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三十九章 風險
老兵將傘刀插回靴子,說:“你是副隊長,隊長不在,你指揮。請牢記www..com我問你,你曉得咱們這次的任務是啥不?”
“給災區人民帶去希望。”白洪普知道老兵想說什麼,他說,“可我還知道咱們的訓練課上,連長說的最多的就是,無論何時,不能拋棄自己的戰友。”
“這我當然曉得,隊長說聯繫不上他就聽你的,第三序位才是我。我得聽你命令。如果你說去廣場,我可以帶路,gps不管用,可我好歹在這地方呆過八年,說活地圖不是自誇。當然,如果你想救成蕊,我可以先下水,涉水的項目我在全軍級的比武中是第一。”老兵表態。
“那我去找成蕊,你去廣場打信號。”白洪普轉身。
“副隊長。”老兵叫白洪普。
“還有什麼事兒?”白洪普問。
“沒事兒,說實話,看到你我挺意外的。”
“什麼意思?”白洪普沒聽明白。
老兵舔舔嘴唇,說:
“你知道不?美國最早的傘兵部隊,諾曼第登陸戰的先鋒箭頭,二戰,越戰,阿富汗戰爭和伊戰中美國傘兵的絕對主力,裝備的高科技程度傲視全球的王牌軍第82空降師,他們在那個牛叉颶風搞了新奧爾良之後幾天才投入營救工作?整整三天!加上出發前的整編和準備時間8小時,總共是80個小時!這意味着什麼?就是那些被壓在颶風吹倒的房屋下的傷員,本可以生還的,但80個小時后,他們連屍體都爛掉了!”
白洪普能透過雨霧看到遠處的斷壁殘桓,他嘆氣。
老兵又說:
“相比颱風過後持續大風和降雨的新奧爾良,大地震過後仍下着暴雨的山區,強行空降的難度遠勝後者。但咱們的鯨師空軍,在不到二十四小時的時間裏就踏上了運輸機。這是一次挑戰。因為我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不幸被捲入江水中,會不會有人被叢生的林木割破身體,會不會有人遭遇到地震和暴雨後的山體滑坡,會不會有人在營救過程中遭遇樓房的再次坍塌。還有地震引起的毒氣,災后的流行病……在平原上,僅惡劣氣候狀況下強行跳傘的傷亡率就接近三成,何況還是在山區,何況還是在震后的山區?我不敢去想那個可怕的幾率,這是堵上生命去拯救生命的一跳。參與這個堵住的人,都是我的戰友,包括你。”
白洪普回頭,問:“咱們能在這見面,很幸運?”
老兵點頭說:“是的,沒錯,很幸運!”
白洪普又問:“你的意思是,同行十五人,有可能就我們兩個人還活着?”
“不排除這種可能。”老兵閉眼,“賭桌上,滿盤皆輸的不在少數。”
白洪普做思想鬥爭。
老兵沉默。
過了一會,白洪普嘆了口氣,說:“咱們結伴去廣場吧。”
“瑞連長果然沒看錯人。”老兵眼裏全是讚賞。
“引導完救援飛機,我還回來找她。”白洪普看皿江,斬釘截鐵。
“那一定的。”老兵將背包往身上背了背。
白洪普和老兵一起往廣場趕,沿途慘不忍睹。大多數樓房都倒塌了,甚至粉碎的看不出以前的樣子,到處都是瓦礫。沒有粉碎性骨折的樓房以怪異的姿勢矗立着,上面嵌着巨石,有汽車居然爬上了樓頂。
路上,白洪普發現一隻狗被繩子拴在樹邊,樹旁的房子已經完全看不出來構造,只能從滿地的碎石塊兒猜測這裏以前曾有過建築。白洪普抽出傘刀,一把割斷繩子。
老兵催促他:“人都救不過來,哪有時間還管什麼狗。”
“成蕊說過,動物通靈,它們有最直接的恩仇概念和最不可思議的本領。”白洪普說,“老馬識途聽說過吧。”
“你不會打算讓它給咱們帶路吧。”老兵指着狗問。
獲救的狗好像非常感謝白洪普,一個勁的跟着他跑。
白洪普和老兵,還有那條狗,小心翼翼的避開不斷坍塌的山路,他們找盡量堅實的土地往廣場方向趕。那隻狗突然咬住白洪普褲腿,白洪普想起了什麼,立刻拉着老兵往後撤。
