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節 最後的瘋狂(3)
不過,當他回到山塘街家裏時,又感到新的問題又出來了。他王同山雖然喜歡吃海鮮,然而這麼多又如何消受得下?再說他家的冰櫃又小,如果把這些必須冷凍的海鮮都放在他小小的廚房裏,那麼不需幾日,滿屋子肯定會瀰漫起嗆人的惡臭。王同山對這些東西畢竟也有處理的辦法,他買來許了多塑料口袋。先把他喜歡的刀魚、火煺、扁魚、對蝦等裝了滿滿幾袋,存放在冰箱裏,其餘的他還是照從前的老辦法操持,向附近的鄰居們送了過手人情。當然,王同山時隔幾天便這麼大方,鄰居們對他早已經另眼相看,感激零涕了,然而他總是這樣做畢竟也在人們的心裏劃了一個偌大的問號:這老王為什麼總這樣仗義疏財?為什麼總這樣把值錢的物品當成了垃圾白送?莫非他真是一個不識數的“老傻冒”?
這次王同山對這些海鮮品自然又有新的解釋。他對鄰居們這樣說:“我在城管部門工作,這些海鮮品都是在執法時沒收那些投機商的走私物品,因此你們不吃就白不吃了。”雖然鄰居們不知楚王同山的工作為什麼這樣快就換到了城管部門,不過你手上捧着的畢竟是一分錢不收的海鮮品,吃人家的嘴短,當然心中的疑問就只能化作為對老王莫名的感激,而且每次見了王同山,她們還要恭恭敬敬地點點頭,沒話兒找話的問他一聲好呢!每天生活在這種環境裏,王同山的心情又怎能不愉快呢?
還有一次,對於我們普通人而言,又是一件不可思議的事,可是對於已經看透了“紅塵”,又看透了社會複雜現象的“神偷王”來說,就儼如是小菜一碟。那一時期,王同山家裏養的小狗又多了起來,因為他有許多吃不敗的零食和肉類,無處扔放。而有了小寵物后的王同山,每天天色剛亮時分,他照例要牽着其中一隻或幾隻騎自行車到大街上去溜狗。這種閒情逸緻對於王同山來說,無疑是成了他暮年的最大興趣。初夏的清早,遠方天邊已經現出了朦朧的曙色,王同山騎車手牽着他喜愛的大黑狗沿一條小巷出來,不知不覺就轉到蘇州繁華的大街上來了。到了亞細亞商場門前時,太陽已在東方天際露出了笑臉兒,這條街上開始出現許多晨練的老人和一些起早作生意的年輕人。忽然,王同山發現了一個奇怪的現象:他看見亞細亞百貨商場的門前有兩個保安員,正倚在椅子上睡着早覺,也許昨天晚上因守在內室值班嫌熱的緣故,兩個保安便索性搬出兩把長條椅子,一邊在門前擔任值勤,一邊在那裏看電視。一台大畫王彩電此時就放在距他們不遠的路邊。而兩個年輕的保安仍躺在椅子上睡得十分香甜。王同山路經這裏時,初時也沒有在意,他理解年輕人熬夜的艱難,清晨睡不醒更不值得大驚小怪。可是王同山畢竟善於思考,已經走了過去的他又轉了回來,因為他發現了那台孤零零擺在路邊的大畫王彩電。這不又是一個絕好的機會嗎?雖然王同山家裏早已有了一台彩電,可是多一台有什麼不好呢?而且又是一台大畫王!
“喂,醒醒吧,快六點了,你們怎麼還在這裏大睡呀?小心丟了東西,可夠你們喝一壺的!”王同山在路邊悄悄下了自行車,然後把大黑狗栓在一棵小樹上。他來到那台大畫王前轉了幾轉,忽又來到兩個鼾聲大作的保安前面,他想大聲地提醒他們,如果兩個保安被他驚醒了,那麼他就馬上來一個“犯罪中止!”;可是,讓王同山感到氣憤的是,這兩個保安員竟然在馬路上響起了嘈雜的市聲后,仍然在這裏心安理得地呼呼大睡。甚至對他的大聲呼喊也充耳不聞。
王同山就這樣搬起了那台半人高的大畫王。即便像他這樣身高一米七五的高個子,搬起這沉重的彩電來也費盡了周折,不過他必須一口氣把畫王搬得遠一點,才可以僱人力車。不然如果再像從前那樣把人力車叫到亞細亞大廈前面,一是可能吵醒了睡覺的保安,二是三輪車工人也不敢替他搬裝這一看便知是公家的產物。不過王同山把畫王搬出一百多米以後,他已累得不行了,額頭上已經沁出了汗。這時剛好有一輛人力三輪開過來,王同山便以五十塊的價格當即成交,然後那輛三輪便眨眼之間把亞細亞大廈尚未賣出的商品,運出了保安所能控制的範疇,輕輕鬆鬆送進了山塘街小巷深處的王同山新居門前。
“喂呀,老王,這麼早就去買彩電了?”這時天色已經大亮。王同山正在指揮工人往他小屋裏搬運大畫王時,不料一個上早班的老鄰居恰好迎在門前。
“啊,是這樣,我本來就有彩電看,可是有一個朋友偏偏要把這台畫王送給我。我也沒有辦法拒絕,因為他處理的價格太便宜了。”王同山本來沒想到進門會遇上熟人,所以理由也只能現場發揮。雖然他也知道朋友送彩電的理由不充足,不過在那時他也只能如此。
“太便宜了?這麼大的畫王,少說也得出個一萬左右吧?”不料那位鄰居當即就看中了王同山無意收留的友人贈品。
王同山心裏一動,隨口便說:“什麼一萬二萬呀,他處理給我,能要那麼多嗎?雖然市場價確要一二萬塊,可是他要急於出國,剛買的畫王也只好不惜血本,不瞞您說,我只出了三千塊就到手了呀!”
“三千,我的天,這不是白揀的嗎?”
王同山認起真來:“三千怎麼是白揀?不瞞你說,三千我還嫌多呢,我有了一台彩電了,還要他畫王有什麼意思?”
鄰居當即不想上班了,也認起真來:“老王,你可真是得了便宜還說風涼話,這麼好的大畫王,我看至少也有九成新,別說三千,我看五千也值呀。”
王同山瞪起了眼睛:“我這裏不情願,可你卻說我揀了便宜。那好,都是老鄰居了,如果你想要這台畫王,我也不多要錢,你還是出三千吧,我就讓你搬走了!”
鄰居做夢也沒有想到清早剛出門,就揀了這麼大的便宜,哪裏還敢與王同山討價還價。於是當即便把三千元現金給王同山點了過來。
在那段時間裏,王同山確實活得很瀟洒。他這樣肆無忌憚地到處偷,每一次作案都十分順利並在事後得不到任何懲治,這就無形之中給他的心裏平添了一股肆無忌憚的助力。有時他甚至還產生了如此僥倖的心態:看來世界上的事情本來就很簡單。只要你敢做,事情就有成功的可能。而且王同山多年作案又從沒被人當場抓住的先例,所以他就更加有恃無恐。可是,王同山卻忘了這樣的箴言:“惡有惡報,善有善報,不是不報,時機不到,時機一到,一切都報。”想到這些話時,王同山的心裏有時會升起一股恐慌感。又想到了監獄的大門!
現在,當王同山即將在天明時前往河北電視台演播大廳接受記者採訪之前,他忽然想起自己從前做下的荒唐事,心中不禁泛起一股悲愴的嘆息:“那時我為什麼就像喝醉了酒一樣地胡來?現在想起那些可悲的往事,就好象做了一個可怕的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