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講 雨後霽霞 春來江水——顏色釉(下)

第十八講 雨後霽霞 春來江水——顏色釉(下)

春來江水綠如藍

我們先來讀一首詞,《憶江南》:"江南好,風景舊曾諳。日出江花紅勝火,春來江水綠如藍,能不憶江南。"這是唐代白居易寫的。白居易是最早寫詞的詩人之一。他曾經在杭州和蘇州做官,所以他回憶這段美好的時光。這裏"春來江水綠如藍",想過這句話嗎?藍色是什麼色呢?在古代人的眼裏,最綠的顏色是藍。所以古代瓷器中有一個很特殊的品種叫"孔雀綠,後人也有把它稱之為"孔雀藍"。讓今天的人來看,它就是藍色的瓷器。

宋元時期磁州窯,實際上大量都罩孔雀綠釉。元代的皇家當時是追求藍色的。青花就是那個時候創燒的,那麼,青花是一種高溫藍色,孔雀綠是一種低溫藍色。

明代孔雀綠色的瓷器還有什麼呢?就是琺華器,山西非常多。我們今天就叫琉璃器。在民國時期,那個法國人特別追求這個東西。大量的琺華都流到了歐洲,流到了歐美,可是後來就沒有人認。

我有一個朋友有幾件琺華器,沒人認。老跟我說:"現在人都不長眼,不認這東西。這東西多好啊"。儘管他賣的價錢並不高,二十萬,但人家也不接受,都想還便宜。有個人天天跟他磨,說:"不行,你得便宜。這個東西沒人認,你就得便宜給我。"結果他也不賣。

後來我到香港的時候參加一個拍賣會,結果香港的拍賣會上有一件琺華一下就拍了二百多萬,跟他要二十萬的差不多。我就在拍賣會上給他打一個電話,我說:"恭喜你,有一個瓶子跟你那個東西很像,拍了二百多萬。"他說:"我得趕緊把我這個瓶子收起來,我不賣了。"

然後,半小時以後,那個買家就興沖沖地衝進來說:"你那個瓶子呢?我不跟你討價還價了。我就要買。"他也獲得了這個信息。所以,在今天的信息社會,信息往往是價格的一個主要因素。我們倆是同時獲得的信息,只不過中間還有半小時路程。如果我要不給他打這個電話,如果我不給這個賣家打電話,那麼買家就會用很低廉的價格把它買走。

康雍乾三朝的孔雀綠燒造很多。它燒的色澤就越來越均勻,它實際是對歷史上的孔雀綠的一個認可,就是從宋到元到明到清,它是一個認可。乾隆以後就很少燒造了。

青釉

青釉是出現最早的顏色釉瓷器,其歷史可以追溯到商周時期。而宋代的龍泉青釉更是青釉發展史中的一個很重要的瓷器品種。在十六、十七世紀,龍泉青釉大量地走私到歐洲。當時的歐洲貴族都以能夠擁有龍泉青釉為榮。

宣德以後龍泉青釉卻於明突然停燒。原因是什麼呢?就是處州燒龍泉的地方停貢了,不再貢給宮廷了,為什麼呢?首先是品種單一,你這個地方就燒一個青瓷,景德鎮燒很多種樣子,所以一塊兒就運過來了。第二,龍泉瓷胎比較厚,達不到景德鎮那種胎薄,達不到它那個強度。所以,龍泉到這個宣德以後,質量急劇質量下降,沒有什麼追求了。

康熙青瓷與其它的釉色都是一樣的,在這個時期達到了頂峰。當時的顏色,它可以把青瓷分出層次來。分為了:粉青、冬青和豆青。兩頭非常容易理解。粉青是很淺的青色;豆青是很深的青色,我們說的豆青就是你可以想像中的顏色。但這冬青就不太好理解。冬青光寫法就兩種,一個寫冬天的冬,一個寫東方的東。那現在也好理解。你知道粉青,知道豆青,介乎於中間的就是冬青。

清代青釉的特徵,是它加進了很多裝飾手法,不單純地用釉色來表現了。它加了一些紋飾,比如有堆粉的,比如有刻花的。雍正到乾隆,這個時期的青釉釉面肥潤,以後就越來越稀薄,一直到民國。2005年在香港蘇富比,有一件40公分高的六方套瓶,外面是青釉,裏面是青花,成效價是4492萬元港幣。說起來也是將近半個億的價格了,價錢非常高。