“你幹什麼?”老兵問白洪普。
老兵聽到一聲巨響,就在他眼前,他們剛才站的那塊地方坍塌了。
老兵傻眼了,過了好一會,他才摸白洪普的頭,嘆了口氣,不說話。
“這裏確實兇險萬分。”白洪普望着峭壁說,“夜長夢多,得抓緊時間完成任務。”
兩個男人和一條狗的徒步經歷足以寫成一本一百二十萬字的西遊記,他們經過九九八十一難,終於來到了那片曾經是廣場的“廣場”。
除了汽車大小的石塊和帶根搬來的幾顆大樹,廣場中間還有一幢三層小樓,小樓上有陽台血跡斑斑,一個明顯沒來得及跳的人被石塊壓住了半個身子,餘下的半個身子無力地垂着。第一層下面是廢墟。
老兵看樓層標識,說:“這是從別處‘飛’來的,一二樓完全碎了,看看有沒有倖存者。”
白洪普和老兵拿出生命探測儀,雷達波上沒有任何顯示,倒是在不遠處有密密麻麻的十來個點,通過儀器可以看出,他們正往廣場方向移動。老兵旋轉按鈕,顯示清楚了,一共十一個人。
白洪普和老兵對視了一眼,成蕊的儀器精度很高,他們從生命體特徵表現上看出來人不是一般的百姓,頂次也是散打冠軍級別。
“是連長他們吧。”白洪普問。
“應該是,丟了兩個。”老兵說。
“你說這樓是從別處飛來的?”白洪普問。
“嗯。”老兵說。
“我想進去看看。”白洪普說。
“太危險了。”老兵阻止他。
“這樓礙事,不清了直升機下不來。”白洪普抬頭看歪歪斜斜牌匾,“好像還是個機關,可惜被遮住了,完全看不出來。”
老兵不知從哪找出一根竹竿,他捅那牌子,邊捅邊念道:“希望不是政府,還得指望他們救援呢。”
竹竿碰到樓板時,老兵感覺不到阻力。他稍一使勁,整棟樓象積木那樣塌了。
兩人嚇了一跳,大眼瞪小眼,異口同聲,“我艹!”
“是小白和大黑嗎?”遠處飄來瑞雪飛鬼魅般的聲音,在冷雨停電夜的氛圍烘托下顯得異常妖異。
“瑞頭兒?”叫大黑的那個老兵問。
對面明顯喧鬧起來,一隊人跑了過來。白洪普細數,十一人。除一個一瘸一拐外其餘都歡蹦亂跳。白洪普想起了成蕊,他黯然。
“你們兩個平安就好。”瑞雪飛說。
白洪普突然扭頭就走。
大黑拉住他。
“你想幹什麼?”瑞雪飛問。
“成蕊……被吹到皿江了,我要去找她。”白洪普說。
瑞雪飛臉上呈重度污染。
“請您批准。”白洪普懇求。
“你徒步過去找?”瑞雪飛問。
白洪普看慢慢長路,說:“您讓我照顧她,現在她丟了,是我任務失敗。”
“大黑,你帶他們去給直升機發信號。”瑞雪飛下令。
大黑領命去了。
“成蕊是不是準備給咱們造一種特殊的單兵飛行器?”瑞雪飛問白洪普。
“嗯。”
“你見過吧。”
白洪普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兩人訓練星際期間,成蕊有一天靈感突發,她趁機一鼓作氣畫出設計圖,並且在隨後的半個月內弄了一台樣機出來。成蕊責成過白洪普要保密。
“登機前,成蕊告訴我,說她已經有了一個樣品。她知道這次行動九死一生,所以在暗中囑咐我,如果她有不測,要給你第一個試駕。那機器我沒見過,但我從她的描述中可以想像,是非常棒的單兵設備。可以說史無前例。”
白洪普滿面淚流。
“一會直升機下來,會運送一批通訊裝備,同時,還會運來成蕊發明的單兵飛車。你就用那個去找她吧。現在,你得和他們一起給空中做引導。”
白洪普拚命點頭。
瑞雪飛看着廣場發愁,原來的“廣場”已經不復存在,地上亂石成堆。
“在這裏清理出一片適合降落的空地,也算個不小的工程了。”瑞雪飛發愁。
“那邊還算乾淨,清一下樹樁,就可以機降了。”白洪普指着一片麥地說。
瑞雪飛扭頭看后,說:“就這麼辦。”
瑞雪飛一邊打掃碎石一邊問白洪普:“你知道咱們為什麼拚命也要過來不?”
