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節
Lino在97門口,拿着電話:我就知道會這樣。但是,我還是有點吃驚。
Lino:我有事找你。你老闆去了你妹妹那裏,一直在贏錢。妹妹沒有賭,但錢是她的錢。你老闆一直在贏錢。
姐姐:誰給她開的門?
Lino:我介紹她去的,我不知道她是你老闆。包介紹的。
姐姐:那隻好讓她贏錢了。她不會太過分的。
Lino笑:不太好吧。你妹妹好像非常不喜歡她。
姐姐:包怎麼說?
Lino:包說今天你老闆看過風水,風水大師(注20)說她今天會贏錢。
姐姐:好吧,那我給我的風水大師打電話。馬上我會打回給你。
姐姐的家。
姐姐拿着電話坐在沙發上。
姐姐:記住,一定要七個人。你們站在那三個女孩的東南方向。東南在哪裏?我不知道東南在哪裏,你自己去想。別忘了,每人穿上一件紅馬甲。紅馬甲到“金碧輝煌”去拿,我已經跟DJCalvin說過了。
姐姐笑着:小心啊,別在“金碧輝煌”迷路啊!
某停車場,七個男人上了兩輛吉普車。
男人一:去哪裏?
男人二:莫干山路,倉庫。
男人三:去幹什麼?
男人二:做服務員,站在那裏給三個女孩送飲料。老闆說的。
男人四:做服務員?搞什麼名堂?
車開了出去。
姐姐仍然坐在自己家的沙發上拿着電話。
姐姐:這七個男人都是我的司機,到時候叫妹妹安排他們站在那三個女孩的東南方向,然後一字排開,拿着托盤遞飲料就行了。如果她們不喜歡,就說這是VIP房間的VIP服務。沒關係的,她會喜歡有人這麼跟她玩的。反正都是小錢,沒人會真正在乎。
姐姐把包里的東西倒出來整理,翻閱一些文件,放好,然後坐下來,脫掉鞋子,坐在那裏發獃。她順手撕下一片紙,她坐在那裏疊着這張紙,眼睛看着別的方向,最後把紙疊成一顆子彈。
姐姐拿着那個子彈玩着。
第一章晚上,金茂君悅酒店
6.晚上,金茂君悅酒店,56樓中庭
金茂君悅,最適合會見一年以上未見的異性好朋友。
酒店有幾間特別的標準房,四面牆中有兩面全是玻璃。
在54樓換電梯,在87樓換電梯,最後到達世界上最高的酒吧,颳風的時候,會感覺酒吧有一絲絲的晃動。
過多的金屬,容易讓人情緒不穩定。
如果在早晨6點,當所有的朋友都已經睡去,當所有的酒吧都不再賣酒,去金茂54樓,那裏有最新鮮的血瑪麗,或者溫暖的熱巧克力。
金茂君悅酒店的客房走廊金光閃閃,燈火輝煌。
姐姐和陌生男人手拉着手走到他們的房間門口。
男人開門的時候,姐姐說:我妹妹說我是熊貓,熊貓一年只做兩次愛。
男人走進房間,停下來,笑着看着姐姐。男人的眼睛像是一直在笑,嘴唇很厚,往上翹着。
男人:那你今年已經做了幾次了?
姐姐笑着走進房間。
姐姐:好幾個男人都這麼問過我。我做得不多,但肯定超過兩次。
姐姐的家,姐姐把紙疊的子彈扔在桌上。桌子上放着麗麗阿姨那張像香煙海報一樣的遺像。
酒店的房間,姐姐和陌生男人在床上。
男人非常溫柔,不像一個陌生人。
姐姐漸漸變得柔軟,一直親吻着男人的嘴唇。
男人邊親吻姐姐的胸邊說:你有一對很狂野的胸。
男人一直吻下去。姐姐拉住他。
姐姐:不,我不習慣陌生人這樣。
姐姐的家,Lino走進姐姐的房間。他走到姐姐面前。
金茂酒店的房間。
男人高潮的時候對姐姐說:吻我,抱着我。
最後,姐姐輕輕地對男人說:讓我看看你的身體。
男人赤裸地站到床邊,故作優美地往左往右各走兩步。
但姐姐只看到他漂亮的小屁股。
姐姐的家,姐姐扭過頭,發獃的表情。
姐姐:你真的嚇死我了。
Lino的臉跟平時不一樣,有些疲倦和不高興。
Lino捏了姐姐的鼻子一下,然後坐下:我敲門了。
姐姐的表情放鬆下來:你剛才還在97,怎麼突然就到這裏來了?
Lino十分溫柔地:跟你通完電話,我就一直在心裏跟你說話。
姐姐看着Lino,溫柔地:想喝什麼?
Lino往沙發上一躺,慢慢地:今天一天我都覺得怪怪的。為什麼我一點也不難過呢?
