日……
嘉悅鞠躬退下。這是王輔宜與日本人進行的第三輪談判,效果明顯強於前兩次。
第3節拐個老頭去日本
過了兩天,嘉悅大佐又來了:王桑,想介紹一位朋友給你,可以嗎?
王輔宜:介紹朋友?誰呀?我可跟你有話在先,不三不四的人我可不見。
嘉悅:是我的上司,參謀本部的次長田中義一先生,他應該不算是不三不四的人吧?
王輔宜嘀咕了一句,你看這人起的名字,田中義一,可不是不三不四嘛,然後說:那好,大家就見個面吧。
於是九九藏書王輔宜去見田中義一,見面後進行了深入的密談,談話內容主要是日本的茶道、花道與藝妓的一些事情,談了一會兒,田中義一就回去上班了。留下嘉悅繼續跟王輔宜瞎扯。
但這時候,嘉悅大佐的身份已經變了,他與王輔宜的接觸,不再是私人身份,而代表了日本軍方。
嘉悅大佐代表了日本軍方,可王輔宜代表誰呢?
嘉悅拚命想弄清楚這個問題,可王輔宜硬是滿足不了他,因為王輔宜真的不知道自己代表誰。
自己都弄不清楚代表誰,這個判還怎麼談?
沒法子談。於是第四輪談判,無疾而終。
這時候王輔宜已經有點兒抓狂了,蔡鍔交給他的事情,居然辦不下來,這讓他如何交差?再說買不到武器,蔡鍔那邊的仗就沒法打,搞不好全都成了俘虜,那他豈不成了罪人?
可談不下來也不能怪他,他連自己的身份都弄不明白。在不明身份的情況下買到武器,這事兒實在是有點兒難為他。
邁着疲倦的步子,王輔宜絕望地回家,正開門時身後閃出一人,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嗨,你好。
王輔宜煩躁地轉過身,一看來人,不認識:你是誰呀?亂打什麼招呼?
來人道:王輔宜,我就知道你不認識藏書網我,所以事先讓我哥寫了封介紹信給你,你看了就認識我了。
那就看看吧。王輔宜打開介紹信,一看就樂了:原來你是章士釗的弟弟章陶嚴,你這個名字起得真怪……對了,你找我有事?
章陶嚴神秘兮兮地湊過來:是這麼回事,我從中國拐來一個老頭,能不能藏在你這裏?你可千萬別讓他發現這裏是日本。
什麼什麼?你拐來一個老頭?拐人家老頭幹什麼?王輔宜一頭霧水。就見章陶嚴伸出手,從後面拖出來一個迷迷瞪瞪的老頭:啊,小章啊,你把我帶什麼地方來了?怎麼這裏的房子都趴着,還有啊,為什麼這裏的人都不說咱中國話?
王輔宜仔細一看,頓時長呼一聲,淚流滿面:老先生,你可算來了,有你在,這次談判就算是成了。
這個被章氏兄弟拐到日本的小老頭,赫赫然正是晚清重臣岑春煊。
第4節沒品位的問題
岑春煊,是千真萬確的,被章士釗、章陶嚴兄弟給拐到日本去的。
這個過程是這樣子的,岑春煊正在上海無所事事時,章士釗帶着弟弟章陶嚴來了,天天陪着岑春煊瞎聊,聊着聊着,就說:岑老怪,你要不要登船出海,看看風景去啊?
岑春煊說:出海就出海吧,看看風景也不錯。
於是章氏兄弟替岑春煊買了船票,由章陶嚴陪同,把岑老怪帶上船,然後哄岑春煊在船艙里不要出來,這條海輪就劈波斬浪,直奔日本來了。
為什麼要把岑春煊拐到日本呢?
目的就是要再賦予這怪老頭一樁沉重的歷史重任,讓他來領導護國軍的起事。
為啥一定要由他來領導呢?
