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吐露真實身份
三年不到,1937年7月7日,中日戰爭正式爆發的時候,休伯特已經成為上海小組的組長,上海戰事後,他成了遠東諜報機關負責人。連他自己也沒想到,他這樣一個書獃子,弄起千難萬險的諜報工作――頭緒紛繁,而且要在生死危急之中,立馬採取應對措施――竟然遊刃有餘。也許,這工作需要的就是賣舊書那樣悄沒聲息的實在判斷力。
後來,當他不得不告訴於堇他的真實身份時,於堇一點也沒有吃驚,反而說:“我從小就明白你是一個敢於負責任的人!”他說那就好,並希望她能分擔他的責任。於堇同意了。
他提出送她到香港受訓,於堇雖然不情願離開他,也照着他的話做了。
休伯特也知道於堇同意去香港的另一個原因,是她的婚姻已經無法維持。他對於堇說,“這個世界大舞台就要炸裂了,你應當去做好準備。演你最適合演的角色。”其實他當初心裏另有算盤:只想讓於堇離開戰火遠一些。香港比上海安全得多。而且他安慰於堇,最可能的結果是,他也撤到香港,與她會合。
但是,現實往往與願望相反,現在他不得不把於堇叫回上海。而且讓她執行最危險的任務。
夜已很深了,他還一點沒有睡意。電報員在裏面緊張地擺弄,叫了一聲:“迴音來了。”夏皮羅和休伯特從各自的沉思中驚醒過來,走進去看譯電結果。
“不可能給兩周時間,一切繫於早一刻或晚一刻。”他們看了,都一聲不響。
房間裏空氣很凝重,聽得見彼此的心跳。過了一會兒,休伯特說,“回電:我們將實施最快方案。”在出密室前,休伯特低聲對夏皮羅說,“那就按三號方案進行,隨時向我彙報,不要打電話,派人來傳話,只告訴他暗號中的幾個字,我就會明白的。”夏皮羅點點頭。
一輛車開到國際飯店後門。休伯特坐了上去。他清楚地記得,這時已是26日凌晨三點。車子開出一段路時,休伯特回頭看國際飯店高聳在上海地平線之上的頂層,那裏燈光早熄滅了。但願於堇進入了一個甜美的夢鄉。
他閉上眼睛,這熬夜的生活,也真夠累的。可這是於堇到上海的第一夜,他身份再多,最重要的是父親的責任――一個他自己一生從無勇氣承認的責任。有夏皮羅看護着國際飯店這個基地,他應當覺得比較安心。但是快就是明天,慢就是後天,報紙一定會報道於堇已到滬的消息。那時一切就會轉動迅速。
今夜他恐怕用了安眠藥,都難入睡。那就加倍,必須睡上幾個小時,哪怕醫生一再警告他,安眠藥對他的心臟不利。
有酒鬼突然從暗處跌出來,竄到車子前。司機急剎車,壓着性子,等酒鬼狂笑着過去才駛入路口。
休伯特搖搖頭,這世界總是有無憂無慮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