姐姐去廚房倒啤酒:日本啤酒好嗎?
姐姐:我也是,失魂落魄的一天。不過,在金茂的那幾個小時還可以。
Lino笑:你們太俗了!你們應該在襄陽飯店(注21)而不是金茂。
姐姐:他住在金茂。
他們倆碰杯。
Lino:他是幹什麼的?
姐姐:我什麼都不知道,也不知道誰帶他來的。他開玩笑說他是過氣色情片演員。
Lino:那他肯定很會做吧。
姐姐笑着看着一個地方,輕聲地:我第一眼看到他就想要他。
姐姐有點不好意思地,小女孩般地:他還暗示我,說我有點假,他叫我放鬆,他說他不要假的東西。
Lino坐起來,喝一口酒:這就是上海女孩子的問題。你們總是想表現出色,其實你們只需要在那裏就行了。在那裏,可以是好,可以是壞,你們不懂這個。
姐姐:跟陌生人做就是做,我沒必要“在那裏”,對方也可以“不在那裏”。不過,他有點不同。
姐姐:後來,我去了素菜館(注22)。一個人難得的清靜。
Lino摟着姐姐的肩:今天早上,你說,麗麗阿姨喜歡我們漂亮,那個時候我有點想哭來着,但哭不出來。這哭不出來的感覺讓我覺得快昏過去了。
姐姐:我們不一定非要哭。
Lino:你有多少年沒有哭了?妹妹倒是哭了。
Lino:上一次我哭的時候是去時裝店的路上,想到黑澤明的《夢》,然後就開始流淚。想到裏面的狐狸嫁女的故事,想到那個偷看了狐狸嫁女的男孩子的母親讓他拿着狐狸送來的刀去彩虹的盡頭向狐狸謝罪,想到最後畫面里明麗壯觀的陽光我就哭出來了。我開始慢慢明白每一個導演所要表現的感情,他們技術上的和內心的東西。
姐姐:最近你還在拍東西嗎?
Lino:還在拍,但我的手總是抖,也許我應該停止喝酒了。哎,我今天搞到一個特別好玩的電視機,什麼時候到我家來我玩給你看。
姐姐:你和妹妹好嗎?最近每次見你們倆都有點怪怪的。
Lino:我們還是天天拉着手睡在一起。她說,只有在我死去的那一刻,才能確定是否愛你,在這之前,我們必須舒服。我跟她說,如果你愛我,就必須接受我經常需要一個人High。
姐姐:我妹妹是很酷的。她雖然不出來玩,但你還是要給她面子的。上海這個圈子很小的。我也不出去玩的,但你的事情我都知道。K最近還開私人Party嗎?你們應該小心點。現在抓得那麼厲害,打電話給警察的全都是跟你們一起玩的人。
Lino把頭靠在姐姐肩上:K的鼻子壞掉了,要開刀,她現在什麼味道也聞不出來,她做不了任何香水的研究了,她快窮死了,早就不開Party了。
Lino抱起姐姐的小臉,開始慢慢地親姐姐,邊親吻邊說:我不喜歡你在葬禮上的樣子,我不喜歡今天的葬禮。為什麼要請那麼多沒有關係的人來?
姐姐溫柔地:因為麗麗阿姨喜歡熱鬧。
Lino把手伸進姐姐的黑毛衣,他親吻着姐姐,像親吻着一個久別重逢的戀人。
姐姐捧着Lino的臉:你今天怎麼啦?
Lino繼續着:今天你像個陌生人。
姐姐淡淡地,自然地撫摸着Lino:沒用的,我們會笑床的。
Lino:今天你像藝術家!
說完這話,Lino一下子笑了出來。他停止了親吻。
姐姐冷冷地:我是做生意的。你們才像藝術家。
Lino:你不真誠。
姐姐:真誠?你們太相信語言。語言害了你們。如果,字裏行間表現出來的都是真誠,那就是字裏行間的陰謀。
Lino把頭靠在姐姐腿上:我等會兒出去打架。
姐姐摸着他的頭髮,微笑着:我們反對暴力。
Lino:我看到的事情,讓我有這種反應。
姐姐:打架會很疼的。
Lino:沒有人比我自己更心疼我自己了。我知道會疼。可是我要去打架。
姐姐:打誰?
Lino抬起頭,摸着姐姐的臉,怪怪地:不知道。到茂名南路去轉轉,肯定能找到。
姐姐:別去茂名路,我可以陪你去老任的JZClub(注23)。
Lino:不,我就是要去茂名路找個人打一架。
姐姐:兩個迷失了的人,是不應該碰到的,更不應該互相殘殺。
Lino:你今天說話真的像藝術家,真好玩!
姐姐:真的,你太孩子氣了。
姐姐:我身邊都是些像你這樣沒用的孩子氣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