因為別人沒這個分量。
在上一次中國的二次革命時,岑春煊出任了大元帥。當時他的大元帥,是日本三井財團指定的,可見這怪老頭,在日本人心目中的分量。這一次大家又來合夥倒袁,都知道如果岑春煊不出山,就找不到能與袁世凱相抗衡的重量級人物。擔心怪老頭岑春煊不樂意干,半路上偷跑了,所以章氏兄弟一咬牙,乾脆就把岑春煊拐到日本來了。讓你跑,讓你跑,看你還能往哪兒跑。
被拐到日本,岑春煊人生地不熟,真的傻眼了。此藏書網後幾天,他只能是悶悶不樂地在王輔宜的榻榻米上蹲着,聽着外邊連鳥叫都是日本動靜,不由得落下辛酸的淚水。幸虧王輔宜對此老極是尊敬,噓寒問暖,端茶遞水,才讓岑春煊的抑鬱稍得舒緩。
於是岑春煊就跟王輔宜信口胡侃,他說:我跟你說啊,這還是早年時的事了,早到什麼時候呢?那時候袁世凱剛剛升任北洋大臣。當時我就察覺不對了,立即向西太后彈劾袁世凱,認為此人不可大用。可西太后老了,糊塗了,不肯聽我的話。我下朝的時候,就對一班少年親貴們說:孩子們,你們瞪圓了兩隻眼珠藏書網子看着吧,看好啦,袁世凱此人若不死,定是國家大患啊!後來啊,又有一次,我出京南下,路過天津,袁世凱請我飯局。飯局就飯局吧,我去了,發現整座酒樓,都被袁世凱給包下了,但吃飯的,就他和我兩個人,連個陪客都沒有。當時我很鬱悶啊,就問袁世凱:袁大頭啊,你怎麼不說找個人來陪陪咱們啊?你猜袁世凱怎麼回答?他說:岑老怪啊,對啦,沒錯,我們倆一輩子就是這樣,我叫他袁大頭,他叫我岑老怪。他說:岑老怪啊,你怎麼會問出這麼沒品位的問題呢?也不說用腦子想一想,在天津,除藏書網了我袁世凱,你還能找到第二個有資格陪你的人嗎?你聽聽小王,這袁大頭竟然說我提出的問題沒品位,我呸!
王輔宜聽完后,哈哈大笑:岑老,這袁世凱的意思,是說天下英雄,惟使君與操耳。
岑春煊大喜:然也。
然後岑春煊問王輔宜:小王啊,我老岑一輩子縱橫馬上,最怕的就是待在家裏無所事事,喪盡天良的章氏兄弟把我騙到日本來,真的好無聊啊,你那兒有什麼好玩的事情沒有,也跟我說一說吧。
王輔宜:岑老,好玩的事沒有,不好玩的倒有很多。火燒眉毛的就是替護國軍購置軍火,已經談了四輪,可藏書網日本人死活不答應。
岑春煊大怒:胡說,日本人再缺心眼,也不會不答應。他賣給咱們武器去打袁世凱,日本人樂都要樂死了,豈有一個不答應之理?下次再談你叫老夫去,看我不罵死小日本才怪!
王輔宜:……是啊,那這事兒就拜託岑老了。
岑春煊出馬,情況立即扭轉,日本人的態度完全不同。早先是王輔宜談,日本人一定要求他給個像樣的身份,沒身份就不往下談。可現在面對岑老怪,就算是打死日本人,也不敢多說一個字。“岑老怪”這仨字就是身份了,國內有影響力的老一輩人物,除了袁世凱,就是他了。
第5節小火輪也發神經
日本人雖然不會質疑岑春煊的身份,可對於談判的條件,還是有要求的。
談判開始,嘉悅大佐首先發言:我們軍方考慮過了,準備完全滿足你們的要求,為你們提供兩個師的武器裝備。
岑春煊:好吧,這才像話。
嘉悅大佐:但要滿足這個條件也不是毫無代價的,我們需要雲南全省的礦權,作為交換。
岑春煊:放屁!
嘉悅大佐:放……岑老,你這句話,是不是有點兒粗了?
岑春煊:放屁放屁放屁!
嘉悅大佐怒極而去。過兩天又回來了:諸位,你們看報紙了沒有?你們的護國軍在軍事上遷延不前,連吃敗仗,你們的人,統統要被袁世凱俘虜了。
岑春煊道:俘虜就俘虜吧,以前又不是沒被人家俘虜過。跟你們說啊,袁世凱那人就是缺心眼,對待俘虜簡直比對待他親爹還要親,你說像他這種傻人,居然也能混到今天,真是奇怪。
嘉悅:……別說我沒提醒過你們,孫文已經向日本借債,許以中國全國的礦權。
岑春煊:孫文又是哪一個啊?
嘉悅:孫文是……你們這根本不是談判,是欺負我嘉悅善良老實。
嘉悅大佐悲憤離場。
此次談判過後,王輔宜就去找謝持。這謝持是個革命黨,四川人。宋教仁刺殺案發生之時,他在國會當議員,因為密謀組織血光團,要盡炸北京要人,事發后被捕。但因為國會議員身九九藏書網份特殊,要逮捕須得國會投票同意后才行,謝持就趁大家投票的工夫,逃到了日本。
現在,謝持在東京,負責安排孫文的外部事務。王輔宜來找謝持,就是要求安排孫文與岑老怪見個面。
於是岑老怪在王輔宜和謝持的安排下,去了孫文的寓所。孫文坐在榻榻米上,招呼岑老怪坐下來吃菜,菜也是非常簡單的四個冷拼盤。岑老怪坐下后,板着一張驢臉,看着孫文,孫文也面無表藏書網情地看着他,大家壓根就不認識啊,真的不知該說什麼才好。
確實無話可說。
就在岑孫二人歷史性無話可說的時間裏,一艘小火輪“永固號”,從澳門出海,逕入廣東黃埔江面。遠遠地看到“肇和號”兵艦,“永固號”小火輪把頭一歪,向著“肇和號”撞將過去。“肇和號”急忙躲開,“永固號”撞了一個空,把頭一扭,繞回來接着撞。當時肇和號好不納悶啊,心說這搞什麼搞啊,九九藏書網怎麼小火輪也發神經啊?