白洪普說:“給災民帶去希望吧,可以讓他們知道政府在拚命救他們。我和大黑在路上,遇到不少往外走的倖存者,他們見到我們,除了驚訝外,最明顯的就是一臉如釋重負了。”
瑞雪飛點頭說:“是的,我們帶來的不是設備,不是食品,而是希望。等我們建立了前線聯繫基地,救援就可以馬上開始了。”
白洪普問:“咱們空降來就行了,陳司令幹嗎還冒險?”
瑞雪飛說:“多路出擊是老傳統了,而且高級軍官親自到場實際指揮上也是非常有必要的。畢竟現在通信困難,情況複雜。陸路不通,空路也難走。這天氣你不能讓每個救兵都跳傘下來。最初的幾十個小時還是得自救。災區的具體條件千頭萬緒,如果沒有高級軍官一線指揮,咱們這支小分隊能起的實際作用有限,象徵和心理意義大於實際意義。但是有能協調組織當地殘存政府、軍警、資源的高級官員的存在,就完全不一樣了。那就是象徵意義變成了實際意義。當地的條件尚可的話,以陳司令為骨幹,重建組織機構,發揮重大作用是完全有可能的。”
一塊臨時停機坪被清理出來,眾人看瑞雪飛。
瑞雪飛下令:“發射信號!”
受無神論教育的先遣隊們一齊祈禱直升飛機能平安降落。白洪普號召全世界的神仙妖怪們聯合起來,保佑飛機能平安降落。他念叨我佛慈悲觀音菩薩上帝保佑阿拉真主阿彌駝佛救苦救難……
他們是傘兵精英,都知道真實的飛行和那些荷里活大片中威風凜凜孤膽英雄深入敵後建功立業的直升機完全不同。再牛叉得直升機也不能說靠個gps標個坐標就呼啦啦往裏面飛,尤其現在是暴雨加山地,飛進去就是在搏命。而且是絲毫看不到希望那種。
白洪普能聽見螺旋槳盤旋的聲音,但他抬頭看不到直升機。天氣太差了,這種能見度根本就無法飛行。然而現在地面完全被塌方和碎石阻塞,唯一的道路,只在天上。
白洪普們用耳朵聽出直升機在努力下降。他們高聲呼喊,希望聲音能透過雲層給直升機送去坐標。
這種氣候下直升機機降就是鬼扯。兩山夾一河,除了山谷還是河谷的標準禁區式地形。側切風變化無常,還夾雜雷暴。直升機就算不要命的飛進來,也停不住。一陣風過來就是機毀人亡。
(ps:風切變表現為氣流運動速度和方向的突然變化。飛機在這種環境中飛行,相應地就要發生突然性的空速變化,空速變化引起了升力變化,升力的變化又引起了飛行高度的變化。如果遇到的是空速突然減小,而飛行員如未能立即採取措施,飛機就要掉高度,突然掉高度的結果往往是發生事故。)
瑞雪飛和他的精英小隊傘降,已經創造了一個奇迹。直升機駕駛員是個飛行了一萬多架次,累計超過五萬小時的超級王牌飛行員。他說功勞不能讓瑞雪飛一個人都佔了。
白洪普們從螺旋槳的聲音判斷直升機已經試圖闖入了四次。直升機是要靠地面引導才能找到目標。但下雨天在高空找某個建築,難度不小。何況現在是大暴雨,兩邊還都是山。災區全方位停電,連燈光都沒。瑞雪飛小隊配發的引導設備穿透力不軟,然而雲層即低且厚,幾乎觸手可及,又完全看不到光。
這種情況下,直升機就只有超低空一條路可走了。超級王牌知道,這是有去無回的舉動。
白洪普們也聽到直升機這次是義無反顧了。他們將裝備功率開到最大,同時聲嘶力竭地做人肉引導。
螺旋槳的聲音越來越大。
距離成功僅一步之遙,先遣隊們已經感覺到熟悉的風了。
直升機衝破了雲層。
先遣隊歡呼。
直升機成功降落在臨時停機坪上。
王牌打開艙門,喊:“先建通訊站!”()