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一個男人的聲音:你妹妹的死因已經最後確定,所以……你可以為她舉行葬禮了。
男:在接到我們的通知前,請你不要離開本市。因為,我們可能隨時調你過來協助調查。
男:據你所知,那天晚上你妹妹都幹了些什麼?可能會見到哪些人?
姐姐的聲音:我不知道。那天晚上是萬聖節,她至少去了一個Party,她可能見了很多人。
男:十月三十一號晚上你在幹什麼?
姐姐:你記得自己十月三十一號晚上都幹了些什麼嗎?沒什麼特別的吧。我都已經告訴你們很多遍了。
男:我的意思是你是否漏了什麼。
姐姐:我不記得我漏了什麼。
男:你記得你每天的工作嗎?
姐姐:記住我每天的工作,是我的工作。
男:你有男朋友嗎?
姐姐:這跟我妹妹的死有關嗎?
電視機里的畫面停幾秒種,再播放。
姐姐仍然走在街上。
姐姐:這跟我妹妹的死有關嗎?
男人停了一回兒:你唯一的親人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你悲傷嗎?
姐姐:你所能看見的,都是我的工作。我的悲傷在心裏,我有我自己的,紀念我妹妹的方式。那不是我的工作。
第三章你在10月31日萬聖節那天幹了什麼?凌晨,金茂54樓,血瑪麗(1)
四、你在10月31日萬聖節那天幹了什麼?
1.凌晨,金茂54樓,血瑪麗
晚上,K的“公寓”。房間裏亂七八糟的。
K和Lino靠在床上,兩個人都是剛睡醒的樣子。
K在看着昨晚拍的照片。Lino在看着昨晚拍的錄像。
K唱着:我的心屬於我的爸爸。
Lino:你是做香水的,你一定知道如何把你記錄的資料混合起來成為另一種東西。現實和虛構,混合和記錄,被記錄者完全不知道他們會被套在一個什麼樣的虛構故事裏。這不是他們的工作,不過他們可能還是需要說一兩句我需要他們說的台詞。比如拍照,虛構的就是所謂專業的,打燈光擺造型的。也可以完全不讓模特感覺到你在拍照。比如,庄傑的照片。而我更喜歡后一種拍法。
K:我是做香水的,任何被研究的對象,到了我這裏已經成為被虛構的對象。比如,我有一個資料上面寫着你的名字,但那味道里有我記錄的你的氣味,但是我混合了其他的東西,其他的屬於我腦子的帶着你氣質的氣味。不相信的話,你可以到我工作室去找出來聞一下。這是我所理解的現實和虛構。我喜歡這樣的有依據的虛構。容易,而且動人。香水完全是虛構的技術,或者藝術。
Lino:那我拍的東西就像你做的香水。你是除了我女朋友以外唯一跟我想法一樣的人。我真的想介紹你認識我女朋友,她很酷的,她真的很酷。這是為什麼我喜歡你的理由。
K繼續她的話:當然剩下的,就是如何去包裝,比如ChinaUnderground,簡稱CU,就是一個很好的包裝。
Lino:ChinaUnderground有靈魂,也有婊子。你這麼做就是婊子的行為。ChinaUnderground不應該是一個牌子,因為ChinaUnderground的每個人都只代表自己,而且在ChinaUnderground里你可以找到60年代,70年代,未來,你可以找到各種年代。
K:隨便你怎麼說。我的鼻子從最底下聞上來,我聞盡所有的味道。ChinaUnderground需要我這樣的婊子。
K邊聞着Lino邊說:我愛我的醫生,他治好了我的鼻子。我愛你的味道,特別是你混合地喝了幾種酒以後,加上你的煙味和香水味,還有你的汗味,特別是跟你做愛的時候,甜蜜的兇猛的動物的味道,還有夏天的味道,寶貝的味道,好聞死了。
Lino笑:為了保護你嗅覺的靈敏,也許你應該經常到最乾淨的地方去,比如山上,比如海邊。夜店應該是絕對禁止去的。你也不應該抽煙,喝酒,什麼都不應該搞,就應該乾淨,還有去聞。
K:但是我喜歡Party。我們這些人,在大多數時候都是沒意思的。正確的地點加上正確的人加上正確的音樂,就是一個好的Party。好的Party里的人看上去都很幸福。我真想在我的太陽眼鏡上安一種機器,可以記錄下所有人幸福時的氣味。
Lino:哈哈,我想在太陽眼鏡上安一個攝像機。我想過這個問題。記得我在香港買的那種針頭攝像機嗎?還需要把它跟一個便攜的MP4電影錄像機結合起來,可以放在包里。可能有些貴,但沒辦法。我們也可以到網上的間諜商店去看看。
K:你最近總是拍啊拍啊的,什麼時候給我看看。
Lino:我在為我的新電視機拍一些好玩的新聞。並為這些新聞編造進一步報道。你要看只能到我家去看,只能在我的電視機上看,你可以看到我讓我們認識的那個電視播音員讀新聞時讀的是我寫的故事。
K:ABC就是這樣把一個又一個男人搞瘋掉的。我前幾天看到你說的那個播音員了,他戴着一頂特別漂亮的黑帽子,上面有一朵花。他叫什麼來着?