定睛看時,“肇和號”上的士兵頓時魂飛魄散,眼見得小火輪“永固號”船舷上,密密麻麻地爬滿了口銜短刀,頸掛炸彈,雙手揮舞着短槍的黨人,向著“肇和號”作勢欲撲。“肇和號”的士兵急忙開槍,眼見得“永固號”上的黨人,悍不畏死地迎着彈雨,凌空躍起,向著“肇和號”跳了過來。
撲通通,撲通通,因為距離太遠,凌空撲躍的黨人,紛紛墜江而死。
第6節五羊城師徒鬥法
襲撲“肇和號”,是中華革命黨人朱執信在指揮。
這已經是朱執信在廣州的第二次行動了。
朱執信這個人,身材矮小,精明幹練,是個天生的行動型人才。他此來廣州,玩就要玩大的,出手就琢磨着佔領廣州城。第一次他找來了綠林武裝謝細牛,佔領了三座炮台,插了滿地的毒竹籤,廣東守將龍濟光,怒不可遏地趕來鎮壓,被扎得吱里哇啦怪叫。
怪叫過後,朱執信就跑掉了,又來組織第二次的“永固號”小火輪攻擊“肇和號”事件。這一次,朱執信不僅安排了人手佔領“永固號”,還在東浦九九藏書網墟一帶埋伏下了槍手。“永固號”的行動一開始,黨人立即於陸上向魚珠炮台發起強攻,霎時間黃埔整個地區,從江面上到兩岸,到處都是激烈的槍聲,和炸彈爆炸時掀起的灰黃色濃煙。戰事持續到深夜,朱執信再次逃之夭夭。
此二役后,中華革命黨人自豪地發佈聲明,稱:廣東有兵五萬人,但前去進攻雲南護國軍的,只有三千人,為什麼這麼少呢?這是因為我們中華革命黨的牽扯所致。
那麼中華革命黨的這個聲明,又是發佈給誰看的呢?
這個聲明,是朱執信發佈給自己的老師陳炯明,和按行政區劃隸屬於岑老怪岑春煊旗下的徐勤看的。
先說陳炯明和朱執信之間的關係,早年間朱執信是陳炯明的得意弟子,但後來朱執信嫌老師忒黏糊,不給力,就轉而投了孫文。此番袁世凱稱帝,朱執信與陳炯明又奔廣州,欲跑來佔地,因為大家都是廣東人,一生最大的願望,就是據廣東而伐天下。當時兩人彼此聽說對方也來撈地了,都感覺非常頭痛,擔心師徒二人可別自己打起來。
為了避免惹老師生氣,弟子朱執信專門給陳炯明寫了一首詩。由於這首詩用的是暗語,只有他們師徒二人能夠看明白,所以此詩傳來傳去,居然把最後兩句給傳丟了。目前的殘詩如下:
五湖去日臣行意,三窟成時客有能。
復說屠羊王返國,逢君跨馬我擔簦。
暫同鮒涸相濡沫,莫學狐疑屢聽冰。
……(后兩句軼失)
據有人解釋說,此詩的第二句是罵老師陳炯明的,嘲笑陳炯明與洪憲七凶之四梁士詒結納。但看起來又有點兒不大像,因為又有人解釋說,陳炯明見詩大喜。從理論上來說,若被弟子嘲諷,大喜的概率應該不會太高。
目前有關此詩的唯一解釋,源自於曼昭的《南社詩話》,後面的九九藏書網解釋更是讓人有點兒頭疼,說:
……噫,使胡漢民而能如此,則於九年冬間,必不至以一廣東省長之故,蓄撼於心,日夜搆陳於孫公之側矣。論者謂十一年六月十六日觀音山之變,陳固安祿山,而胡則楊國忠,諒哉!
看看曼昭這個解釋,還不如不解釋。本來挺簡單的事,讓他一解釋,終於沒人能夠弄懂了。居然連胡漢民也被牽扯了進來,你說這裏有胡漢民什麼事啊?