收藏與股市

有一年,跟我一個朋友去上海。在上海的文物商店裏看到過一個粉青的方瓶一對,我就勸他買。我說:"這東西不算很貴。"他說:"還是貴。",說"不流行。"我說:"將來有一天這個東西會很值錢。你現在有錢不妨把它買了。"他就很擔心,最終還是聽勸買了。在他手裏,後來很多年以後,他說:"幸虧你當年勸我把這個東西買了。"我就告訴他,我說:"很多事情都是一樣的,此一時,彼一時。"

這就和股票市場一樣。那很多專家告訴你,股市有一個規律,就是熊市中去買,牛市中你去賣。但有多少人聽這個規律?所有人都是牛市中去買,到熊市中割肉。是吧?這就是我們股市的狀態。還有人對股市做過一個規律性的總結,他說:你應該是在歡呼中恐懼,在恐懼中歡呼。什麼意思呢?大家都高興的時候,你應該很擔心;大家都擔心的時候,你應該很高興。

收藏也是這樣。很多東西你知道它的歷史價值的時候,它不可能在你跟前呈現這個歷史價值的高峰,這是最好的時候。如果它是一個歷史價值的低谷,那你恰恰應該進來。那你不能說別人都不買,我也不買。過兩天,那東西漲上去了,你就說:我當時怎麼沒買?你肯定是這種感覺。所以,一定要知道,它歷史上有什麼價值,它真正的價值在哪兒,你就能夠下這個決心。

兼聽則明,偏信則暗

綠釉中還有一些低瘟的綠釉。比如,康熙時期的瓜皮綠,雍正時期的湖水綠,乾隆時期的蔥心綠等等,它是一種低溫綠。那個顏色都是以綠色為基調千變萬化。

20世紀80年代末,我看到一個蔥心綠的大碗,那是光緒的。我印象非常地深,這麼大一個碗,刻着兩條龍,漂亮之極。當時標價是一百六十塊錢,可以打九折。我要買的時候,有老先生跟我說,說:"年輕人你不懂,瓷器到了這個時候是沒有價值的。你不能買。"然後,我一想也是,那時候的觀念就是搞收藏一定乾隆以前,乾隆以後都是垃圾。我說過都是搭售的。你買一個乾隆瓶子,我送你一個光緒的碗,是這個路子。

所以,你怎麼能花一百六十塊錢去買這樣一個碗呢?我就沒有買。我很多年以後,我就後悔這事。其實我們知道一個道理,叫"兼聽則明,偏信則暗"。我那天就算偏信了,老爺子也不怎麼負責,就跟我說了這樣一句話。

你知道我們今天下這個決心都覺得你很容易,你當時為什麼不下這個決心?你為什麼不買?當時,首先一百六十塊,打九折也是一百四十四塊錢,對我來說是兩個月的工資。我們今天面臨的問題放過後回過頭再看的時候,依然也會出現這種問題。當時下決心是非常難的。我就沒下這個決心,沒有拿出兩個月的工資買這個碗。那現在能變成兩輩子的工資。所以,一定要記住:兼聽則明,偏信則暗。

茶葉末

顏色釉中還有一種更特殊的釉色叫"茶葉末"。茶葉末的生成本身是一個偶然現象。唐宋時期,就有的北方的瓷窯就很容易燒造出這種顏色。到了雍正以後,它變成了一種主動的追求。我就要追求這種綠不綠,黃不黃的顏色。茶葉末釉又叫廠官釉。在《陶成記事碑》中,它記載有三種。一種叫"鱔魚黃",一種叫"蛇皮綠",一種叫"黃斑點"。今天的專家都很容易區分什麼叫"鱔魚黃",什麼叫"蛇皮綠",就分不清什麼叫"黃斑點"。這"黃斑點"太抽象。因為,鱔魚、蛇這都是我們能見到的自然的動物,就可以有比較。後人又把茶葉末中的一種很形象的顏色稱之為"蟹甲青",就是像大閘蟹的殼一樣的顏色。美學的追求到這個層面,到茶葉末釉的一個層面上,它是一個非常含蓄的層面。這個層面理解起來就遠不如我們說的紅、黃、藍、白好理解。