Lino:阿瑪尼。
K笑:對,阿瑪尼。
Lino:你聽,隔壁也在放這首歌。
音樂隱隱傳來,是姐姐車上經常放的那首歌。
Lino看看錶說:可我們是今天早上7點放的,現在是晚上8點,他們晚了。
K:那你也找一首歌來放,放響點兒。
Lino跳下床,在K的那堆唱片里亂翻一通,然後找出一張碟。
他高興地眉飛色舞地:我有了!
唱片推進去,音樂響起來,音樂被放得轟天響。
莫扎特《安魂曲》。
Lino誇張地:他們完了。
K大笑。
K起床,刷牙,K在浴室洗澡的時候,Lion進來。
Lino問:可以嗎?
K說:可以,那邊有新的牙刷。
K:今晚你準備去哪裏?
Lino邊刷牙邊說:我去ABC的派對。
K邊洗澡邊說:又是她。她在床上好嗎?萬聖節不應該去私人派對。我出去轉一圈就得回來,因為今晚賽傑他們午夜以後要在我家拍一個小電影,叫《上海蘇蘭達》。
第三章凌晨,金茂54樓,血瑪麗(2)
Lino:要不最後我們可以在庄傑的Party會合,反正都在東大名路。
K:不知道那些Gay今天會穿成什麼樣。他們一年也只有這一天可以想穿什麼就穿什麼走在馬路上。萬聖節我都是跟Gay一起過的。他們讓我覺得萬聖節很美。
Lino走出浴室,拿起手機,撥了一個號碼,K出來。
K:Lino,我想問你一個問題。
Lino立刻用手指捂住自己的嘴,對K做了一個“別說話”的動作。
Lino拿着電話等了一回兒,然後把電話放下。
Lino:什麼?
K:你為什麼不想跟我做愛?
Lino笑:我為什麼一定要跟你做愛?
K:我不性感嗎?我們以前做得不好嗎?
Lino看着K:你千萬別這麼想。
Lino走到K面前,撫摸着K的臉,親吻着她的嘴唇。
Lino溫柔地:相信你自己很美,這很重要。
Lino:別被男人左右。
K:我不是你的咖啡嗎?
Lino:每個女人都可以是我的咖啡。
K有點生氣:那你為什麼只跟我做了一次就再也不做了?我的意思是我不覺得我們是單純的朋友關係,你覺得呢?
Lino:可是我跟你睡覺,對嗎?
Lino:我跟我的女朋友已經很久不做愛了,我們只睡覺。我跟我愛的人睡覺。
K看着他:我不明白,愛了就不做愛了嗎?你跟你的朋友睡覺嗎?我不想只做你的朋友。
Lino笑:我跟你,是不再有性關係的性友誼,好嗎?
K:那是什麼?你的×不喜歡我嗎?
Lino抱着K,看着K,在K的耳朵邊說: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只可以跟陌生人做愛。跟愛人睡覺。我從不跟朋友睡覺。
K像L一樣輕聲地在他耳邊:你只跟陌生的、有名的女人做愛嗎?
Lino依然在K耳朵邊:對,我喜歡跟到處都看得到她們照片的女人做愛,她們讓我興奮。
K笑:那我是不是應該更有名點?
K笑:你想用你的唾沫淹死所有的照片嗎?
K在Lino的耳邊:除了我,和你女朋友,你還跟誰睡覺?
Lino笑着在K的耳邊:請你給我留一點空間好嗎?就一點。
K一邊穿衣服一邊說:我告訴你所有的事情,你也應該告訴我你的事情,我要知道你有多少愛人。
Lino靠在床上:我跟我女朋友的姐姐睡覺。很久很久以前。只是睡覺。
K驚訝的表情:那麼現在呢?
Lino嚴肅地:如果你再問的話,我真的開始煩了。你跟別的女人沒什麼兩樣。
Lino:我是同時認識她們姐妹倆的,那時我只有13歲,我對女人的全部感覺都是從她們姐妹倆那裏來的。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她們兩個在捉弄我。但是,我愛的是妹妹;姐姐我也愛,她也愛我,但不一樣,我們倆太像了。都是那種過於自戀的比較不容易激動的那種人。搞不起來。
K:現在為什麼不跟她睡了,不愛了嗎?什麼可以讓你一直愛下去?
K一邊翻衣服一邊說:我對你的身體有慾望。我一般只對愛的人的身體有慾望,但是我愛的大多數人我對他們的身體沒有慾望。所以,你是特別的。
Lino:能說出那麼多愛來那就不是愛,只是喜歡。我女朋友跟我在一起十年都不說愛我。她說她只有到死的那一刻才會知道她是否愛我。
K一邊找萬聖節的衣服,一邊化萬聖節的妝,一邊說:我不管你女朋友,我知道她厲害,你們在一起十年,她知道怎麼對付你。你們就像是一張海報。我不想這些。因為我沒想過要做你女朋友。
K:我會為你做香水,沒有人可以找香水的麻煩,我用我的香水跟你說話,我是你可以擁有的香水。因為,你是特別的。
Lino:你可以把你做的香水用短訊息發給我嗎?
K笑:只有作家可以把我的香水做成文字,因為我們都具有虛構的能力。
K自言自語:我的香水裏,都是愛。
Lino看着K:你跟我一樣,特別容易把愛說出口,這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