總之吧,當時的廣東,是這個樣子的,袁世凱那邊一稱帝,廣東就立即豎起了三桿旗。
頭一桿旗是岑春煊、梁啟超方面的進步黨人徐勤,藏書網他打着廣東護國軍的戰旗,自香港渡海而來,出任了總司令。徐勤的副總司令,叫王和順,卻是當年孫文帳下的大將,曾被陳炯明驅逐並追殺,現在他老人家回來了。
第二桿旗,就是朱執信的老師陳炯明。此派又稱非純粹之孫派,意思是說這派跟孫文沒關係,但偏偏又有點兒關係,以前是有關係,但現在是沒關係了。不過你說沒關係是不管用的,你沒搞出名堂來,那就沒關係,搞出名堂來,關係又大大的有。
第三桿旗就是純粹的孫派,以朱執信為首,鬧得轟轟烈烈,所以老是發佈戰報,存心氣另外兩桿旗。
第7節就是這麼欺負你
在廣東,朱執信的戰報,保持着高頻次的發佈效率。
2月7日,朱執信率領革命軍4000餘人,襲擊番禺縣屬石湖村兵工廠,未成。
2月9日,朱執信等率兵襲廣州城,未克。
雖然是未成未克,可朱執信始終在行動。緣何他的老師陳炯明,與護國軍的徐勤、王和順,這兩家就不見絲毫動靜呢?
正所謂,說破真相驚煞人,世道難行酒為軍。有錢才能鬧革命,沒錢活活愁死人。中華革命黨朱九九藏書執信之所以異常活躍,那是因為他有錢。
而朱執信的錢,是孫文從日本久原房之助那裏借來的。數量也不是太多,只有70萬日元。當岑老怪岑春煊來孫文的居所訪問之時,這筆借款合同剛剛被孫文藏起來,當然不會告訴岑老怪。
岑老怪是否知道這筆借款,是個疑問,但他肯定不會問。岑孫會面,事實上只是一個姿態,這個姿態是給日本人看的。岑孫兩人之間,距離比較遠,真的無話可說。
王輔宜記載說,岑春煊在孫文處逗留了一個小時左右,兩人主要是閑聊一些毫無內容的閑話。而後岑春煊告退,而且未回請孫文。
岑老怪是舊式人物,最重視不過的就是社交禮儀。即使是在與袁世凱生死對搏時,都忘不了象徵性地回請一下。可他居然不回請孫文,可見他與孫文之間的距離,比之於他與袁世凱之間,要更遙遠。
從孫文處回來,日本人嘉悅大佐又來了,雙方繼續談判。
嘉悅大佐:拜託了,請把雲南全省的礦權,交給我們吧。
岑春煊:你神經啊,怎麼又提起了這茬兒?換個話題。
嘉悅大佐狂跳而起:拜託了,咱們不待這麼欺負人的好不好?你們一沒抵押,二沒條件,叫我們怎麼借款給你們?
岑春煊:廢話是不是?有了抵押和條件,我們還用得着你?
嘉悅大佐:你……我,岑春煊,我問你,如果你們護國成功后,我們要九九藏書與貴國商界共同興辦實業,你們持何種態度?
岑春煊:……是啊,你說我們該持何種態度?
嘉悅大佐:我在問你。
岑春煊:問你就問唄,幹嗎這麼凶?
這時候王輔宜急忙上前,將嘉悅大佐推到門外:嘉悅,你先在門口蹲一會兒,等我和岑老商量過後,再答覆你。
嘉悅大佐:我蹲……就蹲在門口,氣呼呼地等着,不一會兒門開了,王輔宜招呼他:嘉悅進來吧,聽聽我們的答覆。
岑春煊:我的答覆是,將來取得政權后,日本如與中國經濟界興辦實業,將予以善意的考慮。
聽了這個條件,嘉悅大佐哭了:岑春煊,你自己聽聽,你們這叫什麼條件?這是人開出來的條件嗎?跟你們說你們真不能這麼欺負我,我是親華的日本人,你們怎麼也得給我讓點兒步,也好讓我回去交差……
行了行了,王輔宜揪住嘉悅大佐的脖子,把這個日本人推出門外:這條件已經夠優厚的了,別不知足。
第8節可疑的信使
幾天後,嘉悅大佐回來,日本方面答應了岑春煊的要求。
日方承諾,向岑老怪岑春煊,提供如下事宜:
1.借給岑春煊200萬元,其中100萬現金,價值100萬的武器。
2.日方提供兩個師的步兵裝備,槍為日本通用的明治四十二年式。
3.槍支價值共約數十萬日元。
4.利息,周年1分息,1年後起息。
奇怪的是,最後老岑運回國內的武器,與密約上規定的嚴重不符。密約中沒有提及重武器,可岑老怪竟然運回國內射山炮20門,重機槍八挺。此外才是合同上的步槍14500支,外加各種彈藥。
終於搞到了武器,王輔宜興奮莫名,攙着同樣興奮的岑春煊,兩人喝醉酒一樣,跌跌撞撞往回走。路上岑春煊用力拍打着王輔宜的後背:小王,你給我好好乾,我虧待不了你。
王輔宜應聲道:是,是,以後我就跟着岑老混了……
快到門前,忽見一個面目陌生的中國人,迎着他們走了過來,王輔宜大驚,急忙將岑春煊攔在身後:你是誰,不許過來,再走近一步我就報警了。
報警……那人急忙退後一步,問道:請問後面的那位老者,可是岑春煊岑老?