那個顏色,不那麼賞心悅目,說也說不清到底是什麼顏色。茶葉末是術語。你跟鄰居說"茶葉末",人家也不知道什麼顏色。你說,這是黃還是綠?說不清。所以,它在審美上有一個審美障礙。這就需要你慢慢地去體會它這種顏色給你帶來的愉悅,需要多讀書,多看實例。

我有一個畫家的朋友,他會畫畫,但他不會鑒定瓷器。他們家門口有一個花鳥市場,很大,當年就很大。好多年前,他逛那個市場,看見這麼一個茶葉末釉的一個孛薺扁瓶,典型的乾隆官窯,口上缺了損一塊。所有賣東西的人都是賣花鳥的,並不懂瓷器;買東西的人也都是為了花鳥而來,也不懂瓷器。所以,這瓶子就讓五塊錢歪打正着給買回來了。五塊錢!我就老想,怎麼他這個不懂行的運氣比我們這個懂行的還好呢?跟買彩票似的,他出一次手就中上彩了,咱這買一輩子都沒中上。我怎麼就沒碰見這麼便宜的事啊?!他拿來給我看特得意,他說:"你看這東西,我就憑直覺。"他是畫家,他有美學訓練,所以他就憑直覺把這東西買回來了。那我說:"這就是歪打正着,你比我幸運,你中了彩了。"

烏金釉

中國歷史上對黑釉的追求時期非常短,黑釉最早不是我們追求的,是無意識的產物。因為工藝上控制不了,含鐵量過多,燒黑了。明代一朝沒有人燒黑釉。清朝只是康熙一朝追求燒過黑釉,包括雍正、乾隆都有不多見。晚清有過仿品。

黑釉本身是陶瓷生產當中的無奈之舉,歷史上他不想燒成黑釉,但他沒辦法。我們不能想像,捧着黑碗長時間吃飯的心裏的感受。我們今天偶爾上街上的餐館吃烏冬面,來一大黑碗,吃一碗面你沒有感受。但你一年從頭到尾都捧着一個黑碗吃飯的時候,你心裏很難過。你會說:"我犯了什麼錯誤了,我這一年都拿一個黑碗吃飯。"但不幸的是,我們的古人有長時間拿黑碗吃飯的這麼一個經歷。所以,科學就是要求它擺脫這種黑暗,它要把這個黑色去掉。我們的陶瓷之所以對世界有貢獻,就是不停地把它的缺陷迴避掉、改正掉。

到了清代生活好了,忽然想起這黑碗了,家裏沒有了。咱就燒一黑瓶子擺着,這就出了烏金釉,就是這黑釉。中國人能耐大,凡是不好聽的全都換一個方法去表述。"黑釉",不好聽,"烏金釉"。為什麼叫"烏金釉"呢?過去這煤就叫"烏金"。

我有一個朋友買了一個黑釉描金的筆筒給我看,然後他跟得了憂鬱症似的跟我說,說"我買這麼一個東西,所有人都告訴我不值。"我說:"怎麼不值?"他說:"這個東西不流行,黑不溜秋的,很憂鬱的。"問我怎麼解釋這事,能不能鼓勵鼓勵他這信心。

我說:"收藏從某種意義上講,你應該找的就是這種罕見的品種,而不是找常見的品種。常見的品種是可以比較的。別人買一個青花筆筒,花了兩萬塊;我買一個花了一萬八,我就心裏特高興,我比他便宜。結果人家買了一個青花筆筒,你買了一個烏金釉的筆筒,你就鬧不明白了。你心裏就嘀咕,得憂鬱症。這樣並不好。你的樂趣實際上就在此,就在於你擁有了別人沒有擁有的東西,那當然這個東西一定是真實的。你不能買一大假貨,你還特高興。你說別人都沒有。

爐鈞釉

我們剛才講了顏色釉中都是單色釉,就是只有一個顏色。那麼,兩個顏色以上的這個顏色釉呢,一般稱之為"複色釉。其中最典型的呢,就是爐鈞釉。爐鈞釉,它是呈流淌狀。它是藍紅相間。早期有個特別不雅的名字,叫"鼻涕藍",流鼻涕似的流淌狀。那麼,"鼻涕藍"的名字非常地不美,所以,幾乎沒有流傳。它實際上,它是仿廣鈞和宜鈞。所謂"廣鈞"就是廣州地區、石灣地區生產的一種鈞瓷;宜鈞是江西宜興地區生產的一種鈞瓷。它是仿這兩種地方瓷器。