然也。岑春煊把腦袋從王輔宜的胳膊下鑽出來,回答道:你又是哪個?
那人鬆了一口氣:果然是岑老,岑老,我姓雷,名藏書網殷,字渭南,廣西人氏,是陸將軍的手下參議。此番奉了陸將軍之命,前來迎請岑老赴桂,共商討袁救國之大事。
岑春煊:瞎掰。
來人雷殷呆了一呆:岑老明鑒,我沒瞎掰。
岑春煊:沒有瞎掰才怪。
雷殷:真的沒有瞎掰,岑老你何故懷疑我?
岑春煊:既然陸榮廷派你前來,豈無書信?
雷殷:……書信?有有有,只不過……
岑春煊:拿出來。
雷殷一副要哭九九藏書的表情:岑老,書信我拿不出來,來的途中,在上海換船,因為我聽說當地搜查極嚴,打開行李,還要搜身,我唯恐泄露機密,就急忙把書信給毀了。
岑春煊:結果壓根就沒人搜你,對不對?
雷殷:岑老,你可真是明察秋毫,事情經過還真是這樣。
岑春煊:王輔宜,你馬上替我收拾行李,我要和此人立即回國。
王輔宜大駭:岑老萬萬不可,萬萬不可啊,此人既無書信,又行跡可疑。想必肯定是袁世凱派出來的暗探,岑老你可千萬不要上當啊。
岑春煊:我就樂意上當,管得着嗎你?
王輔宜:……哇啊啊……
來人到底是不是密探?其人口中所說的陸榮廷,又是何許人也?岑春煊此去,會不會自投羅網?這正是:萬里赴戎機,關山渡若龜。此行知何意,絕對不吃虧。岑老怪應陸榮廷之召,渡海而來,再度引發了中國革命之狂潮。
第9節他的名字叫鬱悶
陸榮廷,他的名字叫鬱悶。
陸榮廷的鬱悶,由來已久,要從他那不幸的少年時代說起。陸榮廷,原名陸阿宋,一名純樸的壯族少年。他幼時家貧,當過乞丐,在賭場打過雜,給衙門跑過腿。有一次他乘船去廣西,身上只帶了塊熟肉,餓了就啃一口。不承想有個法國傳教士,帶着條狗,也上了這條船。那狗見陸榮廷懷中有一塊熟肉,也不吭聲,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在陸榮廷附近轉來轉去。等到陸榮廷一彎腰的時候,那狗嗖的一聲躥過來,猛地一口叼住熟肉,掉頭就跑。
陸榮廷急了,大喊大叫追趕過去,追到船頭,就見那狗一回頭,張開空空的嘴巴,存心讓陸榮廷看個清楚。那塊肉,已經被狗吞進肚子裏了。
當時陸榮廷就急了,去找法國傳教士理論,說:你的狗,吃了我的肉。
傳教士說:狗搶了人的肉吃,不是新聞。人搶了狗的肉,才是新聞。
陸榮廷氣結:你還講不講道理?
傳教士:這不是正跟你講着嗎?你到底什麼意思?再讓狗把肉吐出來?你琢磨着這可能嗎?
你……我……陸榮廷氣急敗壞,揪住傳教士就打。傳教士極是詫異:你看你這人九九藏書網,你說要講道理,我就跟你講道理嘛,道理講不過你就動手,你眼裏還有法律沒有?
傳教士報了警。陸榮廷是否因此被抓,這個不清楚,但從此,他入了綠林道,落草於廣西,是為三點會。這個江湖組織在當時赫赫有名,各穿一身黑衣,雙排密字扣,兩隻王八盒子,中國人不招惹,卻專門和法國佬過不去。當時的廣西巡撫蘇元春,頗以自己的地盤上有這麼一支土匪而自豪,就招安陸榮廷,不久提升其為提督。
辛亥前夕,孫黃革命,就圍繞着廣西打來鬧去,把個陸榮廷折磨得極九九藏書網慘。等到武昌首義之後,廣西率先舉旗響應,而後幾個頭頭都跑到了北方,單隻把廣西留給了陸榮廷,讓陸榮廷的抑鬱心情,稍微有些舒緩。
可是卻不料,袁世凱封了廣東督軍龍濟光,為振武上將軍,只封了陸榮廷一個寧武將軍。
陸榮廷的封號,比龍濟光少了一個上字。而這就意味着,他比龍濟光要矮上一頭。
矮一頭就矮一頭吧。人在屋檐下,這一頭你不矮也不成啊。
這時候的陸榮廷,無比懷念老領導岑春煊。想當初岑春煊在的時候,是非常賞識他陸榮廷的,豈有矮人一頭之理?
除了矮人一頭之外,陸榮廷還對袁世凱派來的廣西巡撫使王祖同,極是疑忌。他認準了,這個老王是袁世凱派來監視他的,表面上對王祖同畢恭畢敬,但心裏卻鬱悶到了極點。
就在這無盡的鬱悶之中,更加鬱悶的事情發生了。
陸榮廷的愛子陸裕勛,原在北京大總統府任職,於1915年年底返回廣西,行至漢口,離奇暴斃。這樁突如其來的橫禍,讓陸榮廷的心,一下子揪緊了。
黨人故意給袁世凱上眼藥,說陸榮廷的愛子陸裕勛,是被袁世凱毒死的。卻不想這個眼藥全無道理可言,根本經不起推敲。
於袁世凱而言,他正要登基稱帝,這時候最需要各省軍方支持。單以這個陸裕勛來說,此人活着,對他一點兒害處也沒有;死了,卻擔上說不清楚的嫌疑。他袁世凱再缺心眼,也犯不着挑這個時候,干這種沒名目的事情。
但要命的是,陸榮廷心裏再懷疑袁世凱,也不會把話說出來。他不說,袁世凱更不可能無事生非地亂解釋,兩人只能把這事兒憋在心裏。什麼時候憋出事來,什麼時候算完。
那麼倒霉的陸裕勛,到底是被什麼人下的毒手呢?
1915年12月22日,黨人黃興,致函陸榮廷,敦促陸興師討袁。
第10節大小姐說了才算
繼黃興之後,岑春煊也發來電報,要求陸榮廷起事反袁。
收到岑春煊的電報,陸榮廷對親信死士、他的警衛營長卓錦瑚說:你看看,老岑要我起事倒袁,可他哪裏曉得,我這邊環境險惡,稍有不慎,就可能遭到失敗。
卓錦瑚道:然也。
陸榮廷問:你為何要說然也?
卓錦瑚道:是這麼回事,我剛剛接到消息,雲南蔡鍔起事了,袁世凱命廣東龍濟光部,立即出師雲南,直搗蔡鍔老巢。可廣東巡撫張鳴岐攔着不讓,說是現在廣東暗流涌動,數支黨人隊伍正在滋事,每日裏都槍聲不斷。若龍濟光赴雲南,廣東必然有失。
陸榮廷:那最後呢?雲南就不管了?
卓錦瑚道:不管怎麼行啊,這不張鳴岐最後想出了個怪主意,龍濟光不能離開廣東,派了龍濟公的大哥龍覲光,帶着2000人,運送8000支槍械,往咱們廣西來了。
陸榮廷:派來2000人,運送8000支槍械,藏書網來咱們廣西……你等等,我怎麼聽得這麼亂?
卓錦瑚:是有點兒亂,情況是這樣子的,龍覲光率人來咱們廣西,是來招兵的,要招齊一萬名士兵,然後去打雲南。
陸榮廷:原來是這麼回事,讓我好好想一想,我怎麼覺得,這裏邊好像有咱們的機會……有了!
陸榮廷把卓錦瑚叫過來:你聽好了,等龍覲光來了之後,我們好茶好飯好招待,還幫助他募集士兵。等到他出征雲南的九九藏書時候,我們再派一個營跟隨,這個營由你來帶隊,你在路上,找機會襲殺龍覲光,聽清楚了沒有?
卓錦瑚哈哈大笑起來:聽清楚了,不過老帥,這事兒我是不會幹的。
陸榮廷:……為啥?
卓錦瑚:老帥啊,這話你還用問我嗎?你要問你自己。你的女兒,嫁給了龍覲光的兒子龍少怡,你和龍家可是打斷骨頭連着筋的親戚啊。你說讓我襲殺龍覲光,我再缺心眼,也不敢這麼干啊。
陸九九藏書榮廷:為什麼不敢?
卓錦瑚:老帥啊,你現在說得輕鬆,等哪天突然一後悔,就該輪到我倒霉了。
陸榮廷道:卓錦瑚,你難道還不明白嗎?我已經決意倒袁,早就準備大義滅親了,殺一個龍覲光算什麼?你放心干好了。
卓錦瑚嘆息道:這事兒,要是老帥你說了算,我就真干。
陸榮廷:……啥意思?難道這事兒我說了還不算?