《陶成記事碑》中有這樣的記載,它說:"花紋流淌過之。"就是跟廣鈞、宜鈞比起來,它的花紋流淌狀非常明顯,所以有個雅號叫"鼻涕藍"。清代龔鉽在《景德鎮陶歌》中有這樣的描寫,他說:"驢肝馬肺,釉名奇,鼻涕天藍,仿色宜。"這聽着沒什麼好聽的詞"驢肝馬肺"、"鼻涕天藍"。"驢肝馬肺"是什麼意思呢?是這個鈞瓷在景德鎮大量燒造的時候,當時有很多燒造不好,顏色灰暗的,被記載為"騾肝馬肺"。你甭管它是"騾"還是"驢",它都是指動物的這個肺,非常不好看的顏色。

爐鈞釉在雍正的時期,它有一個簡單的判定就是,它不是兩色嗎?我說它是紅藍兩色嗎?紅多藍少的時候一般判定都是雍正時期;當藍多紅少的時候,判定一般都是乾隆時期。但這不是絕對的。由於欣賞爐鈞釉的人不是很多,所以乾隆以後就急劇衰退。其實,爐鈞釉是非常漂亮的一種瓷器,尤其雍正時期燒造的爐鈞釉,有"高粱紅"之稱。那個顏色像高粱紅非常含蓄。

模仿的高度

雍正、乾隆時期,還有一人重要的顏色釉的成就呢,就是當時仿的宋代五大名窯——汝、官、哥、鈞、定——我們講過宋代的五大名窯。仿古與統治者有極大的關係。雍正本人非常祟尚那個時期的審美。但是,清代仿的五大名窯跟宋代的五大名窯還是有很大的區別。

首先,它追求的是意象,不是具象。它追求的是宋代五大名窯——汝、官、歌、鈞、定的那個意思,而不是要模仿得一模一樣。它從道理上講,它有美化的傾向。所以,你看雍乾時期的仿的五大名窯都非常地漂亮,比宋的實際的東西更漂亮一些。這時候我們看統治者的一個追求,就是皇帝的一個追求是什麼呢?他沒有任何造假的心態,也沒有牟利的心態。我仿造這個東西既不想造假也不想賺錢,我就是喜歡。這就是盛世國力的一種表現形式。我以我國家之力和技術到達古人前所未有的高度。這是他顯示一個國家的力量,是一種大國心態。

乾隆一朝,它還仿大理石、仿木紋、仿青銅、仿漆器、仿古玉、仿金銀釉,這都屬於一種仿生狀態,以我瓷器的能力仿所有可見物質。它這裏還能做到什麼呢?仿乾鮮果品。還有仿一個螃蟹擱在那兒跟真的一樣。當時瓷器的製造能力非常地高。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呢?是因為乾隆中期以後,社會的富足導致生活情趣發生變化。

今天生活非常富足,大部分人的生活情趣都發生了變化,跟早期的追求完全不一樣。我記得20世紀80年代初期,吃一頓好飯得說一個禮拜。說吃的什麼,有多香。今天沒有人再說這事。再比如某人買一件新衣服,在單位都要脫下來,別人穿上試一試,今天也沒有這個現象。我印象很深。我二十幾歲在工廠時,女同志買了新鞋,得脫下來讓每個人試一試,我當時覺得很奇怪。

生活情趣發生了變化,反映到對藝術品的追求上,就不是追求單純的藝術品了。燒一個青花瓶子不新鮮,得把瓷器燒成一個糖果盤,裏頭又有瓜子,又有花生,又有荸薺都是瓷器的讓你看,是一種情趣。社會的這種富足反映了一種炫耀的心理。不僅個人生活富足願意炫耀。一個民族、一個國家當它富足的時候都願意炫耀。

雍正單色釉之美

雍正十一年,《養心殿造辦處檔案》中有這樣一段記載:"(雍正十一年)十二月二十七日,內務府總管年希堯家人鄭天錫送來各色花盆十二樣……又送來各式菊花式磁盤十二色,內每色一件。"哪十二個顏色呢?我們今天可以幸運地看到,琳琅滿目,美不勝收。

這十二個顏色是:白釉、綠釉、湖水綠、蔥心綠、黃釉、淡黃釉、米黃釉、天藍釉、灑藍釉、胭脂紫、紫金釉、藕荷釉,十二個顏色。當時,圓明園陳設了十二個顏色的花盆。今天想,如果不是生活富足,你吃東西一個色兒就行了嘛,白盤子擺滿了就行了,有吃的就行了。我們在生活貧窮的時候,從來沒關注過餐具。我們一定是生活好的時候才關注這個餐具。我們今天每一人家裏要添設一套餐具的時候都左挑右選,看它能不能適合自己的審美。過去沒這事,我小時候使的碗,最好的碗就是帶一金邊,一般的就帶一藍邊完事,沒有人考慮這事兒。

雍正時期的單色釉為什麼能夠如此純熟地燒造呢?首要原因是皇帝的熱愛。我們說過,雍正是一個非常內斂的一個皇帝。你想想,他不下江南,就在皇宮裏待着,北京一步不走。他把他內心的所有的壓力都轉移到對藝術品的欣賞上。他對藝術的熱愛有別於其他的帝王。上有所好,下必甚焉。那麼,雍正這樣喜好單色釉,所以雍正一朝單色釉燒造得非常多。其次皇帝不是一個具體執行的人,他只提出他的意圖。那麼,雍正的單色釉有如此之高的成就,有一個人不能不提。這個人就叫年希堯。

年希堯

年希堯是年羹堯的哥哥。雍正期間,景德鎮最高的負責燒造陶務的官員。雍正三年十二月十一日,大學士九卿等將年羹堯叛逆一案具奏朝庭,按照規矩其兄其父都當受誅連。皇帝下詔:"謀逆之情雖實,而事迹尚未昭著。朕念年羹堯青海之功,不忍加以極刑。著交步軍統領阿齊圖令其自裁。年羹堯剛愎殘逆之性,朕所夙知,其父兄之教,不但素不聽從,而向來視父兄有如草芥。年遐齡、年希堯皆屬忠厚安分之人,著革職寬免其罪。一應賞賚,御筆、衣服等物俱著收回。"

這個事,在當時鬧得很大。年羹堯是有功之臣。皇帝說:我念你有功,我沒有給你施以極刑,我沒有凌遲,命你自裁。自個兒上弔死了吧完整。事情殃及他的父親和哥哥,他的哥哥就是那個督陶官年希堯。但是,雍正因為覺得,年羹堯對他的父親,對他的哥哥樣並不好,所以沒有讓他父兄受到牽連。只是把這個職務革掉,那已經是萬幸了。一個月之內。次年正月,雍正授年希堯內務府總管,不到一個月,剛革完職,都不算官復原職,職務還大了。在擔任內務府的同時,兼督景德鎮御窯廠總理。雍正六年,又派唐英赴景德鎮協助年希堯。

年希堯一直干到雍正十三年才結束了為官生涯。在景德鎮幹了十年。皇帝每次下旨直接就交給他本人。你們想想,由於他弟弟的這個事件鬧得這麼大,本身是革了職,又恢復了職務。讓你管這個事,他就認為皇帝對他有恩吶,他不敢有一絲怠慢。這十年,他一直是盡心儘力,故景德鎮這一時期對年希堯所生產的產品有"年窯"之稱。說起來能夠以人的姓氏命名的瓷窯,只有"郎窯"、"年窯"、"唐窯"還有"臧窯"——臧應選。

以顏色作為表現形式是陶瓷的一種美學追求。它不像帶有畫意的陶瓷表達得那麼直接。我繪畫表達得非常直接,我畫山水就是山水,我畫花鳥就是花鳥。顏色釉是一種含蓄的表達,你必須具備美學素養才能夠去體會。早期瓷器的顏色是不經意的,它不是追求的。唐宋元明清以來,顏色釉的追求逐漸地爐火純青,逐漸地強烈而明朗。尤其到了康乾盛世,顏色釉的燒造就顯得得心應手、爐火純青。

那麼,紋飾作為瓷器另一種表現形式,也有自己的一番天地。下一講講五色斑瀾的彩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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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未都說收藏·陶瓷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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