卓錦瑚:當然不算,這事兒說話算數的,是大小姐。要知道你的寶貝女婿龍少怡,是龍覲光的親軍統領。我若襲殺龍覲光,勢必要與你女婿交手。戰場上可是刀槍無眼,萬一被我砰的一槍,把你的寶貝女婿幹掉了,你猜猜你家大小姐會怎麼修理我?剝皮抽筋,那肯定是便宜我了。
陸榮廷:你不要胡思亂想了,如果龍少怡與你對陣,你儘管殺了他就是。我已經打算把女兒接回家,養她一輩子,你放手做就是了。
卓錦瑚:……這事兒……懸,太懸了。
第11節大家都很狡猾
此後龍覲光入廣西招募新兵萬人,然後向雲南挺進,駐紮於百色。陸榮廷的警衛營長卓錦瑚,也奉命加入了龍覲光的征滇大部隊,並尋找機會,準備出其不意地發起攻擊,襲殺龍覲光父子。
正在苦候機會時,卓錦瑚突然接到陸榮廷的緊急命令,命他火速趕到武鳴寧武庄,參加秘密會議。
卓錦瑚飛馬趕到,陸榮廷帶他進了密室,把一支新式曲尺手槍,放在卓錦瑚面前。然後說:卓錦瑚,你身負重大使命,原本不該再參加這次會議,可此次會議極其兇險,說是生死關頭,也不為過,所以必須要由你在場,否則難以善了。
卓錦瑚大驚:老帥,出什麼事情了?
陸榮廷道:今天在會上,我要公開宣佈倒袁之決議。參加此次會議的,有我的兄弟,有我的親戚,關係最疏遠的,也是追隨我多年的老部下。但是,他們之中,並非每個人都贊同倒袁。如果所有人都支持我,倒也罷了。如果有任何人稍有異議,不管他是誰,你看我的眼色,我一眨眼,你就立即下手,取其性命!
說完這番話,陸榮廷加重語氣,重複道:無論是誰,哪怕是我的親戚兄弟,凡不從者,殺無赦!卓錦瑚,若你執行命令稍有遲疑,我就要你的腦袋。
卓錦瑚倒吸一口冷氣,看起來這次老陸是玩真的了,他再也不敢有絲毫怠慢。
當晚十時,陸榮廷手下的高級軍官,全部到場。
陸榮廷的會議室里,供着觀世音菩薩像,時時刻刻香煙繚繞。會議開始之前,陸榮廷親自焚香,向觀世音叩過頭后,這才轉回身來,主持會議,發話道:
袁世凱這個竊國大盜,欺幼逼寡,奪得了大總統,又欲稱帝,然其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如今滇、黔已宣佈獨立,討袁護國,我等熱血男兒,藏書網若助紂為虐,必遭國人唾和討伐。而袁也瞧不起我陸榮廷,謂我為綠林游勇。若其當了皇帝,斷不容我同朝共事,我與袁賊勢不兩立,決心響應雲南,討袁護國,不知各位兄弟可贊成?
言罷,陸榮廷目光兇狠,殺氣騰騰,環視在座諸將,但凡任何人稍有異議,哪怕只是嘴唇動彈一下,立即殺無赦。
可這幫老油條,好像是約齊了一樣,全都把嘴巴閉得緊緊的,各自睜着兩隻銅鈴大眼,一眨不眨地看着陸榮廷。這些人都是百戰不死的驍士,最不缺的就是心眼,一聽陸榮廷說破倒袁,就知道藏書網行刑隊早已集結待命,專挑缺心眼的殺之立威。大家才不會上你這個當,就是有意見,也堅決不說。
陸榮廷說完了話,等半晌見無人吭氣,心有不甘,又加重了語氣:
我等反袁,義旗一舉,便勢成騎虎,前途艱險未卜,若有半路反水者,無論是誰,我決不相容,必誅之!
大家仍然閉緊了嘴巴,堅決不吭一聲。見此情形,陸榮廷明白過來了,大家心裏都有數,才不會挑這個時候找死。
既然大家都沒意見,那就到觀世音菩薩面前宣誓吧。
於是陸榮廷率眾來到觀世音菩薩像前,點燃了大炷香和龍鳳禮燭,室內頓時煙霧瀰漫,紅焰隨風飄忽,襯托出緊張而肅穆的氣氛。
陸榮廷率眾,開始向觀世音菩薩宣誓:
皇天后土,鑒臨廷等,一心一德,驅逐國賊,保衛民生,倘有悔心,冷彈身亡。
宣誓完畢,陸榮廷長鬆了一口氣,正要說話,忽然間會議室的門開了,一個女人走了進來,見狀驚叫一聲:呀,這裏好多人啊。
就聽陸榮廷大叫一聲,吐一口血,向後便倒。
有分教:大義滅親說倒袁,寶貝女婿要玩完。觀音菩薩顯慈悲,兵出五省結連環。要想知道這個女人是誰,這事兒只有陸榮廷自己知道。
第12節老丈人發飆了
突然闖進來的女人,是陸榮廷大兒子陸裕光的老婆。她是在家裏找什麼東西,東翻西找,找到了會議室里來。
而陸榮廷被兒媳婦氣到吐血,那是因為,他認為女人是污穢之物,帶有陰氣。若向神祈禱發誓時,被女人衝撞,女人身上的污穢陰氣,會把神沖得五迷三道,說不定神一犯糊塗,沒給你帶來吉利,反降下災禍。
所以剛才那一次宣誓,算是白宣了。
剛才宣過的誓不算,重新來過。
陸榮廷吩咐人把門關好,帶領諸將,重新在觀世音菩薩面前宣了誓。
後面還有一個插曲,後來護國戰役大獲成功,陸榮廷為民國立下不朽功勛,聲名鵲起之際,他反思自己的九九藏書成功,越反思越肯定,都是觀世音菩薩在關鍵時刻保佑了他的緣故。為此,他還專門為此次宣誓,寫了一首詩。詩曰:
北伐雄師共枕戈,旌旗雲涌渡湘河。
復回民國償初志,八桂廳前奏凱歌。
詩中提到的八桂廳,就是陸榮廷大兒媳婦來找東西撞破的會議室。說起來這個女人真是僥倖,這事兒幸虧老公公陸榮廷成功了,如果失敗了,這個兒媳婦說不定會落個什麼下場。
這首詩寫得雖然四平八穩,祥和氤氳,但當時陸榮廷的心裏,卻是邪火上躥,殺機頓起。他當即下令:來人,給我把這個招災惹禍的賤女……賤女……賤女婿幹掉,立即並且馬上!
賤九九藏書女婿?眾將大吃一驚:老帥,衝撞了菩薩的是你兒媳婦,你怎麼奔女婿去了?
卓錦瑚!陸榮廷咆哮起來:你還不動手?
卓錦瑚立即舉起曲尺手槍,正不知瞄準哪個,諸將已是魂飛魄散,齊跳起來大叫:老帥有令,立即並且馬上,幹掉他的賤女婿……呼喊聲中,蜂擁着衝出會議室。
受不了,會議室里的氣氛太詭異了。
卻說陸榮廷的寶貝女婿龍少怡,為父親龍覲光身邊的親軍統領。龍少怡,你聽聽這名字,就知道這廝是一個美貌秀氣的俊公子。要知道他出身於大地主之家,生下他的女人,是老爹千挑萬選最美貌的,又打小錦衣玉食,文的詩詞曲賦,武的騎馬打槍,都有一套。自打陸榮廷的女兒嫁給他之後,一想到自己的老公,她就甜膩膩全身酥軟。
此番隨父征滇,龍少怡那是志在必得,打定主意要好好表現一把,說不定封個貝勒親王什麼的,那就更拉風了。亢奮之餘,出得軍帳來散步,忽見遠處人影憧憧,冷森森的炮口於夕陽下折射出駭人的寒光。當時龍少怡心裏極是詫異:後面來的那些人是誰呀?他們幹嗎要將炮口對準我們司令部?
正想着,就見一騎如飛趕來,副官滾鞍下馬:少爺,不得了了,可不得了了,你老丈人發飆了,要宰了你。
瞎掰吧你。龍少怡失笑道,閑着沒事,我老丈人宰我幹什麼?他就不怕他女兒跟他拚命?
看起來他是真的不在乎。副官說:這是你老丈人給你的最後通牒,兩個小時之內,若你還不乖,就立即開炮殺之。
這都什麼跟什麼啊。龍少怡一頭霧水,打開最後通牒一看,頓時變了臉色,撒腿就往父親龍覲光的大帳里跑:爹,爹,出事了,我老丈人他發飆了,要殺咱們全家。
為啥呢?龍覲光問道。
不為啥,我老丈人就這脾氣……龍少怡將最後通牒,遞給父親。龍覲光打開一看,也變了臉色:慘了,你老丈人要起兵討袁,先奔咱們來了,如果咱們不從了他,他是真的不認你這個女婿了。
龍少怡急得跺腳:早知這樣,我就帶着老婆來了。
龍覲九九藏書光道:你帶着老婆來也沒用,陸榮廷照樣會找個借口,把你老婆接出去,然後再幹掉你。實在接不出去,他會連你老婆一塊幹掉。
不會吧?龍少怡表示懷疑,那可是他的親生女兒啊。
滿門性命,置於刀口,這時候誰還顧得上一個女兒?龍覲光冷笑。
龍少怡:爹,那咱們現在怎麼辦?
沒辦法。龍覲光嘆息道,人家是以有心算無心,你虎入陷阱,龍落淺灘,除了爭取最優俘虜待遇,還能有什麼法子?
龍覲光父子就這樣被俘了,讓陸榮廷的女兒,好不鬱悶。
而此時,日本潛伏於中國多年的間諜網,進入了超級活躍期,正在將一個叫梁啟超的人,迅速地從北京,傳輸到廣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